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2月的一天,内山完造正在處理客人訂購業務時,他的店員王先生忽然大喊道:“老闆,海嬰來電話了。”
聽到呼喚後,内山完造忙急急地朝電話走去。“海嬰”兩個字對他而言太重要了,因為海嬰正是他已故摯友魯迅的唯一兒子周海嬰。
内山完造走到電話前時,手裡還拿着沒來得及放下的筆,聽到電話裡确實是海嬰的聲音後,他變得緊張起來了。
電話那頭,周海嬰一直在哭泣,是以,内山完造要很努力才能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内山完造在《我的朋友魯迅》裡曾這樣總結周海嬰當日的叙述:
“今天清晨,還沉浸在睡夢中時,突然來了很多日本憲兵。他們四處亂翻,搶走了衆多友人寄給父親的信以及父親寫的書,還強行帶走了母親。請您幫幫我!”

周海嬰與許廣平
周海嬰給内山完造打電話時,魯迅已經去世了五年,而昔日的周海嬰也已經長成了一個12歲的少年。
可即便魯迅已經故去多時,内山完造也一直把這個朋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也是以,知道事情原委後,内山完造迅速進行了處置:他先是安慰了周海嬰,之後又派王先生前往接周海嬰并了解情況。
做完這些後,他迅速給憲兵隊寫了詳細的書面請求,這封請求信的大意如下:
“許廣平女士是魯迅先生的未亡人,與兒子海嬰兩人相依為命,現在的住所僅僅是隐居之處。目前,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正在推進魯迅先生的遺稿出版計劃,許女士自然是責任者之一。
是以,她現在不應該做其他任何事情。如有事情,一切後果皆由我承擔。無論如何請您讓她早點回家!拜托了!”
内山完造焦急等待憲兵隊回複時,王先生正在許廣平位于法租界霞飛路的住所探聽情況。王先生趕到許廣平家時,周海嬰已經被親戚接走了。他于是向附近鄰居和看家女傭打探了當時的情況,他們告訴他:
“憲兵隊來了後在許廣平家的四十六号住宅翻了個遍,最後他們拿走了一些東西,并強行帶走了許廣平。”
王先生回到書店将情況告知内山完造後,他沉默良久後長歎了一口氣,内山完造隐隐覺得這件事情頗複雜,他對自己能不能救出許廣平并沒有太大把握。
内山完造
很快,内山完造等來了憲兵隊的回信,信裡,他們這樣寫道:
“詳情已悉知,您大可不必擔心。因為許女士是魯迅先生的未亡人,而且是婦人,是以我們會特别對待。請您安心!但是,期限方面是不能着急的,不過我們會盡早結束。”
收到回信後,内心完造心裡越發五味雜陳了,他心裡充滿了擔憂,他知道:按照他們的意思,許廣平是有被釋放的可能,但期限不定,這個“不定”讓他心裡如同蟲撓。
收到信的當晚,内山完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後半夜時,他竟突然想起了他和魯迅初次在内山書店見面時的情景,那天,他穿着藍布長衫,外表給人的感覺極其簡潔。他鼻子底下留着黑色胡須,他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雙黑亮的眼睛。
他一直記得魯迅用日文和他說的第一句話:“老闆,麻煩你把這本書送到安樂路景雲裡XX路。”因早已聽妻子說起過這位常來買書的大主顧,加上親見本人後被他的風采吸引,内山完造于是越發:“這位先生,怎麼稱呼您?”魯迅聽了道:“噢,叫我周樹人就好。”聽到這兒後,内山完造才知道:眼前的人,竟就是大名鼎鼎的魯迅。
有了那次的初識後,兩人便經常一起喝茶聊天了。在一次次的聊天中,内山完造對魯迅有了相見恨晚之感。
魯迅與内山完造相識的内山書店外景
因魯迅喜歡書且常常光顧内山書店,他竟經常被顧客認作老闆。每次被認錯時,他總會笑着用日語對内山完造說:“老版(魯迅對内山特定稱謂),剛剛那人把我當成你了呦。”内山完造聽了也總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内山完造記得,認識魯迅的夫人許廣平是在兩人認識很久以後,當魯迅把自己“結婚”的消息告訴他時,他很吃驚地問道:“你的夫人(朱安)不是在北京嗎?怎麼會……”魯迅聽了後道:“哦,那是我母親的媳婦,可不是我的媳婦。”
也是從魯迅的這句話裡,内山完造終于确定:魯迅心目中的夫人,是此刻正被關押的許廣平。越是如此,内山完造心裡便越發充滿了焦慮。
魯迅從生病到最後辭世,内山完造一直陪伴左右,魯迅的醫生須藤先生也是他請來的。魯迅去世前寫的最後的字條,便是寫給他的。而魯迅辭世前,幫魯迅找醫生、陪魯迅在床榻邊緩解痛苦的也是他。
魯迅寫給内山完造的最後的便條
隻可惜,魯迅走時,他終究沒有送最後一程。原本,他可以為魯迅送終,可因為之前他已經照顧了魯迅太久,許廣平反複催促他休息,他才不得已離開了一會,沒曾想,他剛走不久,魯迅便永遠地離開了。
内山完造總覺得魯迅有很多話沒和他說,他又何嘗不是呢。魯迅剛咽氣時,他把手搭在魯迅尚溫熱的額頭時哭得像個孩子。一直到魯迅的額頭溫度慢慢變涼後,他也不舍得把手放下來:他太不舍得他了。
也因為不舍,魯迅去世這些年,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了紀念魯迅。他辦木刻版畫,便是受魯迅影響。他走後這五年,他一直堅持在書店賣進步書籍,對于前往書店的魯迅昔日學生、朋友,他也總是格外照顧。
處理完魯迅葬禮後,内山完造還特别叮囑許廣平:有任何困難,都可以随時來找他。或許也正是以, 她被抓捕後,才會叮囑兒子一定要打電話給他。
許廣平如此信任内山完造,自然因為他曾經無數次在他們遇險時伸出過援手。根據史料記載,魯迅先生被圍捕期間,内山完造前後五次給他們全家提供了避難所。
有一次,他甚至将他們藏在自己書店的閣樓裡,他們避險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也都是内山幫助尋找的。可以說,若沒有内山完造,魯迅一家可能很早以前便被抓捕甚至殺害了。
魯迅與内山完造
内山完造無數次對他們施以援手後,許廣平對他也有了非比尋常的信任,她總覺得:他可以在任何時候幫助他們脫險。
然而,此時已知道許廣平境況的内山完造多少感到了“心有餘力不足”,他雖和憲兵隊相熟,可他畢竟不知道許廣平是因何事被抓,若事态嚴重,就算他拼出命也未必能保她平安啊。
越尋思這些,内山完造越發清醒了,見自己無法入睡,他索性輕手輕腳披衣去了書房。走到走廊時,一陣冷風吹來,内山完造才想起:這段天氣涼,正在獄中的許廣平要度過這些天,肯定需要毛毯、被子、衣物這些。
第二天一早,内山完造便準備了很多衣物、食品一類,來到了關押許廣平的所在地四川路日本憲兵司令部,并托憲兵隊的人把東西送到許廣平手裡。東西送完後,内山完造心裡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他自己安慰自己說:“有了這些衣物、吃食,她在裡頭總能過得好些。”
内山完造并不懂政治,是以,他完全摸不透許廣平被抓捕的背後原因。他自然不知道,許廣平被抓捕,是因為她被定義為了“中共地下黨可疑人員”。許廣平被抓後,魯迅日記裡提到的人物,竟被視為了地下黨的名單。這種無中生有的事,許廣平當然很氣憤。
因為許廣平不肯承認被搜到的魯迅日記裡提及的人員便是地下黨,也不承認自己曾從事地下革命活動,憲兵隊于是對她進行了刑訊逼供。
根據史料記載,許廣平當時不僅被軍官用皮鞭抽打,還被威脅說要“剝光衣服去南京路遊街示衆。”
因許廣平在受了多種酷刑後依舊不肯屈服,憲兵隊于是對她施行了電擊。電擊時,電流會“滋滋滋”地穿過許廣平的手腳,内髒,骨髓,大腦,筋脈,在敵人的殘忍電擊下,許廣平幾次昏過去又醒過來。在敵人的折磨下,許廣平的身體急速垮塌,她的腿腳甚至因疼痛而不便行走。
魯迅與許廣平等合影
許廣平被關押期間,每隔幾天,内山完造便會給她送衣物、副食品。每次送東西時,他都點頭哈腰地求看守透漏一些和許廣平有關的消息。但很遺憾,每次他都探不到關鍵資訊。
他所探得的唯一消息出自憲兵隊之口:“她(許廣平)的手頭有一本共産黨員的花名冊,是以我們要一一詢問每位共産黨員的情況。是以,可能還需要花費些許時日,但務必請您放心!即使在官署中,許女士也享受特别待遇。”
内山完造聽到這話後,心中倍感不安。最後一次通過憲兵隊給許廣平送物件時,他反複叮囑說:“事情結束後,拜托您速速與我聯系,以便我前來迎接。”
然而,就在此後不久的二月底,在内山完造正準備再次前往許廣平被關押的時,憲兵隊給他發來電報說:“許女士已經被傳遞給極司菲爾路的‘七十六号’”。此外,他們還通知他将被子等物品領回。
看似平靜的七十六号
得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内山完造差點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因為,在這之前,他早已知道:“七十六号,是個人類屠宰場,很少有人能從裡邊活着出來。”
七十六号這個地方以南京國民政府(汪僞政權)的調查統計局為表面招牌,它的第一任局長是李士群,他死後丁默邨做了第二任局長。事發時,七十六号的負責人正是丁默邨。
内山完造幾乎在第一時間便設法聯絡到了七十六号的人,他做好了傾盡所有去換許廣平出來的準備。同往常一樣,他開始花錢打點。内山完造意識到,要清楚情況非得見到許廣平本人不可。
二月二十七日,一直擔心不已的内山完造接到了許廣平的電話,電話裡她告訴他:“局長說,隻要有您擔保就允許我立刻回家。無論如何,請您來一趟!拜托了!”
挂完電話後,内山完造立即和王先生搭乘一号線趕往“七十六号”。一路上,内山完造都十分緊張,他很忐忑,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為何突然答應放人。
那天的内山完造并沒有見到許廣平,他和王先生在那裡等待許久後得到的答複是:“非常抱歉。請您明早稍微早點來,七八點鐘就可以了。”
見此情景,内山完造心急如焚,他十分擔心許廣平會因為沒見到他而焦慮。于是,他反複懇求從業人員和許廣平轉告事情的原委。可遺憾的是,他們并沒有為他轉達。
那日回家時,内山完造一直垂頭喪氣,他有一種等着被宣判的感覺,那種感覺:真真比末日還難受。當晚,他又是一晚沒有入睡,他想刻意不去想自己的老朋友魯迅,可越不想去想,他的身影便不斷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魯迅(左一)與内山完造(右一)等合影
第二天,内山完早起得極其早,起來随便洗漱幾下後,他便和王先生往七十六号趕。抵達後,内山和看守交涉了很長時間,直到正午時分,他才終于進門了。
進入小房間後,内山完造便看到了辦手續的小視窗,他正準備去辦事時,一個散發男子走過來說:“是内山先生,您有何貴幹,您來此地可是罕事啊!”這個散發男子是個認識内山完造的人,可惜,他當時卻并不能記起散發男子名字,也并不知道他擔任何職務。
有了偶遇的散發男子後,内山完造在七十六号就比之前順利多了,他在視窗迅速拿到了保釋的相關表格并蓋了章。從業人員卻在他蓋章後說:“真為難,保證人必須持有中國店鋪的商人,否則不準許。”言外之意是,他們還有手續沒辦妥,人不能放。
正在雙方交涉時,許廣平被一名男子帶了出來。
見到内山完造後,許廣平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兩人緊緊将手握在一起的瞬間,四行淚也跟着流了下來。許廣平一言不發隻默默流淚,内山完造也泣不成聲,一旁的王先生見了也跟着落了淚。
努力平息住情緒後,内山完造趕忙說:“我已經遞交了保證書,今天就可以一騎回去了。”許廣平聽了隻哽咽着點頭。
魯迅與許廣平
就在這時,之前的散發男子出來了。王先生把從業人員不同意保釋的事告訴了他,他聽後面露難色道地:“可以放。其實,别的日本人是不允許的,但因為您是内山先生,是以準許了。”說完,他親自對視窗說:“可以,可以。”
内山完造和許廣平聽到散發男子的話,瞬間松了一口氣。可散發男子卻補充說:
“實際上,許女士今天本可以和您一起回去的。但是,局長今天早晨去了蘇州,後天才能回來。是以,請許女士等到後天再回去。”
内山完造聽到這兒大吃了一驚,許廣平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内山完造當即便火了,平素極有涵養的他氣憤道地:
“真過分啊!如果許女士今天能回家就皆大歡喜,偏偏要到後天才能回家。這不就是吊人胃口嗎?請不要說這麼過分的事情,今天就把人交還給我,任何責任我都會承擔。”
說這話時,内山完造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強行逼迫放人。散發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不肯放人,他隻轉身對許廣平誠懇地說:
“因為得到了内山先生的保證書,是以不會有任何差錯的。請您放心吧!”
許廣平因第一次見内山完造如此激動,她心裡既感動又愧疚,她趕忙順着散發男子的話說:“好,好,好。”
見許廣平已經應允了,内山完造沉着臉對散發男子說:“那後天早上一定要釋放出來。不許有差錯。”
内山完造與魯迅等合影
既然許廣平要等到後天才能回來,内山完造和王先生便隻得忐忑地先回了家。第二天,内山完造準備派王先生單獨前往交涉保證金。因一直在忐忑中,那日,他的飯量不及平日的一半。
等待的那天裡,内山完造一直不停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生怕事情會又生變故。要知道,七十六号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當日兩點過後,内山完造正在家裡來回踱步時:電話鈴響了。電話那頭是許廣平的聲音,她用輕松爽快的語調說:“内山先生,我剛剛到家了。謝謝您!可以麻煩讓王先生來一趟嗎?”
聽到這兒,内山完造整個地愣住了:“保證金還沒交,她怎麼被提前放出來了?”這件事情,令内山完造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内山完造在回憶中講述這段時猜測她被釋放的原因是:七十六号的人,忌憚許廣平魯迅夫人的身份,是以隻好将她釋放。
而王先生則認為:許廣平能平安歸來,是因為内山熟識散發男子起了作用。
也有人認為:許廣平被釋放,是因為她自始至終沒有留下任何口供,敵人拿她沒辦法。
許廣平
這件事情過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内山完造都在找尋許廣平被抓時遺失的一本魯迅日記和印章。可即便他找了很多人,也想了很多法子,那本被憲兵隊帶走的魯迅日記也不知所蹤。
直到很多年後,人們才知道,七十六号當時說要釋放許廣平是假,他們想用這種方式找到與許廣平有關的地下黨是真。七十六号的人認為:前來保釋的人,定然是她的同黨,隻要“他”出現,他們便可抓住這個同黨,且定許廣平的罪。
七十六号的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許廣平找來保釋自己的人,竟是日本人内山完造。說到底,許廣平能順利從七十六号活着出來,多虧了内山完造。
出獄後,許廣平曾寫下《黑暗的記錄》來揭露這段曆史,内山完造見到譯本後,特地為之寫了《那時的回憶》做序。
事發11年後的1953年,内山完造與許廣平在北京再次見面了。再見時,中國已經進入了新時代。見面那天,他們照例先哭開了。哭完後,他們互相講述了分開後的生活,自然他們也在一起緬懷魯迅。
老年内山完造
正是這次見面時,許廣平叙述了當時被抓捕時的細節,她說:“如果不是女傭堅持說家裡三樓租給别人了,那藏在三樓的那些(魯迅)日記肯定會被憲兵弄得面目全非。”聽到這兒,内山完造不禁感歎:“真是太緊急,太危險了啊!”
與許廣平分别後的内山完造一直處于動蕩中,在他們再次見面前8年,他的妻子内山美喜子去世了。妻子去世後,他将妻子安葬在了萬國公墓,之是以選擇此地作為妻子安息地,自然因為:魯迅也葬在這裡。
他想:等自己百年後,定也要葬在這裡。
内山完造與妻子
内山完造和魯迅毗鄰而居十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生活,是以死後,他也想繼續那樣地生活。
然而,妻子去世兩年多後,本再也不想離開中國的内山完造被強制遣傳回國了,已經營28年的中國内山書店也被迫關門了。被迫關閉内山書店時,内山完造再次回憶起了他和魯迅書店初識的畫面。
歸國後,他一直在翻譯和出版魯迅的作品,想來,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為好友盡綿薄之力。晚年的内山完造一直緻力于促進中日文化交流,他為此經常奔波在宣傳中日友好的前線。1950年他參加建立日中友好協會,1952年他聲明反對日本政府與台灣當局互相承認。
不得不說,在日本期間,内山完造沒有一刻忘記過魯迅,他甚至多少活成了魯迅的樣子。魯迅昔日經常罵國人麻木,而回到日本的内山完造也經常痛批日本人的劣根性。
每每他為此承受争議時,他都用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自勉。
被強制遣送回日本的幾年裡,每次面對污蔑中國的人,他都會義正詞嚴地站出來為中國辯護。與許廣平再見面這年,正是他好容易再次回到中國那年。
再次踏上妻子和摯友長眠的這片熱土時,他激動地熱淚盈眶。這次再歸來時,他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此生能終老中國。一個日本人,如此深愛中國,為何?隻因為這裡,有他太多的牽挂,這些或美好、或憂傷的回憶,都是他最寶貴的存在。
再見時,内山完造并沒有告訴許廣平,因為他曾出面保釋她的緣故,他後來被日本警方盤查過無數次,他們懷疑他曾經賣國。而另一邊,中國政府也多次懷疑他是間諜,很多人甚至寫長文“揭露”他的“日本間諜”身份。
再見面時,刻意避開自己所受苦難的他隻告訴許廣平:隻要和魯迅有關的事情,他随時都會前往。内山完造是這樣說的,他實際也是如此做的。
魯迅
幾乎每年,内山完造都會寫關于魯迅的回憶,每篇回憶文章裡,他都稱呼魯迅為“先生”。後來,這些回憶文章,包括《初識魯迅》、《先生那些話》、《文學家之魂》、《先生逝世六周年》、《先生趣話》等等,被整理成了16萬字的《我的朋友魯迅》并出版。
在這期間,内山完造還做了很多和魯迅有關的事,比如參觀魯迅故居,為其故居留字,出席魯迅先生紀念會,為與魯迅有關的書籍寫序言等等。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對魯迅的思念之情也越加深厚了。白發蒼蒼之際,他看着自己滿頭白發時說的竟然是:“看來,我和你們(他和魯迅、妻子等)見面的日子快到了。”
内山完造的預言終于成真——
1959年,是新中國成立的第十年。内山完造作為中日友好代表被邀請在天安門觀禮。接到邀請後,已再次回到日本的内山完造激動地應邀前往。
當年9月20日,剛到北京的内山完造因突發腦溢血身亡,離世這年,他年74歲。
死後,他和妻子合葬在了魯迅曾經長眠(後被移靈)的萬國公墓。在他和妻子合葬墓的墓碑上,是這樣一行字:
“以書肆為津梁,期文化之互動,生為中華之友,殁作華中之土,嗟呼如此夫婦!”
内山完造夫婦合葬墓
可歎,内山完造真真是當之無愧的中華之友、魯迅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