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新時代,該如何書寫文學

對話嘉賓

王 蒙(中國作協名譽主席,曾被授予“人民藝術家”國家榮譽稱号)

梁曉聲(當代著名作家,曾獲茅盾文學獎)

骁騎校(網絡文學作家,曾獲茅盾文學新人獎·網絡文學新人獎)

劉亮程(鄉土文學作家,曾獲魯迅文學獎)

馮 娜(詩人,曾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

李曉玲(半月談記者)

新時代新征程是當代中國文藝的曆史方位。2021年“花地文學榜”頒獎盛典上,獲獎作家們彙聚一堂,就文學與時代的關系、對現實的矯正功能、網絡時代文學的功用以及文學對心靈的陪伴與溫暖等,展開豐富而多元的對話。他們的關注點都聚集到一個共同的話題,那就是:新時代,我們該如何書寫文學?

新時代,該如何書寫文學

2021年11月23日,“風氣灣區 文種花地”2021花地文學榜年度盛典在廣東省深圳市舉行

文學仍有對現實矯正的功能

梁曉聲:中國的文學創作需要現實主義,就是要最大程度地貼近現實并且反映它。現在我們的文學依然有矯正現實的功能。可以說,我們的社會太需要文學來矯正了,既然是矯正,現實主義、現實題材可能更有利于矯正。

現在的中國,依然有一批堅定地秉持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家、編劇和導演。今天我們談的現實主義和從前的現實主義存在差異,我們把黑色幽默、戲劇風格、象征等一切表達方式都盡量用到作品裡,但我們依然是對現實發聲。

王蒙:一個國家和地區的文化生活、精神生活的活躍,我們的想象力、創造力,對于生活和社會的熱愛,都會表現在文學創作中。我寫的小說《笑的風》通過一個家庭婚姻情況的變化,以小見大,反映了改革帶來的全新可能性,改革開放帶來的視野、見聞的變化,也導緻生活上的一些變化。當然,任何變化、任何發展,都會付出代價,也會産生某些不安,讓人們更加關注時代提出的新課題。

李曉玲:作家介入或者呈現這個時代的方式很多,有一些是在曆史深處尋找現實,有一些是作為這個時代的旁觀者冷眼觀看現實,更多的作家在緊跟時代、把握時代的脈搏。

茅盾文學獎得主格非曾經這樣表述過,在今天這樣一個文學寫作日趨娛樂化的時代,司馬遷等偉大作家明是非、正人心、傳風俗的寫作抱負對于我們是一個必要的提醒。因為在今天的社會生活中,文學仍然是一種重要的矯正力量。

骁騎校:網文也是文學,同樣承擔着關注現實、矯正世道人心的作用。關于“現實”的概念亟待拓展,書寫現實未必總意味着書寫當下工農大衆的奮鬥曆程,它可以指人的命運、情感的現實。我們筆下人物的悲歡離合,他們在困境中的掙紮、奮起,其實都和讀者的情感息息相關。即使在奇思妙想的異世界架構下,故事的角色是神魔妖怪、惡龍、精靈,脫下那層外殼,本質上都是人,故事關注的依然是人心,仍然折射作家對現實的思索、悲憫和關懷。

把現實的概念充分打開後,我們發現,其實網文作家完全可以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來關注現實、引領社會風尚。這是文字的力量,也是文學的力量。我們每一個作者都夢想擁有這種力量,因為它可以改變别人、改變世界,這正是文學存在的意義。

新時代,該如何書寫文學

骁騎校發表獲獎感言

網絡時代文學仍在場

王蒙:文學是語言的藝術。如果從直覺、形象、沖擊力、吸引力等方面看,它遠不如舞蹈、音樂、戲劇、美術那樣有力量。因為語言是符号,而不是直覺的聲音、顔色或者聽覺、視覺的形象。它又是思維的工具,是以在某種意義上,文學是思維的藝術。雖然文學可能不如網絡媒體的段子、短視訊那麼輕松、熱鬧,但是文學推動你思索、判斷。一個好的電視劇擁有的閱聽人人數遠遠比文學多,但即使電視劇《紅樓夢》再成功,導演演員再有名,這一切不都是從曹雪芹的書裡來的嗎?

馮娜:在新的傳播媒介不斷湧現的今天,詩歌的傳播似乎進入了一個萬花筒似的奇妙新世界。在大城市裡,你扔一塊錢硬币到POS機裡,便會讀到大山裡幾位小朋友寫的詩歌;在換乘地鐵的時候你會看到LED螢幕上幾行詩交替閃現;“雙11”購物的快遞包裝盒上你也能讀到專門定制的詩歌……在今天,詩歌似乎成了一種易于包裝派送的心靈媒體或情感載體。

這也正好說明,人們對詩歌仍寄予了一些最本質的渴望——愛、溝通、了解、信任和良知。無論我們的語言在時代中如何演化,我們的技能如何疊代,人類心靈深處的故事與千百年前的祖輩沒有什麼根本不同。可以肯定地說,流淌在文字間的情感交流和交融,是我們人類獨有的,即使人工智能目前也無法企及。

骁騎校:現在,托爾斯泰的預言已經變成了現實。網絡的發達讓所有人都能發聲,都能成為作家。網絡小說寫作是大衆文化的常見形态,随着網際網路的發展而興起,又随着無線網際網路的普及進一步興旺。網文寫作其實也并不容易,需要高超的天賦和技巧,運用祖先給我們創造的漢國文字,去調動、撩撥讀者心緒。網絡小說承擔的是社會減壓閥的功能,網文可以對抗現實的痛苦和生活的壓力,能夠讓靈魂在短暫的時刻來到幻想的世界,這是讀者回避現實痛苦的秘密花園。

文學讓我們變得天真、富有、溫暖和高尚

劉亮程:長篇小說《本巴》是我寫的童年實事。盡管我們每個人都是從童年走來,但确實已經不認識自己的童年。我們虛構出來的東西陪伴我們度過了漫長的童年,隻是後來長大了,不再相信虛構的東西。好在還有文學,虛構的文學把沒有的東西遞到我們手上。當文學告訴我們這個世界還有虛構時,我們開始對這個真實的世界另眼相看。文學或許就是讓我們變得如此富有、溫暖、高尚,如此不同于他人的沒有的東西。

《本巴》也是我寫給自己的童年史詩,是我寫作曆史中最“天真”的一次。天真是内心深處被我們保護最深、最柔軟的一點點東西。我讀史詩《江格爾》的時候,被蒙古史詩中所透露出來的天真所感動,天真而有力量,現在很多人已經失去這種力量了。

梁曉聲:我有一個願望就是寫童書,因為我在讀書時直接越過了讀童書的年齡,一是當時沒有那麼多童書,二是那些生活困難的時光裡我們也沒有勇氣向家長要幾毛錢買一本童書。我們想方設法到小人書鋪看書,那些書大多是成人圖書改編的,或是翻譯過來的西方經典名著改編的小人書,像《悲慘世界》和《紅與黑》等。是以,我一直有一個想法,想要把童書和小說結合起來,使孩子的閱讀也像我們所期望的那樣,不是隻沉浸在“童”字上,而是能促使他們提升到文學的高度來看童書,分享文學帶給我們的那些暖意和詩性。就像春天播種那樣,讓所有的參與者和喜歡文學的人都能夠感受到夏天的溫暖和成長。

來源:《半月談内部版》2022年第1期

編輯:尤立

責編:秦黛新

校對:杜肖錦(實習生)王加伊(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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