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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蓋主下的肉體之殺與精神之殺

功高蓋主下的肉體之殺與精神之殺

功高蓋主下的肉體之殺與精神之殺:

小時候看央視版的《西遊記》,總是不解為什麼唐僧要對孫悟空念緊箍咒,像豬八戒那種濫竽充數,幹活不賣力,一出大事就要分家當的人,唐僧對他似乎很和氣。後來讀了小說,唐僧确實是一個小人,有事的時候就知道悟空,沒事的時候就會罵街,豬八戒也确實是一個小人,落井下石,好吃懶做。取經組合隻有沙僧是笑罵由人,什麼事都不辯論,也不強出頭,任勞任怨也不在話下。後來就想明白了,那是孫悟空功高蓋主,沙僧沉默是金,隻有沙僧适合生存,特别是一個渾濁的世道就更需要沙僧這種生存法則了。一個人如果太優秀都容易樹敵,有錢會被窮人嫉妒,有才華也會被文盲嫉妒,能吃苦會被懶漢嫉妒,有善心會被人惡人嫉妒,是以明代就有一本書叫《菜根譚》,裡面就有“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濁,以屈為伸。”孫悟空的個性就是鋒芒畢露,容易被看成以下犯上,豬八戒雖然很猥瑣,做事像在渾水摸魚,但是他不會被人恐懼,也就沒有威脅。無論是皇帝還是公司老闆,都不喜歡手底下有孫悟空這樣的人,覺得控制不了他,怕夜長夢多,在朝怕會造反,在公司怕要跳槽,最後會成為自己的競争對手,讓自己四面楚歌。

功高蓋主在曆史上是層出不窮,春秋後期的範蠡輔助勾踐滅吳,《史記》記載他“北渡兵于淮以臨齊晉,号令中國,以尊周室”,最後範蠡卻棄勾踐而去,經商異地,被稱為了陶朱公。當範蠡身在齊國時就給越國大夫文種寄了一封書信,裡面寫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勾踐後來逼迫文種自殺,假如範蠡沒有逃離,那他也是難逃一死,雖然勾踐想和範蠡平分越國的江山,這些都是麻木範蠡的話,如果勾踐是老虎,那麼越國就是籠子,隻有離開老虎的籠子才會安全。曆史又是極其相似,後來替劉邦立下汗馬功勞的韓信也遭到呂後和蕭何的暗算,韓信也一番感慨鳥盡弓藏的典故,可惜為時未晚,當年如果能多些野心,能聽項羽的意見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也不會死的這麼狼狽,起碼手底下還有李左車、蒯通這些謀士,無論成敗都是轟轟烈烈。劉邦和勾踐差不多,都是嫉恨功高蓋主的人,無論是異姓諸侯還是自己的嫡系,在他眼裡,能力越大威脅更大。被劉邦捧為萬世之功的蕭何卻屢屢被劉邦猜忌,為劉邦出生入死的曹參最後隻能靠喝酒唱歌來自保,如果說蕭何是被吓死的,那麼曹參何嘗不是驚弓之鳥,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真相,也是他們咎由自取,為什麼不像範蠡那樣功成身退。

老子說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老子的天道很明白,進退在我,人類頭頂是天,那麼地天就是一國之君,皇帝需要有人給自己打江山,但不希望有人和自己一塊坐享江山,是以等坐了江山功臣其實就沒了價值。皇帝不需要舊人,他需要聽話的新人,如果舊人賴着不走,皇帝就會捕風捉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随便什麼風吹草動就要牽連一大批人。曆代濫殺忠良的都是沒有範蠡的覺悟,皇帝隻有在混亂的時候才想到大臣的價值,一旦社稷無事,天下太平了,皇帝就想着聲色犬馬,特别是他們的後代。皇帝喜歡奸臣是因為奸臣會投其所好,會滿足自己的私欲,像比幹非得限制纣王的欲望,最後隻能被挖心而死,皇帝恨忠臣是因為忠臣總是給自己道德綁架,非得要自己做堯舜,忠心的代價有時候就是死于非命。孔孟時期的先儒并沒有要求愚忠,先儒思想的道心大于君心,儒家的道心就是仁義,秦始皇不講仁義是以被陳勝一夥散兵遊勇的農民給鬧的土崩瓦解,文景之治講仁義是以百姓安康。後儒的思想直接被教條給桎梏,像是一種邪教儀式,搶着做忠臣孝子,能遇到像李世民、趙匡胤這樣的君王還舒服些,如果遇到明清那樣的環境隻能自求多福。

屈原就沒有範蠡的覺悟,他投河自殺楚國的國君也不會在乎他,估計給他收屍的就是和他論戰的那個漁父,屈原既然也是貴族的後裔,那麼他的所作所為就會被猜忌,覺得他有什麼野心,從春秋到戰國發生弑君的事也是層出不窮,皇帝也是人,他也怕死。伍子胥也沒有範蠡的覺悟,被夫差逼死後交待人要把自己的眼睛挂在城門,要看着這個吳國怎麼被越國給消滅,屈原死了楚國國君沒人在乎他,但是夫差最後卻發現伍子胥的忠誠,後悔沒有用他的計謀,也因為這份愧疚感他選擇了自殺。範蠡把出生入死的臣子形容是走狗,把國君形容是獵人,獵物打完獵狗和弓箭就沒有價值了,劉邦也趾高氣揚的形容身邊的功臣是功狗,劉邦和勾踐真的可以惺惺相惜,算是相見恨晚。不僅蕭何、曹參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即使是張良也是一日數驚,但是張良有先見之明,他以修道明哲保身,幸好對呂後有恩,是以呂後才沒有加害他。從精神方面講,張良、蕭何、曹參都是抑郁而終,不得善終,有的人是死于肉體,有的人是死于精神,像比幹、文種、伍子胥、韓信、陳豨、彭越、英布等人是被謀殺了肉體,像張良、蕭何、曹參、李廣、馮唐等人是被謀殺了精神。(202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