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會市場”網站更新的最新球員身價榜上，2021年暴漲5000萬歐元身價的維尼修斯，如今以1億歐元高居第3(僅遜1.6億的姆巴佩和1.5億的霍蘭德)。由“小熊”蛻變為“熊皇”，巴西邊鋒有望成為未來的金球獎競争者。
皇馬主席弗洛倫蒂諾畢生有兩大愛好：收集歐冠獎杯和超級球星。兩者之間的關系往往是相輔相成的。皇馬可以用更高的榮譽和薪酬吸引到“金球先生”，也能在歐冠舞台上向全世界展示未來的世界最佳。但2021年金球獎名單上隻有兩個皇馬球員。寶刀不老的莫德裡奇勉強上榜，沒有得到選票，而本澤馬高居第4名，被認為是俱樂部不遺餘力搞宣傳的結果。
不過眼下這支皇馬陣中真正耀眼的明星，不是這兩位80後老将，而是21歲的維尼修斯。你從他身上看到的不僅是一個因足球而快樂的巴西人，還是将快樂和活力帶給未來足壇的桑巴靈魂。
積澱，蛻變
如今皇馬每場比賽後，外界都在驚歎維尼修斯的進步。這種肉眼可見的提高卻不是“一球成名”式的，在某場萬衆矚目的強強對話中突然出現，而是真正在每一分鐘比賽中積澱下來的經驗、技術和自信。是以用“覺醒”這個詞來描述“小熊維尼”最近4個月的表現，反而顯得有些蒼白膚淺。
以皇馬歐冠主場2比1擊敗頓涅茨克礦工一戰為例。比賽相當激烈，礦工扳平後一度形成壓制，幾次迫使庫爾圖瓦飛身救險。當場維尼修斯沒有進球，但開場便敏銳發覺對手漏洞，沖刺斷球助攻本澤馬。下半場戰局最膠着時，他和卡塞米羅一次堪稱藝術品的腳跟撞牆配合，再度助攻本澤馬打入制勝球。這幾次傳跑完全騙過禁區内密密麻麻的防守球員，但自己的小團隊心領神會。
上賽季的皇馬受到持續不斷的球員傷病困擾，齊達内很難湊出一套完整的主力陣容應對密集賽程。這情形下，本澤馬的責任愈發重大，可以說整套戰術都在圍着他運轉。本澤馬往往是進攻發起者，要在禁區外圍分球，自己插入後再接應射門。一賽季下來，他個人進球數屢創新高，但皇馬在強強對話中卻難以保證上限發揮。維尼修斯在這一整年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尤其擅長在被動情形下，利用無與倫比的爆發力成為破局者。3比1力克利物浦的比賽中，他獨中兩元，一時風光無限。這個位置和角色原本屬于阿紮爾。但比利時人的雙腿實在太不争氣，一年到頭始終在受傷、養傷和恢複之間徘徊，根本拿不出在人在切爾西時的水準。不過外界對維尼修斯的評價隻是稍有改觀，認為他隻是個在特定局面下完成特定任務的“工具人”。
齊達内交給維尼的任務不太複雜，但往往是定勝負的關鍵。對壘侵略性較強的對手，皇馬全體後撤，專注于中場搶斷，再伺機将球輸送給左邊的維尼修斯，期待他能夠獨立完成剩下的工作。這招對利物浦收獲奇效，但對亞特蘭大出了狀況。維尼整個接球、突破和過人都堪稱完美，面對門将挑射也是正确選擇，但射門準頭實在太差了。他在這幾年間不止一次完成“梅西式”盤帶表演，收獲卻非常可憐。“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會射門”成了媒體共識。維尼修斯錯失良機後坐地憨笑的樣子，還被不懷好意的球迷反複玩梗。倒是繃着臉踢球的羅德裡戈曾有一度與整體戰術契合度更高，讓随隊記者感覺“東邊不亮西邊亮”，倆小巴西人打出來一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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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之後
維尼修斯經曆過更難熬的狀況。2019年3月對阿賈克斯的比賽，他上半場就受重傷倒地被換下，賽後确診為膝關節外側韌帶撕裂。然而當時鮮有人關注他的傷情。皇馬當場1比4告負，索拉裡很快下課，齊達内回歸開始整頓這個自己留下來的“爛攤子”。2020年聖誕節前，維尼修斯接受電視專訪時說起這件事，前一秒還咧着嘴笑，後一秒突然哭出聲來：“拄着拐杖回到家，有點難受。我踢不了比賽，幫不上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複。球隊換了教練，一切都得從零開始……切了吧，我說不下去了……”時隔近2年時間，那段回憶仍困擾着永遠以笑容示人的維尼。當然不隻是身體受創，更是精神上的壓力。想一想，又是一個被冠以“天才”名号的巴西人，職業生涯開端如火箭般上升，背負着昂貴的轉會費來到全歐洲最好的俱樂部，努力融入周遭環境，灌入耳朵的卻是嘲笑聲。
相比裡約郊區貧民窟的集體宿舍，與家人一起生活在馬德裡近郊富人區的别墅裡，“受苦”二字無從談起。就像卡塞米羅被皇馬簽下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家裡裝上空調，夏日不再難熬。每個巴西足球少年的最初夢想總歸是質樸的。維尼修斯出生在裡約州的聖貢薩洛市，裡約熱内盧就在海灣對面，有大橋相連。最初進入弗拉門戈青訓營時，他被教練扔到邊後衛位置上。然而無論在哪個位置踢球，這個以羅比尼奧為偶像的小子總是肆意狂妄地盤帶、秀技術。在一線隊，他的鋒線搭檔是年長近20歲的秘魯名将保羅·格雷羅。那是維尼足球生涯遇到的第一個“導師”。
年輕的巴西人一旦踏上歐洲豪門的場地，從踢球方式到飲食、社交，整個人生将被徹底改變。如果缺少必要的引導，就會像大家熟知的那些天才球員一樣，揮霍天賦的同時沉湎于聲色犬馬，早早退出這個内卷到極緻的圈子。維尼修斯在場上的才藝展示極度自信，心裡卻很清楚自己這樣的人生跨越未免也太順利了。2017年5月未滿17歲時，他在弗拉門戈一隊完成首秀，14個月後就踏上伯納烏的草坪，與足球世界最具威望的主席弗洛倫蒂諾握手合影了。當賽季對巴拉多利德的比賽，他打進西甲處子球。隻不過那個球是被對方後衛阻擋，偏折很多才幸運入網。比賽評論嘉賓揶揄道：“那腳射門如果沒碰到人，大概直接出邊線了。”
2019年9月，維尼修斯在對奧薩蘇納的比賽中打進一記驚世駭俗的遠射。他當場跪下，不管不顧地哭起來。重傷初愈後，維尼終于将半年來積攢的壓力一朝釋放出來。然而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卻沒有就此消弭。甚至一年後，還曝出尴尬的“耳語事件”。歐冠對門興格拉德巴赫的比賽間歇，媒體抓拍到本澤馬用法語告誡費蘭·門迪“不要傳球給他(維尼)，他太胡來了，簡直是對手那邊的”。從那之後大約4個月間，維尼修斯基本失去首發機會。這讓人很難不從中聯想，本澤馬如果聯合其他老将“欺負”新人，齊達内用人又是如此保守，維尼修斯該如何自處？
然而幾個月間，種種猜測和質疑煙消雲散。本澤馬和維尼修斯成了全西甲乃至全歐洲最有默契的進攻搭檔，以至于很難再用“三叉戟”來描述皇馬鋒線，因為在這套“雙核”體系中，右邊無論是羅德裡戈還是阿森西奧，即便發揮很好也是配角。上半程下來，本澤馬在雙線打入20球，很有希望繼續重新整理個人紀錄。維尼修斯在4個月間的12粒進球，已經接近之前3年的總和(15球)，而10次助攻也超過了上賽季的總斬獲。本澤馬對小老弟的态度為何有如此之大的改觀？還是說一切根本是媒體故意煽風點火？維尼修斯給出自己的答案：“在球場上，本澤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距離很近，總能做好配合。在場外的好朋友是米利唐和羅德裡戈，大家都是巴西人。馬塞洛總逗我開心，感覺太棒了。”
私教與名師
維尼修斯在本賽季有如打通任督二脈般的進步，被歸結為安切洛蒂識人善用。賽季開始後不久，維尼在采訪中透露：“安切洛蒂更信任我。有時候我失誤了，教練就會說：‘我幫你改正！’這讓我能繼續專心踢球。”安切洛蒂确實給予他更舒服的位置、更充分的球權，但更重要的還是适當的定位和引導。在新聞會上，他反複告誡媒體不要過分捧殺或責怪年輕球員：“維尼修斯很清楚自己在球隊裡的地位。他很謙虛，從不自視為球星。他很清楚自己身邊的隊友都個性強烈，特點鮮明。”
既然安切洛蒂能将維尼修斯帶到這樣的層次，那一定是齊達内在之前幾年抑制了天才的發展？“齊達内誤人子弟論”一時間又成了評論家們的主題。然而事實是，齊達内同樣信任維尼修斯，甚至還在訓練結束後開一對一的“私教”幫維尼修斯改善射門技巧。那可稱得上是全世界最寶貴的“私教”體驗。維尼修斯在接受歐足聯官方采訪時透露：“齊達内總是盡可能讓我們感覺良好，不管在場内還是場外。他很關心我家裡的情況，還鼓勵督促我完成戰術上的改進。是以我現在能帶着很坦然的心态和非常自然的發揮投入比賽。”
禅宗修道者一朝“頓悟”是建立在日積月累的冥思和辯經之上的，維尼修斯的“頓悟”是建立在好友、名師和家人的不斷鼓勵和引導之上的。最重要的一點，他的天才不僅是童年偶像羅比尼奧那樣的踩單車炫技，更是帶着清醒的頭腦去不斷學習和提高。維尼修斯一家的菜單上可能永遠都有巴西人最愛的烤牛肉和豆飯，但他本人從一開始就請俱樂部的營養師制定菜單，以C羅為榜樣去限制自己的場外生活，幾年磨砺下來才有今日之成就。再看維尼修斯進球後親吻皇馬隊徽的樣子，讓人不禁暢想：這樣的球員，未來争奪金球獎還需俱樂部造勢嗎？
本文作者：武一帆
本文原載于第830期《足球周刊》
發行日期：2021.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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