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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渣父親失聯十年,我婚禮前卻突然出現,誰知他張口要我的腎

李金桂女士花了十年才帶我走出家暴陰影, 他一開口就想要我的腎,憑什麼?

故事:渣父親失聯十年,我婚禮前卻突然出現,誰知他張口要我的腎

1

李金桂女士來接我的那天,正巧是我的十八歲生日。

我的親爹李為善和後媽陳倩帶着他們的寶貝兒子去參加親戚的婚禮,而我這個晦氣玩意不配出席在任何喜慶的現場。

那天,我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給自己過生日,饅頭上插着一根偷偷藏起來的蠟燭。

李金桂女士摁響門鈴,她就這樣出現了,燙着時髦的卷發,穿着深色的旗袍,提着漂亮的小皮包,站在門口,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你媽,來接你走。”

記憶中的臉和面前的臉對上,我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李金桂,我的媽媽,十年前受不了我爸的家暴,淨身出戶也要和他離婚的人。

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我站着原地愣了一會,随後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她見我沒動,又補充道:“你今天成年,不需要監護人了,要不要跟我走?”

這下我動了,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奔回房間找到我的身份證,然後又跑回來,在她後悔之前把身份證塞到她的手裡,半是祈求半是決絕:“帶我走。”

她不是愛說廢話的性子,一句話都沒問,利索地拉起我轉身就走。

我什麼行李都沒收拾,她告訴我,李為善的東西太髒,我們不要,她會全部給我買新的。

等到我們的計程車向前開,遠遠地将那個我住了十年的小區抛在身後,我才有了些真情實感。

我剛剛……好像二話不說跟我十年沒見的親媽跑了……

我不後悔,隻是有點好奇她為什麼要帶我走。

她緊緊拉着我沒受傷的那隻手,掌心粗糙但溫暖,帶着不容拒絕的力度:“接你回去給我養老。”

這理由實在站不住腳,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現在過得不錯,倒是我,常年沒人管,像條野狗,要我給她養老還不如養條真狗。

不過我沒再問,要我幹什麼都行,總不會比待在那裡更差勁了。

“我該叫你什麼?”我試探着問她,嘗試着想要用那個稱呼來稱呼她,卻發現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還記得我爸領着陳倩進門的那天,我不肯叫她媽,他直接一耳光抽到我耳鳴不止。

我叫了陳倩十年的“媽”,這個稱呼對我來說,已經髒了。

我沒由來地顫栗,整個人打着擺子,熟悉的眩暈再次出現,我好想吐,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早點下手。

她自然地将我的異常了解為暈車,一手握着我的手腕,另一手來幫我拍背,還從漂亮的手提袋裡掏出一把話梅糖塞我嘴裡。

“叫李金桂女士。”

“好的……李金桂女士。”

她似乎覺得這稱呼挺可愛,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我看着她的虎牙,心想,我們确實是母女無疑了。

2

我們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奔赴千裡之外的申城。

在等車的半個小時裡,李金桂女士讓我等會,便一個人離開了。

我脊背緊繃着,獨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心裡數着數,連日後去哪個車站乞讨都想好了。

還沒數到三百,李金桂女士就回來了。

她是跑回來的,臉通紅,發絲淩亂,還有細汗挂在腦門上,手上提着在蛋糕店裡現買的小蛋糕。

我十八歲生日當天在火車上度過很簡陋但該有的都不缺,漂亮的小蛋糕被插上了要來的蠟燭,點燃了端到我的面前。

鄰座的乘客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還派她的小兒子給我送來一把粘牙的玉米糖,祝我生日快樂。

玉米糖是老式的糖果,包裝很土,粘牙但确實是甜,玉米的香味很濃,怪好吃的。

這突如其來的好讓我無所适從。

我忍不住問李金桂女士:“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她放松靠在椅背上,嗤笑一聲:“給塊蛋糕算個屁的好啊,我想你給我養老,自然得對你好,這才哪到哪啊,快吃,不喜歡再買。”

說完,她也不看我,把吹滅了蠟燭的蛋糕塞我手裡,抓過我的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給我抹燙傷膏。

我等她來問我怎麼弄的,但是等了許久,她都沒有開口。

火車上氣味混雜,悶得很,有股汽油的味道,但是蛋糕的香甜蓋過一切。

我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插起一小點奶油放進嘴裡,甜的,我的,不是剩的。

3

我被李金桂女士牽着手領回了家。

她領着我挨家挨戶認人,告訴他們我是她閨女。

鄰居們顯然對她的事并不陌生,什麼都沒問就接受了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閨女,歡歡喜喜地拉着我的手給我吃糖。

我來這不足24小時,惡意一點未見,兩個口袋倒是裝的滿滿的,全是糖,一天吃一顆都能吃到明年春天。

我今天一天收到的善意比過去十年都多。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饋善意,隻好闆着臉努力地掩飾自己的無措,顯得一本正經的,倒把他們逗笑了。

最後還是笑夠了的李金桂女士給我解了圍。

晚上,我剛被李金桂女士拉着抹了兩小時的護膚品,從頭到腳全沒放過。我頂着一張格外昂貴的臉,看着天花闆,生無可戀。

她在我旁邊躺下,握着我剛做完手膜的手,跟我說話:“這裡的人都很熱情,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她們都幫了我很多。”

我看着自己香香滑滑的手,回道:“嗯,就是有點吵。”

她略微直起身:“讨厭嗎?”

我想了想,還是誠實道:“不讨厭。”

沒有人會讨厭炙熱的善意,我也不例外。

她點了點頭,又躺下去,跟我道晚安,還抓着我的手腕沒松開。

她已經閉上了眼睛,我張了張嘴,想了半天還是沒叫她放開我。

拉着手也不是不能睡。

我這個年紀的孩子,基本上都在上學,但我顯然不适合回學校,李金桂女士也沒提過。

我遇到的每個人都很好,有問題的是我。

明明已經足夠幸福,卻還是忍不住傷害自己,這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挺賤的。

她是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總是充滿元氣,穿紅戴綠,她的世界裡沒有陰霾,永遠充滿陽光,而我會在陽光最盛的時候看見陰影,不自覺地找機會傷害自己。

她家布置的很溫馨,連刀柄上都刻着漂亮的花朵。

可惜有一次我用水果刀割傷自己的時候被她瞧見了,她面上不顯,淡定地問我是不是想吃水果了,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卻發現她把家裡所有鋒利的東西都束之高閣,就連陶瓷的餐具都換成了摔不破的小麥稈碗筷。

她總是這樣,從不過多問,也從不把自己當救世主。

哪怕我炭盆都擺好了,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問我是不是想吃燒烤了。

我獨處的時間被她一再壓縮,白天跟着她去店裡收錢當吉祥物,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手腳并用地把我纏住才能安心入睡。

她好像有特異功能,除了第一次,之後每次試圖傷害自己的時候,她都會第一時間出現。

我問過她為什麼總能及時出現,她神秘地說:“别問,問就是心靈感應。”

她不喜歡煽情,每次我問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都說是為了讓我給她養老。

我覺得她在把我當小孩子哄,這時候她又會笑着點點我的腦袋,說:“你就是小孩子啊。”

不得不說被人當小孩的感覺挺好的。

我再次堅定活下去的目标:給李金桂女士養老。

再有别的,那就是:賺很多錢給李金桂女士養老。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下去,我無數次忍不住想要傷害自己,又被她及時阻止。

有一天,我坐在櫃台裡捧着碗羊肉湯慢慢地喝,李金桂女士正跟她的老顧客寒暄,店裡到處都是羊肉的香味,水汽彌漫開來,在窗戶上凝成一層水霧。

我聽着李金桂女士爽朗的笑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湯喝完了,羊肉也吃光了,李金桂女士又給我端來了熱氣騰騰的紅糖糍粑,我在她離開之前,鼓起勇氣叫住了她。

“媽……我想去醫院看看。”

她背影一頓,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媽”震得呆立在原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麼。

她拉着我的手,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來:“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她情緒好激動,聲音好大,聽得人怪害羞的,我扯扯她的衣擺,小聲道:“你小聲一點。”

她說好。

那天,每桌客人都收到了一份免費贈送的紅糖糍粑,甜得人心都化了。

4

李金桂女士帶我去了醫院。

藥不便宜,但她花錢花得倒是蠻高興的,笑着說:“是病就好,是病就能治,能治就能好。”

發現閨女得病還這麼高興的恐怕就她一個人了,但誰讓她是李金桂女士呢,她高興我也高興。

我心心念念要給李金桂女士養老,于是按時吃藥,配合治療。

也許老天真的是公平的,給我安了個家暴老爹的同時,還給了我一點畫畫天賦作為補償。

我開始做家教,教小朋友畫畫,開始隻是周圍幾個鄰居想幫襯着點,後來竟也有了點好口碑,至少餓不死了。

我收到薪水的第一天,李金桂女士簡直笑得牙不見眼,帶着我挨家挨戶“炫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賺了幾個億。

這片的鄰居都這樣,你誇誇我的崽,我誇誇你的娃,商業互吹,就很和諧。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我專門用來發畫的賬号攢了幾萬的粉絲,做家教的薪水也可以養活自己了。

終于有一天,那些漂亮的餐具包括刀都重新出現家裡,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好想已經很久沒有想死了。

我确實不想死了,一點都不想。

我就想努力賺錢給李金桂女士養老,順便給她找個一米八還有八塊腹肌的男朋友做我後爹。

我發現,李金桂女士最近可能有新情況。

有個叫可可的小姑娘最近在我這裡學畫畫,她長得水靈靈的,可愛的很,就是一雙手實在不怎麼靈巧,船都畫得像毛毛蟲,而且不像是喜歡畫畫的樣子,每次來上課都仿佛戴着痛苦面具。

李金桂女士盯得正是她的小叔叔,劉濤。

我用看後爹的眼神打量劉濤,發現還不錯,一米八,工作穩定,就是年紀小了點,和我差不多,和李金桂女士差的有點多。

不過沒關系,李金桂女士值得。

正在打量“後爹”的我沒注意到李金桂女士看我倆的眼神更有深意。

劉濤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暗含深意的眼神盯着,一張俊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說自己不太熟悉路,可不可以送送他,可可也在幫腔。

李金桂女士開口發話了:“遙遙,你送送小劉和可可。”

我心知這是要讓我和“後爹”溝通熟悉一下了,于是欣然應允。

劉濤抱着可可,臉更紅了,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給我開門,身後,李金桂女士的眼神已經可以說是慈祥了。

我和他并排走着,他走路可真慢啊,五分鐘的路恨不得走上半小時,走路不看路,還差點撞樹上。

我一把把他拉回來:“你沒事吧?”

他看着我抓着他的手,更結巴了:“沒……沒事。”

問他路記清楚了沒,他支支吾吾地說沒,問我下次送可可來放學的時候能不能再送送他。

我點頭答應,心裡默默吐槽,挺帥一小夥子怎麼腦子不太好呢?

要不勸李金桂女士算了吧,這智商影響下一代啊。

我把他送到小區門口,轉身就走,心裡盤算着怎麼和李金桂女士說找對象不能光看臉。

劉濤又在原地站了一會,耳後的熱意散去,眼神清明,看上去可不傻。

可可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扯扯還在凝望的小叔叔,軟乎乎地問:“小叔叔,你什麼時候能追到老師呀?可可真的不想學畫畫了啦。”

劉濤揉揉她的頭發,保證道:“在努力了。”

我一回到家,就看見李金桂女士正哼着《好日子》,滿屋子打掃衛生,手上還拿着雞毛撣子,笑眯眯的:“回來啦~”

我沉吟道:“回來啦。”

“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

是還不錯,這倆人看上去都不太聰明的樣子,誰也别嫌棄誰。

我以為我要有後爹了,李金桂女士以為她要有女婿了。

盡管我們的腦電波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但大家都挺滿意,就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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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後爹暫時是沒有了,男朋友倒是可以有一個。

我還記得那天家教課結束,我送他們回去,路上劉濤突然跟我表白,可可适時地從小兜兜裡掏出一把玫瑰花瓣,撒向半空,試圖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營造出一點浪漫的氛圍。

劉濤緊張得不敢呼吸,而我滿臉迷茫:“什麼表白?你不是想當我後爹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面前的劉濤被吓出了表情包,樹後頭躲着的李金桂女士和隔壁張阿姨更是滿臉驚恐地摔了出來。

他們的驚恐太明顯,遲鈍如我也意識到不對勁。

氣氛一時很尴尬,能說如張阿姨,現在都說不出話來,最終,大家一起沉默地撿起了玫瑰花瓣,為愛護環境增添了一份自己的努力。

後來我和劉濤正式在一起,一直到談婚論嫁,這事一直是兩家長輩的談資,逢年過節必提的保留項目。

哎,黑曆史,不提也罷。

我們認識的第四年,戀愛的第三年,我二十八歲,劉濤向我求婚了。

我想答應,但是……

我小聲對他說:“你知道我要給李金桂女士養老的吧?”

劉濤早就知道我們家的情況,聞言點頭。

我覺得他了解的養老和我了解的不太一樣,他不懂問題的嚴重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别扭地解釋“我得給李金桂女士養老,給她找一米八有腹肌的小帥哥,她以後萬一再有了孩子,我肯定也要養的。”

說完,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無論怎麼說,我這好像都不是什麼好選擇啊。

我沒等到他怒而離去,倒等到他“噗哧”一笑,他越笑越誇張,整個人都在顫抖,我被他笑得惱羞成怒,生氣地追着他揍。

這是多麼嚴肅的現實問題啊!

不許笑!笑什麼笑!

他終于停下了笑聲,一把把追着他打的我摁在懷裡,我聽見他略帶笑意的聲音在上方響起:“遙遙,你真可愛。”

我才不可愛呢!

我要推開他,他卻不許我動,緊緊地抱着我。

“這不是問題哦。”

我還有點羞,努力掙脫出來,紅着臉瞪他。

劉濤把我拉回去,笑眯眯地保證:“放心,我一定會給媽養老的。”

“嗯。”我聽見了我自己的聲音,又低又輕,仍然帶着未散去的熱意。

想了想,我又不放心地補充道:“還要找小帥哥。”

“好好好,找小帥哥。”

“要一米八有腹肌!”

“好!一米八有腹肌,還要長得帥,好不好?”

我扁扁嘴:“不用長得帥,對李金桂女士好就行。”

“嗯。”

他又把我抱進懷裡,這次我沒拒絕。

李金桂女士知道我們要結婚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最近天天早上高唱《好日子》,天天盤算着婚禮上要請哪些賓客。

隔壁張阿姨,樓下王阿姨,熟客趙叔叔……每個幫過我們的人都要請上,别問,問就是高興!

但是,總有些讨厭的人,專揀着你大好的日子出來惡心你。

說的就是你,李為善!

6

得知李金桂女士被車撞了的消息時,我和劉濤正在婚紗店裡試婚紗,毫不誇張,那一刻我真的覺得天都塌了。

我們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的時候,李金桂女士腿上綁着石膏,正在和臨床病人談笑風生,看見我們還高高興興地打招呼:“你們來啦?嗨,不是什麼大事,哪值得你們特地跑一趟啊。”

我看着她腿上的石膏和手上的擦傷,眼眶裡的淚水要掉不掉,一股邪火從心底升起,連珠炮一樣開罵。

“你多大人了啊,走路竟然不看路,還你跑到路中間去?”

“你知不知道你年紀大了,萬一有個好歹就完了啊?”

“你是想讓我擔心死嗎?”

李金桂女士被說得讪讪的,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哪有那麼嚴重啊……”

“我讓你說話了嗎?!”

李金桂女士自知理虧,不敢反駁。

我一頓輸出,說到最後李金桂女士躺在病床上生無可戀,我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檢討一下!”就摔門離開了。

李金桂女士委屈巴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劉濤連忙解釋:“遙遙她也是擔心你,媽你别生氣啊,我去看看她。”

我一個人躲進樓梯間,扶着樓梯扶手,看着窗外生氣。

“遙遙,你别生氣了,媽她也不是故意的……”

劉濤的話音一頓,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了我還在生氣的上半身和不由自主顫抖的下半身,我努力扶着扶手,才沒讓自己跌倒下去。

我滿腦子都是:我完了我完了,我竟然敢吼李金桂女士,我完了!1

聽見聲音,我和劉濤對視一眼,均是沉默。

劉濤有點想笑,被我瞪了一眼之後,又憋回去了。

在我的怒視之下,他突然痛苦地捂住自己雙眼:“啊!我的眼睛!我怎麼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演技之拙劣,讓人實在不敢恭維。

好歹表現出了沒看我笑話的意思來,邊說還邊過來扶我。

我努力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有力氣站起來,雙腿跟面條一樣軟,被他扶着才感覺找到了依靠。

我喃喃道:“劉濤……我真的……以為我要失去她了。”

他收起了嬉笑,耐心地陪着我:“遙遙,現在沒事了,可以哭出來了。”

我後知後覺現在沒事了,我可以哭,他又忙着給我擦眼淚。

半小時後,我哭完了,終于冷靜下來。

“我們得查一下她為什麼會受傷。”

劉濤不解:“媽不是說她自己不小心嗎?”

“我不信。”

沒人比我更了解李金桂女士有多在意道路安全。

我剛回家的時候,每次過馬路她都像帶着小朋友一樣帶我,生怕她一個不注意,我就跑到路中間尋思去了。

後來我不想死了,李金桂女士的習慣也沒有改變,每次過馬路,她必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不可能“一不小心”跑到路中間去的。

“你懷疑有人害她?”

“不一定有人害她,但她肯定遇到了什麼事才會情緒激動到路都不看,而且這事她不想讓我知道。”

最重要的是,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李金桂女士自覺理虧,最近幾天都乖得要命。

我翻身農奴把歌唱,家庭地位一朝提高,莫名有點爽,走路都像飄,但是我還是闆着張臉,我發誓這事沒有下一次了,李金桂女士必須知道這事有多嚴重。

我嘗試問過她那天究竟遇見了誰,她始終一口咬定就是她自己不小心,誰也沒遇見。

我呵呵哒,一個字都不信,不說我就自己查。

趁她睡着,我幫她收拾東西,在她随身的手提包裡發現了一包被壓碎的燕麥提子曲奇,隻有東城的一家咖啡店有賣,是我最喜歡的,她每次過去都會給我帶。

我還翻到一張發票,發票上顯示的時間正巧在她被撞前的兩個小時。

上面的金額扣除曲奇的價格還有剩餘,估摸着正好是兩杯咖啡的錢,這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

李金桂女士愛喝茶,從不愛喝咖啡這種東西,每次去咖啡廳都是幫我買曲奇,怎麼會買咖啡呢?

除非她是約了人去那裡談事情。

我有了思路,隻是沒想到“兇手”會自己跑上門來。

7

我是在趕去咖啡店的路上收到李為善的短信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到了我的聯系方式。

“遙遙,一别數年,甚是想念。我知道你們母女倆日子過得拮據,很想幫幫你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見一面?——父李為善留”

這半土不土、故作高深的說話方式,确實是李為善那個僞君子發的了。

我本來打算直接把他拉黑,但他發資訊的時間過于巧了,我沒法不把李金桂女士的受傷和他聯系起來。

如果是他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毫不客氣地撥回去,那頭很快接通,聲音還透着一股子做作的欣喜:“遙遙,是你嗎?你願意接爸爸的電話了?爸爸很想你……”

我冷冷地打斷他的表演:“李為善,你是不是以為我失憶了啊?你家暴我和我媽的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現在跟我裝什麼慈父呢?”

李為善惡心人是真的有一套,都有這樣了,還在堅持不懈地表演:“爸爸就是想你了,從前的事是爸爸錯了,你一離開家爸爸就後悔了。”

“我離開十年了,今天之前你從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你現在說想我、後悔,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他似乎被我噎住了,他本來也不是慈祥的人,不出三句話就又恢複了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我是你親爹!一句話不說跟你那個賤人媽跑了,你還有理了?!”

我憤怒到極緻反而出離冷靜了,李為善無事不登三寶殿,他絕對是有求于我,這才會“屈尊降貴”來找我。

“有話直說,不說我挂了。”

他還想再叨叨兩句,我卻不想聽了,二話不說把電話挂了。

挂完電話,我默數五個數,五個數沒數完,電話果然再次響起,一接通就傳來了李為善那氣急敗壞的罵聲。

“再吵拉黑。”

叫罵聲戛然而止,李為善在那裡喘着粗氣。

在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那頭終于再次響起了李為善的聲音:“我和你談筆生意。”

這我倒是來了點興趣:“什麼生意?”

“我知道你和你媽孤兒寡母的,過的不容易,尤其是她最近還被車撞了,你們的日子就更難了。”

接收到“被車撞”的關鍵詞的我一把捏爆了手裡的奶茶,奶茶全撒在我的車裡,我卻好似沒注意到,專心聽着下文。

他的聲音帶着誘導性:“我可以給你二十萬,足夠你們生活,隻要你給我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的腎。”

我一下捏緊了拳頭,憤怒地渾身顫抖。

難怪李金桂女士會那麼生氣,那怪她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原來是我親爹想花二十萬買走我一顆腎呐,為此,還害得李金桂女士受傷了。

生氣的同時我又覺得暢快,真是惡人有惡報啊,他竟然得了尿毒症!

真是活該!

我沒挂斷電話,聽李為善居高臨下地許諾隻要我給他一顆腎的好處。

我聽了半天才明白他到底誤會了什麼。

原來他以為李金桂女士是飯館的服務員,以為我是混吃等死的啃老族,幻想着我倆窩在一個小破房子裡艱難度日。

李金桂女士早就把飯館轉到了我的名下,她現在确實不是餐廳的老闆了,再加上她天天在餐廳幫忙點菜送菜,不知情的人确實容易誤會。

至于我,确實沒再讀書,主要靠網絡接稿賺錢,偶爾帶家教,算起來确實沒個正經班上,也沒人幫我交五險一金,在他這種在機關裡待了一輩子的老古董眼裡,确實是沒正經工作的啃老族。

至于我們住的房子,确實是老小區,看上去比不得他住的商品房外觀漂亮,但是實在喜歡這裡的鄰裡氛圍,便一直沒搬。

我們确實是孤兒寡母沒錯,但我們并不可憐。

也是,他那麼傲慢的人,大概是無法承認曾經打不還手的前妻和瘋子女兒離開他之後過得還好吧。

他這種人,永遠隻聽自己想聽的,隻信自己想信的。

他知道要換腎之後,甚至沒讓他和陳倩的親兒子做檢測,直接惦記上我的腎,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他傲慢地認為這是一種施舍,我們必定歡天喜地地接受,卻沒想到在李金桂女士那裡吃了閉門羹,這才打算直接找我商量。

我默不作聲地聽完了全部,心裡覺得可笑至極。

我病了這麼些年,每次犯病都是傷害自己,我頭一回這麼真心實意地想弄死一個人。

他該死!

8

我心裡有了主意。

都說最可怕的不是失敗,而是滿心歡喜地以為要成功了,卻發現全是一場空。

既然他覺得我窮,那我就窮給他看吧,陪他演一場戲,在要捐腎的關鍵時刻反悔,看他崩潰的樣子。

傷筋動骨一百天,在李金桂女士養好之前,足夠我演完從“甯死不屈”到“被迫同意”的戲碼了。

我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濤,包括我的計劃。

“你要是覺得我惡毒的話,可以不用管這件事。”

他從聽到李為善想用二十萬換我的腎之後就開始暴跳如雷,現在冷靜下來,隻覺得背後發涼。

他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曆都是平安順遂的,如果不是遇見我,前他完全沒想過竟有父親能惡毒至此,憤怒過後湧上來的是心疼。

他摸摸我的頭,終于下定了決心:“我陪你去。”

“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我把态度轉變的時間定在了一個月,做戲做全套,我甚至還叫街坊陪我演了場當街霸淩的大戲,用的借口是怕人來打秋風。

街坊們欣然應允,戲瘾發作起來人人都是影帝。

當然,這一切都是瞞着李金桂女士進行的,她已經擔驚受怕夠了,不該再為這些事操心了。

這場面鬧得挺大,李為善自然也知道了這事。

他給我打電話的間隔越來越急,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軟硬兼施之下,我終于松口了。

我們定在一個深秋早晨去醫院做比對檢測。

相隔十年,我再次見到了李為善,他瘦了很多,疾病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更加蒼老,唯有一雙眼睛,永遠是那樣的兇相畢露。

我認出了攙扶他的人,陳倩,這個女人當年插足我爸媽的婚姻,最終成功上位,保養得竟然像三十多的婦人一樣。

她不像李為善那樣喜歡直白的家暴,她喜歡精神刺激,喜歡用尖細之物刺我,疼但是不留印子。

我站在原地,劉濤站在我的身邊,沉默地護衛着我。

李為善看見我,努力想露出個和藹的笑容來,可惜業務不熟練,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遙遙……”

我高昂着下巴,并不理他,反而指着陳倩,道:“跪下,扇自己。”

陳倩有點懵,柔柔弱弱地看着李為善,就差咬嘴唇表示委屈了,李為善臉色更是鐵青:“李遙遙,你别太過分!”

我可不怕他,分毫不讓:“不照做我就算餓死都不進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

“着急求人的可不是我。”我一挑眉,看向委委屈屈的後媽,笑着說,“後媽,究竟是你的臉面重要呢,還是李為善的命重要呢?”

我們在門口形成對峙,誰也不讓誰,最終,還是李為善率先低頭。

他對着陳倩說:“照做吧。”

陳倩美目裡全是不敢置信,李為善狠心不去看她。

陳倩怒從心起,大吼道:“憑什麼要我給這個小賤人跪?”

“就憑你靠我養着!”

“我不跪!”

陳倩想要反抗,李為善卻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我覺得這幕很熟悉,很像我當年被迫改口叫媽時被抽的那一巴掌。

現在挨打的變成了看戲的,看戲的變成了挨打的,真是報應不爽。

李為善這種人,最愛的永遠是他自己,我敢打包票,陳倩一旦和李為善離婚,一定毛都都撈不着。

她做了二十年的闊太太,哪能再忍受沒錢的日子呢,是以她一定會低頭。

深秋的醫院門口,中年美婦跪地抽自己耳光,真是奇景,惹得路人紛紛圍觀。

“差不多可以了吧,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

我笑而不語,倒是沒有反駁。

畢竟這才哪到哪呢,一周之後,配型結果出來,你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無理取鬧。

做完檢查,大家分道揚镳,陳倩頂着一張紅腫的臉,怨恨地盯着我,恨不得撲上來把我撕碎。

這一周,他們是焦心的,我是放松的。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給他捐腎的。

他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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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周後。

“怎麼可能!她是我親生女兒!怎麼可能不比對呢?!”

李為善怒吼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尿毒症患者,整個人陰鸷又可怖,死死地盯着我。

我也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無奈地攤手。

搞半天我壓根不比對啊,虧我還擔心了半天,生怕他們來硬的,直接搶我的腎。

陳倩也是不敢置信,怒吼着“你做了手腳”沖上來要抓我的手,劉濤當在我身前,全方位守護着我。

她像個瘋婆子,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

醫生好脾氣地解釋,親生子女也有一定幾率腎源不比對的,但她聽不進去。

李為善沉默地坐在那裡,周身籠罩着低氣壓。

我從劉濤身後探出一個腦袋,适時提供新思路:“女兒不行,不是還有兒子嗎?”

李為善眼睛裡射出攝人的光芒來,死死盯着陳倩,不停地念叨:“對,還有兒子,兒子還沒測,還有兒子。”

“不行!”陳倩反應出乎意料地大,李為善虛僞地勸了半天,她還是不肯。

李為善一瞬間笑意全無:“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讨價還價了?”

李為善沉着臉,當着她的面打電話給他兒子李茂:“茂兒,立刻到申城來做腎源比對。”

他那個不學無術的混子兒子在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李為善的神色更加陰沉,冷笑兩聲:“你不做就别想再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我就算全捐了都不會留給你,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隔着手機我都聽到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陳倩突然沖上去,怒吼着叫她兒子千萬别來。

李為善不善地看着她:“你為什麼總不讓茂兒做比對呢?割了一個腎他不是還有一個嗎?”

陳倩嗫嚅着不敢回話,隻是重複着“不能做”。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涼涼地補刀:“說不定因為李茂不是你親生的呢,說起來,我都不知道李茂是什麼血型啊。”

李為善的眼神更加危險了。

陳倩瞪大了眼睛,要沖過來打我,說我污蔑,被劉濤死死攔住。

我沖她和善一笑:“是不是污蔑,做比對的時候順便做個親子鑒定不就知道了嗎?”

李為善覺得有道理,陳倩出奇憤怒。

他倆吵起來了,倒是沒人在意我這個被鑒定為不比對的腎源了。

我和劉濤功成身退,并不想摻合他倆的事,悄咪咪地退了出去,剛走出門口,便聽到一聲脆響,像是杯子砸在牆上的聲音。

我倆對視一眼,雙雙聳肩,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

時間還早,李金桂女士還等着我們的小蛋糕呢,我們可不願意為他們浪費時間。

10

又是一個月過去,有些八卦,即使不想聽也會傳到你的耳朵裡。

李為善和李茂竟真的不是親父子,李為善的綠帽子一戴就是二十四年,真乃奇恥大辱。

有意思的是,雖然不是親生父子,但是他們竟然比對上了。

聽說現在三個人利益配置設定不均,鬧得不可開交,在醫院打起來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金桂女士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也去做了比對鑒定,李金桂女士的怒火我倆承受不住,雙雙站在牆角,被迫面壁思過。

我倆打情罵俏的互相埋怨又讓她瞧見了,憤怒的李金桂女士一人賞了一個腦瓜嘣。

我和劉濤兩個人頂着額頭上的紅痕,繼續面壁思過,心裡都是一松,無論如何,此事都與我們再沒關系了。

李為善用了十年将我打入地獄,李金桂女士又花了十年帶我走出陰霾,還好,這次我握住了陽光。

責任編輯: 晗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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