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十年代初, 為了太河水庫建設，庫區裡的13個移民村都要搬遷到建立的村址，我家也在其中。
蓋新房子首先要整理木料，就要找木匠們來幹活。沒有錢買新的木料，我家就從老房子拆下來的木材中選擇合适的材料來制作新房子的門窗等。
村裡開工了，蓋房子的人家比較多，村裡的幾個木匠加班加點也幹不過來。于是，父親便從沒有搬遷的鄰村找來了幾個木匠，準備整理木料，制作新房門窗和家具。
木匠師傅們幹得熱火朝天，我也有事沒事地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幫忙。有時看到他們拿着锛，一隻腳踩着木頭，兩手輪起木锛，不斷地在木頭上刨，不一會兒，一塊不規則的木頭就會在木匠手裡削平, 成為有用之材。
我看到他們用锛很輕松地幹活，也想去體驗一下其中的樂趣。木匠則把锛拿到一邊，不讓我動，說：“用锛是有危險的，一不留神，掌握不好就會锛爛鞋掌。”
有時又看着他們兩個人拿着墨鬥，拉出一根長線，在木料的兩端用拐尺劃着什麼。我好奇地走上前去說：“我幫你拉線行嗎？” 老木匠說：“行啊！我給你把這頭劃好尺寸，你在這邊摁在劃好的線上就行。” 他又到另一頭去劃線，并拉起墨線輕輕一彈，一條筆直的墨線，便印在了木料上，然後，根據需要的尺寸鋸木頭。有時墨鬥裡的墨汁幹了, 畫的線就不清晰了，木匠們就會讓我把寫毛筆字時用的墨汁拿出來, 倒在墨鬥裡，劃線就又清晰了。
鋸小塊的木頭，一個人拉鋸就可以，或在凳子上，或在專門用來鋸木頭的三角支架上，腳踩在木頭的一端，右手握着鋸，沿劃好的直線方向用力拉鋸。鋸木頭時，會發出“哧哧哧”的聲音，似演奏着交響樂，此起彼伏，随着木屑的不斷飛落，木頭的香氣也會散發出來，芳香四溢。我特别喜歡聞松木的味道，那種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圖檔選自網絡）
鋸大塊木頭,如解闆子時，必須兩個人密切配合拉大鋸，将木頭捆綁在樹上，兩人各站在一條凳子上，你拉我送，送的時候，後邊的左腳就會擡起來，兩隻胳膊用力推。拉的時候，前右腳又要擡起來，使勁往懷裡拉，一拉、一送，正好是大鋸的身長距離。不過拉鋸是一種體力活，對人的體力消耗相當大，一般力氣小的人還真拉不了這樣的大鋸。
為了能夠讓木匠給我做一把玩具木槍，我總是跑前跑後地獻殷勤。等他們拉鋸累了, 坐下歇息時, 我就給他們倒茶水, 有吃煙的，就遞上一支煙，點上煙後, 他們就吞雲吐霧地聊會村裡發生的笑話。茶喝足了，煙吸過了瘾，疲勞消除了不少，身體又緩過勁來了，就又開始接着拉大鋸，重複着相同的動作。
有一次，一個木匠家裡有事來不了，拉大鋸就缺少了“對手”，老木匠就打上了我的主意，連哄帶騙地說給我講故事，讓我在下方給他向下拉就行，他在上方掌握着鋸子行進的方向，防止拉偏了方向。
他一邊拉，一邊給我講着鋸的來曆。傳說魯班帶領着徒弟們進山砍伐樹木時，路過一道小坡, 順手牽扯上一條藤條, 想不到被它拉破了手, 魯班出于好奇, 便仔細尋找原因, 看到藤蔓上還帶有血迹，便拿起來觀察，整條藤蔓上長滿了帶倒鈎的刺。于是，魯班回到家就模仿藤蔓上的刺，讓鐵匠制造出了鋸。這一發明，給人們在以後的生活中帶來了很大便利，我也被故事深深所吸引，在不知不覺中幫助他拉完了大鋸。
解開的木闆，是做家具的材料，根據不同的用途，裁制成不同的規格。那個時期沒有電，更不用說電鋸、電刨子等現代工具，木匠們隻能靠兩隻手，用高超的手藝，去完成那一件件制作精美的工藝品。
過去，木匠在農村裡是一項很吃香的手藝。因為在過去，不論窮富，家家戶戶都會請木匠制作家具。雇主都會盡心盡力地去照顧好木匠的生活，害怕照顧不周，木匠師傅跟他們耍心機。但那都是極少數，誰家都會有個三親六友、沾親帶故的木匠，都是些面子活，再說，木匠們還為了一個好名聲，以後好幹更多活。
不過，也有例外，給三哥蓋新房時，父親找來他的一個遠房表妹夫來幫忙幹木工活，在整理檩條時，他隻丈量室内的尺寸，沒有計算上滿牆的尺寸，就進行了裁決,在上檩條時，放上就掉下來，讓他去一看，傻眼了，說了句“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 掉過頭去，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就跑了，父親怎麼勸也沒有勸回來。沒有辦法，父親七拼八湊，才湊夠一間屋的檩條,隻能是明間大，裡間小。這件事至今還當笑話在木匠中傳播,也是教育年輕的木匠引以為戒, 無論幹什麼, 都要認真負責。
現在的農村，需要解開大木料的，就用車拉着木材，到木材加工廠，用輪盤鋸,解木頭，厚薄均勻，友善省勁。随着時代的變遷，現在有了小型多功能電鋸，既能鋸木料，又能刨木闆，還能鑿卯榫，攜帶友善，做家具又快又好，還漂亮，解放了木匠們的體力勞動，提高了生産效率。
現在的木材家具，去家具市場什麼樣的都能買到，請木匠師傅手工制作家具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但過去老木匠們勤勞智慧、吃苦耐勞的精神卻永遠留在我們這代人心中。
寫于2021年11月15日
翟所祥，男，漢族，1963年4月出生于淄川太和鎮南下冊村，中共黨員大專學曆。現為淄川區煙草專賣局職工。自2015年以來先後在報刊雜志發表文章80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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