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美食街黃河路飯店小老闆、兼海鮮供應商賈欣這天給郝可來電話,問他忙些什麼,有沒有時間會會。郝可說,自己當個小管理者,忙的都是雜七雜八的事,整天聽老總們和辦公室主任的吆喝,前些日子倒黴了,把半個門牙砸掉了。賈欣比郝可大七歲,小郝叫他“賈哥”,問他最近生意上做得好嗎?賈欣說生意上還不錯,隻是在朋友感情上很受傷,很想找郝可談談,把心裡氣惱事宣洩一番,還關心郝可,說門牙是個門面,要他抓緊去專業醫院弄弄好。
前天郝可奉命和辦公室幹事去老總辦公室調整布局,把一側的兩個書櫃搬移到老總轉椅後面,把後面一幅名家書法“駿馬奔騰”挂在書櫃對面。書櫃裡都是嶄新的精裝本,什麼經濟學、商業管理等,老總整天忙,也不準有時間看,裝裝樣子,增加一些辦公室書卷氣,不料,一本厚厚的書掉落下來,正巧砸在郝可的門牙上,郝可把砸掉的半顆門牙還撿了起來。後來老總知道了,讓小郝休息幾天,又讓财務室支付八千元給小郝,一顆種植牙,價格不菲,郝可在網上檢視,上海第九人民醫院是牙科權威,賈欣這以前也曾在九院弄過牙齒,說郝可儲存的那半顆斷掉的牙齒,九院會想辦法接上去的,很簡單,賈欣又說,九院就近的斜土路上有一家聯邦同志浴室,讓郝可安好牙齒一起去。聯邦浴室比銀欣高檔些,有幾間敞開的小包廂,就在聯邦會會、談談。
乖乖,九院有三十多間牙科診室,真是上海牙科大學營,半個多小時就把郝可的牙弄好了。關照他往後盡量不要用門牙咬太硬的東西。隻花了幾百塊錢,上海三甲醫院各有所長,真好。是賈欣陪同郝可去九院的,看完牙便一起去也是在斜土路上大富貴飯店吃了焖肉面,賈欣還吃了一客生煎包子,他吃得不少吃不胖,有吃福,而後五十鈴面包車就去了聯邦同志浴室。
聯邦層次比銀欣高些,浴資高十塊,周末,浴客也很多,小包廂裡都有人,正好有一對昨天在此留宿的浴客離去,是一個漂亮的青年混血兒和一位端莊的老人,聯邦是涉外浴室,聯邦可以接待外賓的。郝可記得在高層的壹壹咖吧,時不時有外賓到來。在牟哥的培養下郝可現在也喜好喝好茶了,他在飲水器旁取了紙杯,沏了兩杯好茶。和賈欣在小包廂裡面對面地坐着喝了幾小口燙嘴的香茶,說:“好吧。賈哥,我現在開始就專心地聽你的風流故事了。”賈欣啧啧嘴:“啥風流故事啊,這是一個讓人想着很氣惱的事情。”
一年半前,也是在聯邦浴室,賈欣結識了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哥們喬龍,喬龍近一米八個子,體态均勻,姓喬的在杭州郊區經營一個很大的花圃,盆花、盆景和鮮花品種很多,雇了兩個上了年歲的花工。他就有時間每月來上海玩一兩次。花卉行業利潤大,經營了多年,買了一輛寶馬車。交往熟了,每次來上海就住在賈欣裝潢的不錯的一室一廳,賈欣還常讓他去黃河路飯店吃飯。喬龍在上海也有客戶,常在寶馬車後備箱裡帶來盆景和君子蘭等較貴重的盆花送給客戶,也時不時地有應時鮮花批量分送上海大花店,他隻是在賈欣一客戶住宿一夜,第二天就忙生意上的事去了,有時臨走這天又會來賈欣家住宿,喬龍也送給賈欣盆花,什麼蝴蝶蘭、球莖,那蝴蝶蘭盛開時,像彩色的蝴蝶停留在花枝上,球莖花開了幾朵金花。結交時間長了,同友間感情深了,今年秋天賈欣想把飯店大廳一側裝潢成包廂。畢竟在包房裡的客人大多是吃席的,比大堂裡的客人消費得多,做生意就是要多賺錢……
郝可去給兩杯茶添水後,說:“是的,我們商廈也是時不時地調整布局,也是為了增加營業額。”
這茶葉味道很好,賈欣也喝了幾口,繼續說:“包房裝修好後。要歇業幾天讓氣味散掉些,趁這幾天不營業,我就随喬龍去杭州了,在喬龍碩大花圃玻璃棚和室外看不盡異花美景(盆景),感到這花圃老闆也真有能耐,把這花的世界搞得這樣美氣,傳回上海前一天,喬龍還和我泛舟西湖,那天正是細雨蒙蒙。西湖呈現一派煙雨朦胧景色,兩人情深意合,真是情在景中意在畫中,西湖美景,真讓人永生難忘,可這也是唯一一次和喬龍泛舟西湖了。
郝可疑問:“你們倆這樣相好怎麼會說斷就斷了呢?”
“我們倆感情維持了一年多,”賈欣說:“以後喬龍每月來上海兩三次,每次第一天和臨走那天都在我家裡住宿,每次我至少要招待他在飯店吃上兩次好菜好酒,我後來也去過杭州兩次,住了兩天他就要外忙生意的事,我隻離别了。再沒能去同賞西湖景色。初相識時,我也隻是陪同他去老城隍廟和豫園玩了一次,再就是在九曲橋邊的湖心亭小樓上喝了一回茶,那豫園景色絕對比不上杭州園林美氣。喬龍常來上海,對上海很熟悉,這以前,他曾帶表弟小王來上海,晚上他悄悄的對我說,要是和我睡一起有啥情況讓他表弟知道了不好,我就說那我睡廳裡沙發上你和表弟一起睡吧。他在上海做生意,第三天晚上,又帶上他表弟在我家睡,翌日早上回杭州了。我第三次去杭州時,喬龍還讓我一起驅車去雪窦山山上挖小樹根,雪窦山上景色也很好,山上長的很多松樹,大樹周圍有的好多小不點的樹,他讓我幫他把好些小樹連根帶土的挖出來,我說那樣的樹根挖掉不是破壞山上樹木嗎?他說這松子掉下來,長成小樹太多、太密會影響大樹生長的。護林勞工也會上山來鏟除一些小不點的樹苗,疏密有間,不影響樹林中空氣流通,讓樹苗和大樹保持一定距離,就像澳洲那裡袋鼠繁殖的太多了,破壞草原把草根都吃掉了,會造成土地沙化。這樣就要獵殺一批,使生态平衡。是以有一些飯店會有袋鼠肉供應,雄性袋鼠的睾丸可以制作袋睾丸,男人服用有補腎壯陽的功能,聽喬龍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也有道理。我問他,那你要這些小不點的樹根弄回去做啥?他說弄回去做盆景啊,這小樹枝都是柔軟的,可彎曲成形,再埋上一兩塊石頭就成了藝術盆景。我說人家買回去能養好嗎?要是這小樹根長不好了怎麼辦?喬龍說,我在盆景裡都用營養土,放置在通風良好的暖棚裡,等土的表面長出綠草皮,枝上長新葉,說明根植活了,再拿出來出售,顧客買回去總是好的,至于顧客會不會伺候好,我就沒關系了。我這裡盆僅小的也要幾百塊,大的要賣好多萬塊的。我不信,一個盆景要好多萬,有人買嗎?回杭州後,他讓我參觀他的專門培養盆景的玻璃棚。哇,裡面各式盆景有百餘盆,小的隻有巴掌大,大的有桌面大,蔥蔥郁郁,形狀各異,盤根錯節。樹樁有拳頭大,有幾盆樹樁比乒乓闆還大,樹枝彎曲成形,有的像蛇一樣盤攏着,有的像龍一樣,栩栩如生,讓我感到他園藝不凡。他自誇說這小圓桌大的盆景培養了十多年了,一位大老闆出十多萬塊錢,我還舍不得賣掉了,這是我的最愛,天天會來看看它……
郝可聽說也情不自禁地說:“賈哥,你這位同友真是園藝高手,要是隻依靠賣十多塊錢一盆花,他能買上寶馬嘛。”
“是啊,我也為有這樣一個園藝高手的朋友而感到高興。”賈欣說:“今天春天,哥們還很不錯的,他總會給我帶一兩盆海棠、月季,花開得很好,我說,你以前送我的四季海棠、長壽花還盛開着呢,這兩盆花你賣給客戶好了。他說這樣的月季你要去鮮花店買至少要五六十塊錢,我們批發的隻有十多塊錢。要飯似的,我帶來就是送給你的,你也有點養花經驗了,照例,他傍晚來到,第二天上午便去忙生意上的事了,可到了夏天,他兩三個月沒來了,我電話打問他,他說自己老母親病了,老家在金華,他去金華伺候他老母親了。我想也是,誰家老人沒有點事呢,記得去年夏天,我和喬龍在和平公園初相識,熱火得很,他幾乎每周雙休都開車來上海,一呆就三天,周一晚上才依依不舍離去,喬龍說他喜歡夏天,夏天衣服穿的少,脫衣服友善,他一進屋我屋裡就脫光衣服秀肌肉,我讓他不要到窗前邊去,讓人見着不好。我問他他母親是什麼病,要是不太好治就到上海來看看,上海好醫院有的是,他說他母親是胃潰瘍。服了一個時期的中藥,現在好多了,他也說,好多時間沒來上海了,總想來玩玩。今年秋天,我家裡敲掉浴缸,弄個好些的淋浴房,現在大多不在在浴缸洗澡了,我就說,你要是一定來,我就開兩天飯店,他讓我在和平公園附近開個飯店,秋高氣爽,和平公園更熱鬧。我告訴他,這個周六我在公園近處臨平路開好飯店。他很高興,臨平路很寬,可停車,一清早路況好,他從杭州過來,十點左右就上飯店找我,說定了。周六一清早,我趕早去到臨平飯店開了間高檔的房間。預付了兩天房錢,想喬龍趕早從杭州開車過來還沒吃早點,就給他準備好了,等到十點過了,打開手機問他到哪裡了?并告訴他我在臨平飯店306房間等他,他說路上有些堵要晚前到,後來我一次再一次去電話,他總說快到了快到了,再後來我接電話他沒有回應,我怕他是否出了車禍,可又沒辦法聯系到他,都記不得打過多少次電話,發了多少次短信了……”賈欣說到這裡。手掩住了雙眼,像是有些激動。
郝可又打問:“問那個姓喬的出車禍了嗎?”
賈欣一聲歎息:“唉,這天中午還沒喬龍資訊,我都沒心情吃中午飯了,還是去電話去短信,到了一點多了,總算有了回音。他說已經到了上海了,我讓他趕快過來,我為了等他還餓着肚子呢,坐你車一起去黃河路我飯店吃個午飯吧。他在我飯店裡吃飯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他說他已經吃過飯了,不去開的飯店了。我氣上心來,問他,那你去哪裡了?他吞吞吐吐的回答:我……我帶了一盆上萬元的盆景送到闵行區萬源路别墅去。喬龍這以前從來沒有說這次要送盆景到什麼地方去,今早起還說十點左右到臨平飯店找我的,怎麼說變就變了,他明明是在編謊話,我隻得把他謊話當做真話,讓他送回盆景就過來,趕不上一起吃午飯,那晚上一起去黃河路吃晚飯吧,我仍然巴望今天和他相見。他說,我看看吧,盡量早些去臨平飯店,我又一次告知他,是飯店三樓306房間。”
茶葉已淡,郝可去飲料櫃裡買了兩瓶飲料,賈欣把飲料放在一旁說不想喝甜的飲料,郝可又去買了一瓶鮮牛奶,郝可問:“那個姓喬的下午回來了吧?”
賈欣繼續說,下午我又一次次去電話去短信問他下午幾點回來,他總是吞吞吐吐地說看看吧,等一會再說,直到天快黑了才回了個短信:今晚不去臨平飯店了,客戶留我在他家住宿。我知道他又在說謊,啥客戶竟會留他過夜,我隻得說,那好吧,我開了兩天飯店,你明天早上早點過來。朋友啊朋友,我能管住了一個開寶馬車的大花圃的老闆嘛?第二天上午,我又一次次去電話、去短信,老天,我這兩天為他打了多次電話、發了多少次短信啊!可他仍就黏黏糊糊的說,看看吧,客戶要留我吃午飯。看來沒指望了,讓我揪心的牽腸挂肚,等到十二點他還沒明确回答,幹脆我把第二天飯店退掉算了,可飯店服務員說現在12點10了你超過12點就不能退了,我隻得獨自去四号地鐵那裡小飯店随便吃一些,昨晚被折磨的整夜失眠,午後都有些困,便倒在床上睡了……醒來也是三點半,我想試着再去一次短信,問他下午還能不能來一起吃晚飯,好在飯店要留到明天上午,不曉得這一趟能不能見上一面。可等了一個多小時,喬龍才回信說他不過來了,闵行到虹口去路忒遠,他一會開車回杭州了。老花工來電說有大客戶要買盆景。我徹底失望了,我說什麼好呢,我回答隻四個字:那就算了。經過這兩天精神上的挫折,讓我心神不甯,周一早晨我在家裡睡得很晚,駕車到黃河路已近中午了,見馬路對面走來的年輕人有些面熟,那不是喬龍的表弟小王嗎?我問他怎麼還在上海,沒随他表哥回杭州嗎?小王也有些氣惱,解釋:姓喬的不是我表哥,是以前在和平公園認識的搭子,那天他想晚上和我玩玩,我便帶往打工住的出租房,他說這裡衛生還是公用的,住房條件太差,便帶我去你那裡,騙你說我是他的表弟,前天也就是周六上午,姓喬的九點就到上海了,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和平公園會會,再去臨平飯店,說你已經在那裡開好房間了,後來在假山上的亭子裡遇見了一個帥哥,姓喬的又主動和人家聊開了。喬龍得知那帥小子家在闵行區萬源路那兒的别墅裡,便殷勤的和那小子搭讪,說自己是杭州大花圃的老闆,下回可以送好的盆景和盆花給他,一心想去人家别墅看看,那小子說和平公園在東邊,闵行在西邊,路太遠,喬龍便說自己的寶馬就在公園前面的臨平路停着,可以坐他車一起去。姓喬的嘴皮子能說會道,那小子被說動心了,便同意坐在寶馬車一起去他家别墅。小王是被喬龍叫到公園來的,問喬龍說那帶他一起去吧?喬龍擺了擺手,不讓小王去,把小王扔下了,他和那帥小子一起走了。小王跟我說到一起去了,小王罵喬龍不是個東西,喜新厭舊,花心蘿蔔。我聽小王這麼一說,也同情小王是被喬姓玩弄的年輕人,聽說小王還沒吃飯,就說這家飯店我熟識的,讓小王進入飯店,讓服務員叫廚房間,下一大碗大排素雞雙澆面,讓小王吃個飽,我送走小王後氣得都不想吃飯,氣不打一處來,什麼盆景的大買家,要給他留宿……把人玩得昏頭轉向。”
賈欣把它長長的故事講完了,掩面沉默良久,他似乎還沒有從糾結的心情中解脫,郝可勸賈哥想開點,那樣的朋友不交算了,又能怎麼辦……
兩人合眼在包廂長椅上躺了一會,被大休息廳裡吵鬧聲震醒了,一個身強力壯的黑人,把一個俊秀小青年按在沙發上,那個小青年絕對不是那黑人的對手。愛打抱不平的郝可便走上前去用英語對那黑人說:先生,這方面的事情要雙方願意的,這年輕人不想和你一起,你不能強迫别人的,再說你那東西也太大,年輕人受不了的。并用力把黑人的手撥開,郝可這甘肅娃的手很有勁。賈欣也上前把那被按倒的小青年扶了起來,并告誡那青年,以後别随意和老外搭讪。
兩人離開聯邦浴室時已五點過了,賈欣讓郝可一起坐五十鈴小面包車去黃河路他飯店吃飯,郝可說從這裡到黃河路還有很多路的,我中午吃了一碗面,饑了,就在四号線臨平路那裡吃吧,去黃河路很遠的。那裡有幾家小飯店,賈欣邊走邊看,見着一家飯店,裡面客人很多,他說,凡是吃客多的飯店就不錯的。進入飯店,賈欣點了炒肚片、炒豬肝和芹菜幹絲和酸辣湯,問郝可還想要炒蝦仁嗎?郝可說可以了不要了。餓了,吃得很快,郝可争先買了單,兩人上了五十輛小面包車,賈欣說這裡離我家不不遠,讓郝可去他家坐一會兒,明天周一你商廈事多嗎?郝可沉思了一下,說,那就去你家吧。郝可心想,盡管賈哥是在今年秋天精神上受傷的,但今天下午在聯邦浴室回憶了這個故事,讓他又想起了先前的傷痛,精神上很郁悶,就去他家裡陪陪他吧。
郝可随賈哥進入廳裡,賈哥忙把空調打開了,調到30度,說方才小飯店的酒不正宗,喝了兩杯,身上癢癢得很,我沖個澡。郝可也脫去衣服陪他一起沖浴,替他搓背,見他似乎還沒從方才講述的故事精神上受傷中回過神來,淚水和淋浴水一起滴落下來,賈哥這個社會上混過幾年的豁達的真性子的小老闆也有柔情的一面,為了一個喜新厭舊很花心的人,這樣念念不忘值嗎?也許賈哥心裡還有這個花心蘿蔔,還不忘那年泛舟西湖的美好情景,要是賈哥真惱恨這個忘情負義的喬龍,忘了人家就無所謂了,也就不會為這動情了,年紀輕輕的郝可也由此感到男男情感世界幾多坎坷,聯想起這以前在和平公園聽說的那個癡情的安徽小子為老爸另找同友而斬斷一截小指的真實故事,郝可也為男男情感糾結而噓噓流淚。
浴後,賈哥問郝可要是不想在這裡留宿,就用車送你回宿舍。郝可似乎已想好了,說商廈早起九點才上班,我明天早些走,趕趟的,今晚就在這裡留宿了。郝可把另一條被子放在一旁,兩人睡一個被筒,郝可用手久久地安撫着賈哥偏瘦的背脊,安撫着賈哥曾經受傷的心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