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是秦國被動向趙國發起的挑戰,在秦國的對外兼并中,趙國很不幸的被卷進第二席位。但也不可否認,趙國是戰國後期唯一一個可以與秦國抗衡的國家,秦滅六國的程序中也是趙國的抵抗最為頑強,且給秦國造成巨大阻力,以至于秦趙之間的主要戰争皆是以離間的政策獲勝,而非軍事上的獲勝,是以說趙國雄厚的家底兒,并不是秦國想打就能打下的。
(一)、趙國的軍事強盛
胡服騎射
趙國在戰國中後期引領了變法的步伐,最著名的就是趙武靈王推行的“胡服騎射”。趙國的變法并不徹底,但它的變法非常實用,由于三家分晉之後,趙國在地理位置上屬于三晉之中較為特殊的,它東北同東胡相接,北邊與匈奴為鄰,西北與林胡、樓煩為界。這些部落都是以遊牧為生,長于騎馬射箭,他們常以騎兵進犯趙國邊境,趙國飽受邊界少數民族的侵擾,這樣一來,它也沒有精力對付國土内包圍着的中山國,甚至還受到中山國的侵擾,這使趙國不得不尋求軍事上的改革。

“十九年正月,大朝信宮,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遂下令易胡服,改兵制,習騎射。”——《史記》
趙武靈王是趙國的第六代君主,他執政的前期還是一位胸懷大志的君主,他認為趙國被動挨打并非因為趙國國弱民衰,而是在于軍隊軍裝不适合騎兵和車戰的作戰,于是才有了效仿胡人的着裝形式,算是一種學習敵人長處的改革思路,而這種改革也隻是軍事上的,是以後世的梁啟超評價這個改革是“軍國主義”。趙武靈王推行易服改革是至上而下強制推行,手段相當強硬,不僅讓軍隊換上了易于作戰的服裝,而且令全國人民皆穿胡服,這又在無意中促進了普通群眾的生産力提高,農民穿上這種短襖長褲後,勞作時的效率遠比長衫友善,這也是由軍事改革帶動了經濟生産。
胡服騎射帶來的另一個益處就是趙國主要兵種的改變,戰國時期各國的兵種大體上都是以步兵與戰車為主,趙國也不例外。因常年受制于胡人弓弩的威力,故而這次改革将胡人的騎射技藝引進國内,這就産生了差別于中原其他國家的一個兵種輕騎兵。趙國的輕騎兵配備的裝備就是短劍和強弓,機動性遠比戰車高,殺傷力又遠比步弓強。是以這一改革剛實行一年,就打到中山國的甯葭(河北獲鹿縣北),随後又西攻胡地,到達榆中(内蒙古河套東北岸地區),以至林胡王向趙貢獻良馬求和,趙武靈王讓代地的相趙固專主管所占領的胡地,向内地提供騎兵。
趙國在胡服騎射的改革下不斷開疆擴土,趙武靈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05年)至趙惠王三年(公元前296年),徹底滅掉中山國;與此同時,趙國向北進深,将兇悍的匈奴擊潰,以至于“攘地北至燕、代”;向西則對林胡、樓煩用兵,将領土推至雲中(内蒙古托克托縣)、九原(内蒙古標頭市)。後世的史學家評價胡服騎射的時候講到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促進了民族融合,這一點非常重要,它是趙國綜合國力的有力支撐,因為胡人與漢人的融合,不僅是為軍隊注入了更兇悍的血液,更是打破了春秋以來的“君子”戰争模式。
“起雖勝,然折兵五十萬”——《史記.武安君列傳》
春秋時期各國打仗的軍隊皆是貴族組成,平民與奴隸是沒有資格上戰場的,而交戰雙方不僅要互相下達戰書,而且是打回合制,也就是等敵方戰車沖一波,我方戰車再沖一波,所謂的鬥将,也是春秋戰争的一大特色。這種戰争模式到戰國時期發生重大轉變,交戰雙方沒有那麼多“繁文缛節”,兩軍交戰就是勇者勝,這與遊牧民族的野性融合是分不開的。是以趙國的騎兵帶有很大的異域特色,在戰場上活躍且兇悍。衆所周知,長平之戰趙國45萬大軍全軍覆沒,前提是斷糧近兩個月。而這一戰秦國的軍隊直接戰死者據說有50萬之衆,這個說法雖然争議很大,但不得否認趙軍的戰鬥力并不比秦軍差。
趙國名将
戰國四大名将中的廉頗與李牧皆出自趙國,這隻是趙國名将的代表,諸如司馬尚、趙奢、龐煖等皆是一等一的名将。為何說秦統一六國最艱難的是趙國,因為趙國在對秦的戰争中并未落過下風。長平之戰廉頗的政策使秦軍寸步難行,其實在長平之戰前,秦國就對趙國的軍事進行過試探,在前269年,秦派大将胡陽率精兵數萬越韓境上黨進攻趙國的阏與,這次試探是被趙奢領兵擊潰,到了長平之戰,秦國苦于廉頗的據守政策,故而采用離間計換下了這位名将,同樣的手段也用在了李牧身上。
長平之戰以後,趙國是采用了割地求和的緩兵之計,秦國在長平之戰中損耗也過于嚴重,故而同意了趙國的求和,這一點在曆史上争議很大,很多人認為秦國如果繼續攻打趙國,很可能就一波帶走了。但事實上半年之後,趙孝成王反水,并沒有割地給秦,而是積極備戰,是以說趙國的家底兒厚是有原因的,半年的時間硬是組織起三四十萬的守備軍,秦國這才舉全國之力伐趙,據說是将五十萬人的家底全部搬了出來。
秦軍在這一次戰争中直接包圍了趙國都城邯鄲,但在信陵君竊符救趙,毛遂自薦獲得楚國支援後,邯鄲才在聯軍的支援下得保,不得不說,聯軍未到之際,平原君趙勝提現了頑強的一面,組織邯鄲人民上城抗敵,始終沒讓秦軍入城。待三國聯軍大敗秦軍後,将秦軍趕至河西,聯軍乘勢收複河東六百裡之地,秦國面對聯軍的攻擊,又是采取離間計,迫使魏無忌被撤下,聯軍才失去了主心骨,否則秦國國土也有可能受到聯軍攻擊。
邯鄲之戰以後,趙國進入相對穩定的時期,秦國則進入短暫的修養時期,這時候趙國并沒停下腳步,它要對付一直在後背捅刀子的燕國。燕國屬于這個時期最大的攪屎棍,趙國本是燕國的屏障,但秦攻趙之際,燕國總會在背後襲擊趙國,因而在趙孝成王十五年至十八年,趙國狠狠的收拾了燕國。但在此期間,秦國又趁機捅了刀子,奪取了趙國在山西境内的37縣。
此後成長起來的名将龐煖替代了出走的廉頗,廉頗的出走也是由于秦國的離間計,秦國收買趙國兩朝元老郭開,當趙王派使者去探望廉頗時,郭開安排使者回報趙王說廉頗飯量還是非常大,但“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以矣”。也就是說廉頗坐不住,總上廁所,這樣一來趙王當然不敢再用廉頗。而龐煖就成了首屈一指的将領,趙悼襄王六年,蒙骜率軍十萬攻趙,龐煖亦領軍十萬禦之,結果是“殺秦軍三萬,射殺蒙骜”。
另外一位名将李牧則是防禦匈奴的一哥,而到了戰國後期,李牧也随着秦攻趙的戰事趨于頻繁而被調往内地。趙幽缪王三年,秦将桓齮率軍東出上黨,李牧将其全軍殲滅,桓齮本人逃至燕國,更名為樊於期,也就是後來荊轲刺秦王獻上的那顆人頭。而秦滅趙的最後一戰則由秦國名将王翦率領,趙國則由李牧,司馬尚應戰,戰争初期,王翦依舊打不過李牧,戰國四大名将未有敗績的就是李牧和白起。秦國則再一次買通郭開,離間君臣關系,最終李牧被趙王處死,司馬尚也被撤下,至此再沒有能夠抵擋秦國的名将。
(二)、曆史分析
以上大篇幅說了趙國的軍事強盛,這是趙國與秦持久抗戰的基礎,此處說軍事是基礎,而非經濟,是因為趙國的“軍國主義”是将趙國由中流國家帶向了上流國家。其通過軍事開疆擴土帶來的正是财富的積累和耕地的開擴,這一系列的軍事擴張使得趙國擁有河套平原、華北平原、大同平原、太原盆地,這些地區都比較适宜農業生産,尤其是由黃河沖積而成的華北平原,地勢平坦,沃野千裡,水源豐富。加之趙國領土南北跨度較大,氣溫差比較明顯,适合多種農作物生長,農業方面能夠推行一年兩熟的耕作,這使趙國的愈合能力非常強。
在邯鄲之戰以後,公元前241年,趙國的龐煖還主動組織了合縱攻秦,并打下壽陵,這說明趙國具備強大的經濟支撐,這種支撐正是建立在軍事擴張之上。反觀趙國滅亡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土地銳減,為了感謝信陵君的竊符救趙,賞賜了變關重鎮;為了解決燕國的後顧之憂,以57城換齊國名将田單;攻打燕國之際又被秦國掠奪了山西37縣。這些土地的淪喪逐漸導緻了趙國自我修複能力的下降。
從外交來看,秦國的“遠交近攻”是非常成功的政策,近攻的目标就是三晉韓、趙、魏。而南韓上黨引發的長平之戰是讓趙國被動接受了戰争。在此基礎上,遠交就産生了效益,長平之戰相持階段,趙國向齊國借糧遭拒,燕國又在趙國後方捅刀,這說明各國并未意識到時局的變化由“争霸”轉向“兼并”。當秦軍坑殺了趙國的40萬降卒以後,各國似乎才明白過來什麼叫唇亡齒寒,才有了合縱抗秦的意識,這一點也要歸功當年的蘇秦。是以長平之戰以後,趙國受到的“國際”支援是其續命的另一法寶,但又在其重兵攻燕後遭到各國抛棄。
綜上來看,趙國之是以在長平之後還能苟延饞喘數十年,那是自趙武靈王時留下的家底尚且雄厚,趙國的将士尚且精良,列國之間尚能合縱互助。而秦滅趙國也正是從這些條件中各個擊破,拼家底的時候不會含糊,因為趙國滅亡之後,其餘國家不在話下;打不過的将領就以金錢離間,列國的合縱就去拼命破壞,倘若趙國後期的三個君主并不昏庸的話,秦國的統一步伐還将放緩一些。
參考資料:《史記》、《資治通鑒》、《戰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