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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紅袖添香夜讀書~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1】螓首蛾眉,體态婀娜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東方美的典範是旗袍,而旗袍、黑絲、高跟鞋這種“東西合璧”則能把東方女性的“窈窕”襯托得恰到好處,多遮一些則顯得保守,多露一寸則“不能過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被戲稱為“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好色之徒當然是想得垂青以求歡。這《關雎》作為《詩經》開篇頗有對人性的大徹大悟。

典籍《方言》對【窈窕】是這麼解釋的——“美狀為窈,美心為窕”,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德色兼備,内外兼修。然而,德行與性感作為内在美是需要花時間與精力修煉的,外在美有時則是可以速成的。

比如這螓首蛾眉。

(這具體要怎麼形容呢?要不參考下老電影《老鼠愛上貓》中張柏芝?)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化妝之事,先秦時代就已頗成體系。

比如《楚辭》中的“二招”。這“二招”說的是“招魂術”,彼時的巫觋要準備各種最具吸引力的東西“引誘”亡魂歸來,美豔的女子便是其中的誘餌——瞧,古今都是這麼個套路。

而“二招”中關于美色招魂的部分,對女子的唇色、眉色、眉形、面妝、塗發的香膏、發型、體形、眼神,甚至一些奇妝異飾都做了生動的描繪,或者說是嚴格的規定。

這裡還是主要聊聊【眉】。

有個詞叫“眉飛色舞”,從字面也可以了解為“眉妝契合本體,色氣自然逼人”。翻閱典籍,關于“蛾眉”的詩句數不勝數。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蛾眉

《列子·周穆公》利誘“施芳澤,正蛾眉”,《楚辭·大招》裡有“娥眉曼隻”(其實就是蛾眉),《離騷》中的“衆女嫉餘之蛾眉兮”,溫庭筠的《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鬓雲欲度香腮雪。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眉妝對整個整容的“點睛”有多重要,相信女人們都知道。

事實上,中國古代是重眉妝不重眼妝,對眼睛的描摹重在眼神,而非外在的眼形。而當代源自西方的理念則是更注重【外在的眼形】——想想各種廣告的宣傳詞吧!

關于畫眉,還有“張敞畫眉”的成語。話說西漢的京兆尹張敞與自己的夫人感情很好,由于夫人的眉角小時候受過傷,有了缺角——我猜是火燒或者刀痕留下的不可恢複的印記,于是,張敞每天要替夫人畫好眉後,才去上朝。

這背後說明了,第一,張敞與夫人感情極好;第二,張敞畫眉手藝十分娴熟精湛。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這故事還有後續。

說漢宣帝知道這件趣聞後,有一次,他上朝時當着很多大臣的面對張敞問起此事,張敞倒是不算太客氣的回了一句——“閨房之樂,有甚于畫眉者。”

潛台詞是,這些當朝權貴們,比我會玩的人多的去了,比我玩得過頭的人也多的去了。你一個九五之尊,不管我軍國大事是否處置妥當,管我和老婆秀恩愛管個毛線啊?

這漢宣帝想想也有道理,雖說有點自讨沒趣,脾氣倒也好,沒因為張敞回嘴給他穿小鞋。

此外,這事兒細想起來還有點奇怪,張敞給夫人畫眉應該算是閨房之事,通常不太會被外人瞧見。如果是偶然被侍仆瞧見,這八卦之事的瘋傳也是堪比光速。

古往今來,八卦趣聞永遠是腳下生風,何止是讓神行太保戴宗自歎不如,連齊天大聖都要掩面哭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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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濃淡之變

聊到中國古代的妝容,狹義上指女性面部的妝,廣義上還涉及發式、衣着、飾品等。中國曆代女性妝容的變化特征,也從側面呈現了中國古代的社會風貌和審美思潮的變化。

比如夏商和更早的時期,關于“妝容”的史料較少,但我們可以推測繪身、文身、穿耳、鑿齒等妝飾習俗是已經成型的。

現代人每天必須的塗脂抹粉、描眉畫眼等化妝手段,最早的明确記載可以追溯到周朝——那是一個奉行素妝的年代。

到了秦漢,彩妝已經起步,養顔醫方也已經在《五十二病方》《神農本草經》等古籍中出現。總體而言,在唐之前,女子的妝容都是偏淡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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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女子妝容從簡約保守轉向華麗綻放的必須是唐朝。

唐朝總體而言是個相容并蓄的朝代,不僅妝面種類繁多,雍容大氣的濃妝(或者說紅妝)與清新自然的淡妝各有自己的俏麗。

唐女子在穿衣方面也相對極為奔放,尤其在武周朝,“粉胸半掩疑晴雪”的低胸裝成為一種潮流和常見打扮——這算是“濃豔招搖”的極盛。

當然,巅峰之後就是漸衰。

到了兩宋,濃妝之風已然不存,妝容又回歸淡妝,對比起來,遼、金與元擁有各自濃郁的民族風情,顯得有點豔麗。

直至明清,整個社會風氣的收斂與保守讓女子妝容也緻力于營造一種端莊、雅緻、嚴謹,不僅呈現在面容上,也展現在頭飾、衣着和配飾上。對比前朝,明清妝容的那種氣韻已經不太能一眼看出蓬勃的生命力了。

可參考下圖的明孝潔肅皇後像——明世宗嘉靖朱厚熜的第1任皇後。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明孝潔肅皇後像

值得一說的是,“眉飛色舞”的妝容雖然在唐以後就回歸到輕描淡寫的素妝,且這種樸素風一直延續到清末,都沒有再發生過太大的改變。但護膚美容的理念與技術,卻是不斷推陳出新,它與中醫發展緊密聯系,在清朝達到了一個高峰。

《清朝宮廷秘方》中記載了大量慈禧當年所使用的保養配方——如“慈禧太後加減玉容散”“西太後漚子方”“老佛爺玉容葆春酒”“老佛爺香發散”等。

如今,這些方子可能就被各大化妝品巨頭消化吸收,重新推出“美養兼顧、香藥同源”的“漢方精華”,讓無數男人與女人甘心奉上錢包。

曆史,又一次完成了一種極具幽默感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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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戀足癖”

在古代妝容發展程序中,關于足部的養護顯然沒有臉部和手部引發的關注多。但從古至今,都有一部分人有“戀足癖”,對足的偏好,恐怕還是要與【sex】相關,所謂濃厚的“xing”聯想,記得郁達夫的《過去》中還有這麼一段——

說到她那雙腳,實在不由人不愛。她已經有二十多歲了,而那雙肥小的腳,還同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的腳一樣。我也曾為她穿過絲襪,是以她那雙肥嫩皙白,腳尖很細,後跟很厚的肉腳,時常要作我的幻想的中心。從這一雙腳,我能夠想出許多離奇的夢境來。譬如在吃飯的時候,我一見了粉白糯潤的香稻米飯,就會聯想到她那雙腳上去。“萬一這碗裡,”我想,“萬一這碗裡盛着的,是她那雙嫩腳,那麼我這樣的在這裡咀吮,她必要感到一種奇怪的癢痛。假如她橫躺着身體,把這一雙肉腳伸出來任我咀吮的時候,從她那兩條很曲的口唇線裡,必要發出許多真不真假不假的喊聲來。或者轉起身來,也許狠命的在頭上打我一下的……”我一想到此地飯就要多吃一碗。

說起來,“舔足”的趣味怕是“雅俗共賞”的。

然而,古代妝容發展程序中,或者說東方美學中,有一種極端的“戀足癖”不得不提——自然是三寸金蓮。

它啟于宋,發展于明,鼎盛于清。

當代不少人将宋視為文人的天堂。隻是,對于宋朝的女子來說,可就不一定。在宋之前,主流文化對于女性還算寬容,但“存天理,去人欲”的理學興盛,則讓女性背負了不必要的負擔。極端的“戀足”就是纏足興盛,除了對小腳的喜好,小腳不能正常走路則實作了一種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的“相夫教子”。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宋代的女子被理念和現實分為了兩類,一類是良家婦女,另一類則是青樓女子。

良家婦女,負責幫助男人傳宗接代,他們必須嚴守貞操;而青樓女子,才情色俱佳,滿足男性——确切地說是那些有錢有權的男性——的享樂。

宋代的商業發展的确矚目,但城市文化的繁榮是大量土地被兼并,不少農民被迫放棄土地成為商人。同時,也讓一些無法謀生的家庭被迫賣兒鬻女,一方面是有閑錢、有需求的男人,另一方面是或主動或被動委身風塵的女子,供需都有,一種肉香滿滿的文化也就繁盛起來——柳永寫出“花間詞”,宋徽宗也曾留戀李師師的體香。

那時各種靡費的風花雪月,其實都是兩宋文化的副産品。

“眉飛色舞”是怎麼由淡轉濃再轉淡的?

【4】《中國妝容之美》閱讀指北

以上的内容,衍生于這本《中國妝容之美》。

相較于浦睿文化的其他文藝類書籍,這本書的封面實在是太不文藝了——完全可以做得再花一些,而不是這麼“素”。不過,素也有素的說法,比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有些美,是因為簡單才與衆不同。

這本書不厚,開合輕松、圖文并茂、考據嚴謹、用語雅緻、紙張精良、排版用心——可謂是内藏乾坤,令人愛不釋手。

因為這本書處處都是硬核知識,我把它視為與《中國古代服飾史》(沈從文)、《中國古代金銀首飾》(揚之水)一樣的參考書,于是,我不太認為這本《中國妝容之美》算是面向大衆的科普讀物——尤其是這個注重輕閱讀的當下。

讀《中國妝容之美》,我時不時會想到10多年前那些老電影的女星,她們的妝容肯定談不上“驚豔”,但絕對【素】的讓人傾心——素,并不是說無妝。

我對當代中國女性的妝容理念完全不了解,自然不敢說全都是照搬西方,以緻于丢失了民族的東西。但我有時走在大街上,是真切地感覺到那種“特别東方的”、“特别中華的”、“具有民族辨識度的”,實在是不多。

如果說“現代化與全球化”就是全盤西化,這算是新時代的“文化殖民”嗎?

也許每一位擁有愛國之心的人,都應該精心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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