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了。
于是，《新白娘子傳奇》，至今也三十年了。
葉童演許仙，也三十年了。
葉童演的許仙是劃時代的存在。基本可以說是史上最鮮活、最有觀衆緣、又最可愛的許仙了——而這些并非憑空而來的，也有天時地利人和。
葉童還以真名李思思演戲時，20歲就《烈火青春》拿了金像獎最佳新人。21歲就《表錯七日情》，金像獎最佳女主。27歲《飛越黃昏》金像獎最佳女配。
那時她很擅長演獨立倔強的女性角色，而且出了名的有女人味。這方面，我很推薦她後來和周潤發那個《和平飯店》。
2001年蔡明亮有個電影《你那邊幾點》，裡面葉童在巴黎邂逅女主角，然後倆人也挺暧昧——葉童的确是男女通吃的姿态。
嗯跑題了……
先前華視制作人伍宗德就覺得她适合女扮男裝，這事沒成，但楊佩佩知道了。
1990年，葉童就和劉松仁一起，演了楊佩佩工作室的《碧海情天》。她在裡頭，很多女扮男裝戲碼。
這部劇片頭曲，就是李宗盛著名的《凡人歌》。
這部劇裡演葉童她爹的江明，後來在《新白娘子傳奇》裡演她姐夫李公甫；他倆後來還在《倚天屠龍記》裡分别演趙敏和宋遠橋……
1990年代初，香港很流行男女反串和假小子戲份。《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林青霞東方不敗不提，李嘉欣演的嶽靈珊也是個假小子，衆所周知。
而先前許冠傑版本的《笑傲江湖》，嶽靈珊正是葉童。
終于到1992年《新白娘子傳奇》時，葉童就被拉來演許仙了。
可以說《碧海情天》，算是葉童許仙的熱身；而當時席卷港台的反串潮，是天時。
按照當時的訪談，葉童說得很明白：
她挺喜歡演男角的，化起妝來比女角快，也不須在烈日下濃妝豔抹。
但演男的并不容易，太誇張會顯粗魯，太保留又顯媚态。是以她得自己設計一套演法。
“肢體語言也非常需要，我會事前設計出一大套演出方式”。
葉童剛接戲時，認為許仙深情但怯懦，是以一再被法海左右。
但我們看到的版本，顯然不太一樣。
在早年的白蛇傳故事裡，的确許仙很不招人喜歡：大多是許仙不明真相，然後磨磨唧唧；一旦發現老婆是蛇，立時失魂落魄，跑去找法海求救……
縱然吳興國版本《青蛇》裡的許仙，知道老婆是蛇依然喜歡，但依然不失懦弱，光彩都是王祖賢和張曼玉的。
《新白娘子傳奇》這部劇有個有趣的設定：
許仙始終愛極了白素貞，倆人在蘇州行善積德做許多好事；哪怕得罪了梁王府，許仙也認定老婆是被誣陷的；被法海抓走後水漫金山，最後回杭州重聚；即便知道老婆是蛇了，許仙還是堅持不離不棄；終于白素貞入雷峰塔，許仙于是出家守着，等兒子許仕林高中後拜救母親。
許仙的執拗和不離不棄，等來了一個算是喜劇的結尾。
葉童版許仙，比之前和之後的所有版本，都要執拗得多。
而且（對比白素貞和小青），顯得格外迂拘。
于是我們看到的葉童版許仙，是這樣一個人：
書生氣，迂腐，傻乎乎，需要十項全能的白素貞來拯救幫忙；但遲疑多出于善良溫厚，小事情上猶疑不決，大事情上堅持固執。
是以觀衆大概都還覺得：許仙傻乎乎的，但挺可愛的……
葉童的表演，所謂肢體語言，我覺得最妙的，是這一類：
劇情都知道，剛到蘇州時，借住在藥鋪裡，被人家藥鋪小姑娘夜半上門來賴着不走；許仙是個迂拘君子，又不能疾言厲色，隻好打躬作揖，很書呆子地請人家走……
看慣這部劇的諸位，一定對這類手足無措的書呆子動作印象深刻吧？
這是葉童版許仙最獨特的地方。
之前之後其他版本的許仙，或多或少會讓人覺得油膩、怯懦甚或可恨。
但葉童這帶點戲曲意味的肢體動作，以及簡直有點天真爛漫的表情，帶出這份可愛匆迫，會讓大家覺得這人雖是迂腐書呆子，但又不讨厭。
也包括這類精确表現呆的表情裡。
也包括她和白素貞互相唱和時，很戲曲化的動作——手部細節。
怎麼說呢，演技好壞，得看比。
一年後《倚天屠龍記》裡，葉童演趙敏，男扮女裝初見張無忌要算計他時，這眉目之間皮笑肉不笑的氣勢，就和許仙完全不是一回事。
畢竟是二十歲就能得金像獎的人物，在演技細節把握上，葉童是懂的。
說件沒啥人提的事……
拍《新白》那年，葉童其實還在拍《九二應召女郎》。
都說葉童許仙很男子氣，但您看看左邊這個妩媚的女人——這就是拍《新白》那一年的葉童（右邊是張敏）。
再看細一點：
這個媚态橫生的女子，到另一個片場穿戴整齊，馬上就要變迂拘呆萌的許仙了……
——葉童這段話的分量，一望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