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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世間兩全法 不用妄言無有禍

安得世間兩全法 不用妄言無有禍

當司馬遷因為李陵辯護,遭受“李陵之禍”,為了完成使命接受宮刑的那個凄風苦雨的午後,心中無比懷念高祖中子——孝文帝劉恒。

孝文帝劉恒原為代王,高祖第八個兒子中的第四個兒子,母親薄氏,出身貧寒。誅諸呂亂後,群臣共議:“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後家薄氏謹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于天下,便。”可以說,劉恒的即位,仁孝寬厚是其勝出的秘訣。

霸陵再次确認位置并出土,上了熱搜。霸陵就是漢孝文帝的陵墓,關于霸陵,《史記》有這麼一段記載:

皇帝到了霸陵,看到新豐道(順着新豐道能夠走到邯鄲),一時非常感慨,就讓同去的慎夫人鼓瑟,自己唱起了歌,“意慘凄悲懷”。文帝這時候年紀越來越大,感覺到人壽不終,必須開始思考自己死後的事情了。為什麼到了霸陵看到新豐道,想到邯鄲,他會有這樣的感慨呢?因為這個時候他在選擇自己去世之後要葬在哪裡。文帝唱完歌跟群臣說,選在這個地方應該是安全的,用最好的棺木,“以北山石為椁”,誰都沒有辦法擾動我的屍體或者靈魂吧。他心中這樣想,也就感慨地說了出來。這個時候群臣會有什麼反應?很正常的反應,“左右皆曰善”。隻有一個人反應不一樣,那就是張釋之。(張釋之是誰?張釋之,堵陽人,字季,按伯仲叔季排行來看,是家中排行第四的兒子,或者說老幺。他和他二哥一起生活。二哥替張釋之捐了個騎郎。但是這個官做得非常不順遂,“十歲不得調,無所知名”。換句話說,這個騎郎得到的薪資還比不上他捐出去的錢,也沒有辦法養活自己。十年過去了,張釋之心裡非常愧疚,“欲自免歸”。正當他準備離職的時候,中郎将袁盎覺得很可惜,“乃請徙釋之補谒”。張釋之當上了候補的谒者,才有機會跟皇帝說話了。)

張釋之說:“使其中有可欲者,雖锢南山猶有郄;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椁,又何戚焉!”他的意思是,如果不希望别人來擾動自己死後的平靜,就應該薄葬。對于把“可欲”之物放到皇帝的陵寝裡,張釋之持反對态度。這麼多金銀财寶作為陪葬品放到陵墓裡,反而是有害于墓主的。更重要的是,他對文帝“具以質言”,他不阿谀皇帝,明明知道皇帝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卻一定要把他認定正确的原則講給皇帝聽。

文帝不僅仁孝寬厚,而且也不失明智,他之是以重用張釋之,是因為張釋之總是在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麼的時候,跟他說這樣是不對的。

同樣的故事也發在有馮唐身上。

蘇轼在《密州出獵》中說: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就與之有關。馮唐父親與漢文帝都要代這個地方呆過,就是故趙地,有次漢文帝與馮唐聊天,說起趙國名将廉頗、李牧,不禁感歎道:“我恨不得有像廉頗、李牧這樣的人當我的将領,這樣我們就不用怕匈奴了。”這時馮唐的反應是:“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這句話的的确确是對皇帝很大的冒犯,漢文帝聽了氣得站起來就走了。

過了很久,文帝把馮唐叫來:”你為什麼要當衆講這種話羞辱我呢,你難道不知道應該在私底下講嗎?”i他沒怪馮唐說錯話,責怪的是馮唐說話的場合不對。“你怎麼知道我不能重用廉頗、李牧?”于是馮唐說了雲中太守魏尚的事,魏尚屢立戰功,因多報了六個首級(漢以殺敵斬首多少為賞賜标準),這才有了馮唐奉命赦免魏尚,重新擔任雲中守的典故。魏尚對錯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我想說的是,文帝對自己不喜歡,甚至讨厭反感的剛正不阿言談的态度。

司馬遷說了什麼,雖然我讀《史記》,看司馬遷《李将軍列傳》中對李廣多有推崇,怕是對李家多夾雜私人複雜情感,以至于為李陵辯護了幾句,可就在當時的情境下,也無明顯立場問題。

那樣的午後,你說,司馬遷是不是無比懷念那個叫劉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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