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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二十年前上大學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覺得父母對自己特别不好,認為他們根本不關心自己,在我的成長中,也沒有發揮什麼大的作用。于是就很想給他們打個電話,把這些事情掰扯掰扯,一吐心中的不快。

不過礙于傳統中式家庭的那種對溝通的恐懼,遲遲也沒有拿起電話,但很多想說的話憋悶在心中,就像卡在喉嚨裡的石頭,自己又不能變成一隻公雞,把石子硬生生的吞下去,是以找到了一個避免正面沖突的溫和手段——寫信。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還記得當時寫信的一些感受,動情之處還留下了不争氣的淚水,似乎一切的委屈都躍然紙上。但那封信,最終沒有寄出,當我把它寫完之後,一切就結束了,積淤在内心的這些那些,也都随着文字落在紙上,那背後的情緒也随着文字的凝固而消散。

更重要的是,一個神奇的情況也同時發生了。話語憋在内心,往往帶有很強的主觀感受,一旦它們落到紙上,整個人就會進入一種客觀的狀态,仿佛用一種上帝視角來審視自身的經曆與感受,也正是這種客觀視角,讓我穿透原來困住自己的情緒迷霧,更清楚的看到了那背後父母的不易。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由此,我見識到了文字的力量,它們并不是語言的某一種具象化的東西,不是記載語言的一些符号,當人可以駕馭文字的時候,他就會獲得一種操控内心力量的魔法,亦或是掌握了弗洛伊德式的自我心理分析。

如果用一種意象來描述文字與思想中的那些話語的差別,可以說思想中的那些話語,仿佛是大海中的魚,而文字則是出海捕魚。在思想成為文字之前,就像是我們知道海裡有很多魚,但隻是模糊的知道它們在那,但無法确切地說它們在哪兒,它們都是什麼,隻有當出海下網用力撈出的時候,魚才真正的顯現,意義才真正的被我們所捕捉。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寫作也許并不是這個時代流行的表達方式,甚至有些蹩腳,就像是在一片饒舌聲中突然來了一首七律,問題并不在于寫作本身,而是人們習慣了詞不達意之後的模糊,卻漸漸忘卻了寫作表達的精準。

這種接受者對表達者的限制,的确抹殺了文字的隐秘功能。就如在上帝的使者前的忏悔,文字是傾吐内心罪狀的最佳手段,是旁觀自我的絕妙方法。一個個文字就好像是内心防線的城牆,隻有将它們拆碎傾倒,人才有一種如獲一新的感受。

文本作為一種更純粹的表達,本身就具有一種窺探行為,将人的隐私、秘密在一個秘而不宣的場景下公之于衆。寫作者也借由此完成了一次将内心焦灼宣洩出來的告誡,也正是通過這種告誡,作者在寫作的過程中獲得了暫時性的解脫。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過于在乎他人也是一種病,現代人明顯病入膏肓,對聽衆的照顧,讓人們停留在淺薄的陳詞濫調當中,文字失去了心理分析的功效之後,又被斬斷了另一隻翅膀。沒有文字的表達是沒有想象力的,在越發具象的表達手段通行的世界裡,想象力仿佛變成了一種遠古的傳說。

被書寫的才能算是經曆,被镌刻的才能算是曆史。書寫的過程,不僅單純是一種記錄——為了流傳的記錄,還有一種更加主動的東西。人通過書寫中的内心活動,将所發生的事件進行重構,創造力就參與到個人或群體曆史的書寫中,這并不意味着篡改,而是在創造的意義上進行對現實的多重了解。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由此,人實作了在文字意義上的時間旅行,人可以創造未來,也同樣可以在文字中,用想象力重建過去。

更重要的是,好的作者,在文字上深刻的表達,能夠吐露出一個時代的心聲,也給後世留下了一個給曾經的時代進行心理分析的文本。一個缺乏文本的時代,就會成為人類曆史當中的啞巴,在文明的盛宴中缺席。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與此同時,好的作者,也同樣是這個時代的受害者。他們被視為異類,不被接受,甚至被無視。即便他們寫出了所在的時代,甚至超越了自身的時空界限,觸碰到了整個人類心靈的底線,但依舊無法在一個忽視文字的時代中激起任何共鳴,哪怕他們充當了人類族群當中的心靈薩滿,除了偶爾被需要之外,大多數時間都被排除在正常的範疇之外。

在一個文本的互動過程當中,讀者的收獲是遠遠不及作者的作者那種仿佛掏空自己的狀态,實際上是用文字可以自己進行洗禮,甚至重生的方式了解那些生命中的故事。甚至可以體會到成為一個故事宇宙中上帝的滋味,畢竟現實中的規則和人自身的有限性是無法突破的,隻有在創造力的想象世界裡,在文本串聯起來的叙事世界中,人才可能成為完全的主宰。

該以什麼名義去寫作?

表達者沒有宿命,而表達才是整個人類的宿命。文本缺席的時代,是表達的悲哀,隻有文字慢慢的回歸,才能用精神分析的方式,治愈一個時代的精神病症,在自覺和不自覺中,寫作者都是弗洛伊德,但他們也都是俄狄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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