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是Girl Crush？”
南韓女團的Girl Crush之風，似乎還沒刮完。
近期出道的女團IVE，其中有前IZONE成員張元英和安宥真，她們紛紛抛卻了IZONE時期的仙女裙和甜美笑容，在出道預告裡身着黑衣黑裙，面對鏡頭時扮起冷酷表情。
安宥真在IZONE和IVE時期的造型對比
IVE出道成績優異，7天就拿了打歌節目《冠軍秀》一位，成為出道拿一位最快的南韓女團。
她們預告照的這種風格被稱作“Girl Crush”，即受到女性仰慕與喜愛，簡單來說，就是又帥又美、讓女生也會喜愛的女藝人。在團體風格上，差別于甜美、元氣系女團，主要表現出的視覺風格是酷和性感。
近兩年南韓女團的Girl Crush代表，是當紅女團BLACKPINK。她們有兩位rap擔當，歌曲也以強勁的電子舞曲為主，在全球範圍内大獲成功。拿
或許是受到BLACKPINK的影響，近年來Girl Crush成為不少新出道女團的首選風格，内娛剛剛解散的THE9就有典型的Girl Crush特色。也有一些已經出道的女團在嘗試往Girl Crush轉型，數量太多，以至于IVE預告釋出當天，微網誌轉評和豆瓣小組就有不少網友發出疑問：“怎麼又是Girl Crush？”
然而，Girl Crush是女團的“萬能鑰匙”嗎？似乎也不盡然。
南韓“三大”偶像公司JYP，旗下的“怪物新人”ITZY，2019年出道，成員年齡偏小，主打酷和活潑的Teen Crush風格（更像是叛逆少女風）。ITZY的業務能力在韓流粉絲圈層幾乎有口皆碑，能夠完成高強度的全開麥唱跳。剛結束的MAMA盛典，ITZY的舞台在B站播放量已達百萬，成為今年MAMA播放最高的女團舞台。
但是，ITZY近幾次回歸的音源空降成績在逐漸下滑。她們上一次回歸在9月底，而10月的女團品牌評價榜單，ITZY僅在14位，到了12月的品牌評價榜單，她們已經跌出20名以外。MAMA當晚，舞台廣受好評的ITZY卻“空手而歸”，沒有拿回任何獎項。
這種落差，也不免讓人心生疑窦：Girl Crush女團，是一條所有人都能走通的路嗎？
Girl Crush流行緣起
首先，無論是甜美、性感還是Girl Crush，南韓女團風格的流變，都是在尋找沒有還被占領的市場。
縱觀四、五代女團，走元氣風的TWICE手握數個大賞，紅極一時，五代女團又曾經被仙女風的限定團IZONE“統治”，清純風的女團還有APINK、OH MY GIRL等團體在一線活躍，Girl Crush風格反而是當時的頭部團體中比較缺少的那一類。
長遠來看，元氣、活力風格的女團，随着成員年紀增長，在面對更為年輕的新人時很容易失去競争力，總會面臨轉型的難關。
相比之下，Girl Crush女團酷和性感的風格，能保持更長的時間，避免了轉型的難題。在女團競演節目《Queendom》中，清純風的女團Lovelyz就曾經為是否要轉型Girl Crush而猶豫不決。
這與公司基因也存在關聯，YG、CUBE就屬于比較擅長策劃Girl Crush女團的偶像公司。
二代團中最有代表性的Girl Crush團體2NE1，背後的YG公司本身帶有強烈的嘻哈基因，專輯制作人Teddy曾是HIPHOP組合1TYM的隊長，女團的最終策劃呈現強勢的Girl Crush風格也順理成章。
另一方面，Girl Crush風格盛行的背後，也是KPOP出海的野心。
南韓文娛行業向全球進軍的步伐從未停止，而在失去中國（大陸）這個亞洲潛力最大的市場之後，他們出海的重心向歐美偏移。在“闖美”的道路上，KPOP當然需要根據歐美市場的口味，調轉他們的方向。
而歐美市場的口味似乎更傾向于婊氣、“slay”、有态度的藝人，南韓偶像工業傳統的甜美清新、整齊劃一并不吃香。
在毒眸往期分析《青春有你2》出海的文章中，就曾經提到節目因為對中性風格的包容，在海外受到好評。劉雨昕穿着褲裝制服領跳主題曲的MV下，有YouTube網友評論：“我們不定義女孩，是以我們也不定義女團”，把這句話打在南韓人的公屏上（“We don’t define girls so we don’t define girl groups”. SAY IT LOUDER FOR KOREA IN THE BACK）。
南韓偶像行業深谙其中的道理，他們創作旋律洗腦、風格強勁的電子舞曲，采用歐美籍的編舞師和制作人，造型也向HIP-HOP和ABG（Asian Baby Girl）風格靠攏。
曾經觀衆們會看到少女時代全員穿着制服細高跟跳舞，而BLACKPINK等女團的舞台上很少看見細高跟，在Lisa個人油管頻道釋出的舞蹈視訊和為YGX拍攝的宣傳片中，她甚至包着頭巾，卷發、大耳環和裸唇色的造型也有明顯的歐美風。
此外，客觀來看，女團更容易吸引男粉，想要拓展粉絲群體的閱聽人面，“如何吸引女粉”是需要納入考量範圍的。
随着女性主義思潮在全世界範圍興起，文化曆來保守的亞洲，也受到了一定影響。《青春有你2》總導演吳寒曾告訴毒眸，整個社會女性的獨立意識更強烈了，觀衆在生活中看到了中性化、實力強的女生，是以節目也順應了時代。
而在南韓，探讨社會對女性不公與偏見的《82年生的金智英》，出版即破100萬冊銷量，似乎也能作為女性主義思潮風行的佐證。
在這種思潮的影響之下，Girl Crush風格的女團成員，自然更容易受到女性粉絲的喜愛和共情——她們幻想自己像愛豆們一樣，獨立、潇灑、帥氣。
Girl Crush的隐性沖突
在種種因素的加持下，Girl Crush成為女團市場的風口。但在這一流行趨勢背後，Girl Crush也存在争議。
有不少粉絲認為，KPOP對Girl Crush風格的呈現，經常會僅僅停留在視覺層面。少女們在MV裡穿着利落的褲裝，舞蹈風格也偏向力量型和HIP-HOP，但細看歌詞中描繪的仍然是大同小異的戀愛心思。
即使是目前最有代表性的Girl Crush團體，BLACKPINK和ITZY最近一次回歸，主打歌曲《Lovesick girls》和《Loco》，歌詞都是為愛癡狂的故事。
同時，性别議題在南韓本就處于風口浪尖。2018年APINK成員孫娜恩照片中的手機殼上有“GIRLS CAN DO ANYTHING”字樣，南韓網友質疑孫娜恩“使用女權主義周邊”“宣揚女權主義”，最終經紀公司出面澄清手機殼為品牌贊助商品，孫娜恩也删除了照片。
手機殼的智語尚且如此，Girl Crush風格女團所呈現的面貌和歌詞，也更有踩中南韓性别議題痛點的風險。
更進一步看，Girl Crush風格本身，在女團愛豆的整體叙事下，是存在隐性沖突的。
偶像團體本質是工業化的“商品”。在南韓偶像過于完善的流水線工業下，粉絲追逐偶像，很大一部分是追逐公司所包裝出的形象、公司的策劃所講述的故事。偶像的成功建立在粉絲經濟之上，也意味着公司需要絞盡腦汁地迎合粉絲所喜愛的形象。
KPOP的訓練過程和打造模式透露出他們對标準化的認同：每個練習生在出道前都要經曆漫長的訓練期，在這段訓練期間“聽話”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出道之後，即使是更換穿衣風格、發色這樣的“小事”，也要聽從公司安排。
換言之，即使是在專輯風格中以Girl Crush的風格示人，偶像本身也很難始終“做自己”。
而追逐Girl Crush女團的粉絲，所憧憬的形象是有個性的酷女孩，愛豆成為她們想象的投射，即“女孩們想要成為的樣子”。偶像們規訓于公司的規定之下，本身就與粉絲們追求的理想形象相悖。
以五代女團ITZY為例，ITZY是符合韓流粉絲認知的“标準偶像”，業務能力突出，出道至今舞台開麥率高達90%以上，态度勤勉，平時會泡在練習室練舞，并且至今沒有戀愛绯聞流出。
而她們所屬的JYP公司，是“三大”裡相對行程最為密集、回歸最為頻繁的公司。同公司的“勞模”師姐TWICE幾乎全年無休，粉絲經常抱怨“死亡行程”，成員俞定延在直播裡說過：“我們想向粉絲們展現歡快開朗的面貌，但卻經常無法掩飾疲憊的狀态。”
到了ITZY，她們的标簽是“勁舞團”，舞蹈強度比一般女團更高，高強度舞蹈和密集的行程之下，最終成員幾乎都有一身傷病，下雨天關節會有疼痛感。雖然團體已經出道3年，但ITZY最大的成員也才21歲，這樣的年齡帶着一身傷病努力唱跳，唱着“我的人生要按自己的心意”，似乎并不令人信服，也很難被粉絲當成“想要成為”的對象。
更何況，《街頭女戰士》的橫空出世，無疑為Girl Crush女團們新增了一批勁敵。前IZONE成員、被粉圈認為是五代女團頭部舞擔的李彩演表現不佳，在舞者姐姐們的對比下，愛豆式的強大實力更“站不住腳”。
曾經隐藏在愛豆光環下的伴舞們走上舞台表演，同樣能夠受人喜愛，拍攝時尚雜志、上綜藝，似乎更能展現Girl Crush的核心。
或許是意識到了這種沖突的核心，有偶像工業的參與者們，在嘗試将Girl Crush的故事包裝得更為巧妙。
BLACKPINK和SM的新女團aespa選擇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方法。長于世界觀設計的SM公司，直接繞過了傳統的性别和戀愛議題，将aespa的故事上升到人工智能與人類、自我的鬥争與成長等足夠宏大的叙事上。
而YG旗下的BLACKPINK，在最初就鮮少涉足核心粉絲才會關注的概念設計，她們的特色是辨識度高的面孔、易于翻跳的舞蹈、可效仿的時尚造型，定位更為傾向大衆、時尚和社交。
讓愛豆們更多地參與音樂制作和舞台設計也是一種思路。男團諸如BIGBANG、BTS等成功先例，隊内都有精于制作的成員。近年來的女團中，也有自作曲團（G）I-DLE，隊長田小娟包辦了團體出道至今所有主打，中國成員宋雨琦和泰國成員Minnie也在最新的回歸專輯裡參與了非主打的作曲。在愛豆對于音樂表達、舞台呈現有較高自主權的時候，唱出的Girl Power歌詞才更容易讓人信服。
無論如何，Girl Crush的風潮還在持續，經紀公司們仍然在追逐這一風口。樂華娛樂在南韓打造了EVERGLOW之後，在國内推出的新女團也帶有明顯的Girl Crush特色，而JYP正在籌備的新女團，從流出的物料來看，風格也與清純元氣風有一定差距。
看着KPOP一路走來的粉絲們，在Girl Crush混戰的時代，或許也會懷念二代團百花齊放的曾經。
但在大衆娛樂時代，放眼海外、夢想走向國際的KPOP偶像工業，也需要在原有的叙事上，加入新的故事了。
文 | 龍承菲
編輯 |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