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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家們的生活趣事

作者:聰明的抱抱熊

徐關先生的一篇精彩報告文學,讓中國老百姓認識了一個叫“陳景潤”的數學家。陳景潤先生走路撞樹,或者張廣厚先生吃饅頭醮墨水之類的轶聞更為廣大人民群衆所熟知。

因為我父親在中科院數學所工作,我從小就住在數學所的宿舍,是以得以目睹這些數學家的生活趣事。

王元買瓜算得賣瓜

中關村每到盛夏,3号門門口總有個大号的西瓜攤,攤主是個歪脖子大興人,姓魏,挑西瓜不用敲,用耳朵貼上聽,十拿九穩。大概是1987年或1988年,我爹讓我去買西瓜,我騎上車,直奔魏歪脖的瓜棚子———畢竟他的瓜好。一看買的人不少,正要往裡擠,忽然看到有兩位熟悉的人物,也在挑西瓜呢。誰呢?數學家王元先生和太太,兩位一邊挑一邊算價錢呢。

魏歪脖的西瓜賣得好,不免有些“作怪”。不稱重,分大瓜小瓜賣,大瓜3塊一個,小瓜1塊一個。看到大瓜小瓜尺寸差别不是很大,很多人都拼命往小瓜那邊擠。

王太太好像也是這樣,卻聽見王元先生說:“咱買那個大的。”

“大的貴3倍呢……”王太太猶豫。“大的比小的值。”王先生說。 7

王太太挑了兩個大瓜,交了錢,看看别人都在搶小瓜,似乎又有些猶豫。王先生看出她猶豫,笑笑說:“你吃瓜吃的是什麼?吃的是容積,不是面積。那小瓜的半徑是大瓜的2/3稍弱,容積可是按立方算的。小的容積不到大的30%,當然買大的賺。”

王太太點點頭,又搖搖頭:“你算得不對,那大西瓜皮厚,小西瓜還皮薄呢,算容積,恐怕還是買大的吃虧。”

卻見王先生胸有成竹,點點頭道:“嘿嘿,你别忘了那小西瓜的瓜皮卻是3個瓜的,大西瓜隻有1個,哪個皮多你再算算表面積看。”

王太太說:“頭疼,我不算了。”兩個人抱了西瓜回家,留下魏歪脖看得目瞪口呆。

鐘家慶“羞于見人”

鐘家慶研究員和我爹曾是課題搭檔。鐘為人俠義正直,敢說敢為而又懂得辦事的方式方法。

有一天,我爹所在的數學所分橘子,每人一箱,所裡住平房宿舍的人多,鐘先生就帶着幾個學生拉着闆車給大夥兒送。那天天熱,鐘先生光着個膀子,隻剩一件二指背心,他喜歡遊泳,全身曬得又黑又紅。他好像有事和我爹講,是以把學生和闆車打發走。他幫着把橘子搬進我家,抓了一個橘子,正用嘴撕着扯掉橘子皮的時候,有一個目光炯炯的小丫頭湊上來了,問:大爺,您知道鐘家慶鐘老師在哪兒嗎?

我爹聽見了,剛要介紹,又打住了。他雖然迂,但是并不傻,看看鐘先生,曬得像個黑炭頭,二指背心大褲衩子,嘴裡叼着一個橘子,這……這什麼形象啊。幸好我爹沒說什麼,鐘先生馬上就接茬兒了———唔,他不住這院兒啊。那小丫頭說:大爺,剛才碰上他的學生,說他在這兒呢,您能幫我看看他在不在這院嗎?求您了,我想找機會見見鐘教授,我從武漢來的。

啊……鐘先生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回頭看見我爹,像看見救星一樣,沖我爹一指,說,哦,我是蹬三輪的,不認識什麼鐘家慶,你問他吧,他住在這兒,可能知道。說完,鐘先生掉頭就跑,把我爹給撂在那兒了。

唔,你找他什麼事啊?我是從武漢來的,我要考他的研究所學生。您認識鐘教授嗎?唔,認識,你認識他嗎?

當然啦,您看我這個包。打開包,我爹看到厚厚一本剪報,都是鐘先生參加會議、授獎頒獎的報道和照片,鐘先生西服革履,神采奕奕。

我爹就隻會唔唔了。那小丫頭還問呢:你們科學院的研究員都住在哪兒啊?我來這兒好幾天了,怎麼一個教授都沒看見呢?這時候,她後面有一個搬橘子的,是呂以辇研究員,也是二指背心的形象……

好歹把小丫頭哄走了,我爹和鐘先生一說,鐘先生就跳起來了,不行不行,我那天那個形象,怎麼見這個學生啊!我爹說要是人家考上了,你能不要?鐘先生那些日子就很苦惱,直到發榜,那小丫頭的分數沒有上線,才松了口氣。那個小丫頭後來去了蘭州,多次給鐘先生來信,讨教問題,兼叙崇拜之情,鐘先生非常熱情認真地回複,對她極盡幫助指點,但始終不肯和這學生見面,直到鐘先生去世。

左手畫方右手畫圓

我爹是數學所的普通人士,後來又半道出家去了其他領域工作了,就不再介紹他的真實姓名了。我爹的記憶力十分驚人,學打撲克我爹就占了上風,一盤“争上遊”下來,沒弄明白規則,一不留神,就用上了他那個背100位圓周率不打磕巴的怪腦袋,問人家:第三輪出牌,你為什麼出10、J、Q啊?人家說為什麼不能出呢?我爹說你第九輪還出了一個梅花Q,為什麼把兩個Q破開呢?教牌的人一愣,您記得這麼清楚?老爺子說湊合吧,短短一局牌嘛。人家說那從頭到尾我們打的牌您都記得?我爹點點頭,就從出一對三開局,一直說到了結尾某人連甩三條大順子。打牌的人頻頻吃驚點頭,我娘當場崩潰,高挂免戰牌。

我娘聰明也是稱得上的,聯考數學、實體滿分,按照我娘恩師劉素校長的說法,我爹除了記憶力驚人以外别無所長,學什麼東西我娘總比我爹快得多,兩人比起來那整個一個龜兔賽跑。

有一天,我想起金庸小說《射雕英雄傳》裡周伯通教郭靖雙手互搏,入門課是一手畫方,一手畫圓。後來我在同學中試驗,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成的,無論聰明與否。跟老太太一說,有個智力測試,如此如此,果然把我娘的興趣勾了起來。半個小時以後,我爹回來,看見一大沓被糟蹋掉的白紙,好奇地問:你畫這麼多梨子做什麼?問明原委後,我爹随手抓過筆來,左手如山,右臂如弓,擡手就畫,再看,赫然是左方右圓!

驚奇中,我爹擺擺手道:“這有什麼新奇,當初我們到德國學習計算機原理課程,教授有個練習就是讓我們左手寫英文,右手寫德文,體會計算機分時系統的工作方式呢。”

“您練了多久?”“一個月以後才像點兒模樣。在國外舉目無親的,做點兒這種練習免得想家。”“一個月啊?”“那也得看誰”,我爹眯起眼睛說,“回國了我傳授課程,也拿這個做例子,結果有人當場就做出來了,還加上了發揮。”“誰啊?”“吳文俊啊,下課就上來在黑闆上練起來。”

吳先生德文稍差,英文法文都好,是以是左手英文,右手法文,居然是洋洋灑灑。而内容,竟是現場翻譯《紅燈記》選段!嘴裡還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天,這哪是雙手互搏,這是四國大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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