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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愛優騰之前

死在愛優騰之前

撰文 | 何芙蓉

編輯 | 吳先之

“今年年初,優酷就找到我們想要合作短劇。在此之前,我們主要是在快手孵化達人輸出短劇,優酷就注意到了,然後再來找到我們。”趙晖是一家網絡文學IP孵化公司的制片人。“我們的優勢是手裡有很多網絡文學的IP版權,優酷主要是想跟我們合作做IP的影視化改編。”

趙晖說:“優酷的效果很好,我們也跟騰訊視訊達成了合作,現在主做長視訊平台了。抖音、快手雖然也做微短劇,但效果不如長視訊平台。”

微劇作為目前長短視訊平台都争着在做的一個内容闆塊,其形式的出現也是在适應使用者目前的短内容觀看習慣。在這場長短視訊PK賽中,微劇對抖快的不看好似乎是近來長視訊平台少之又少的好消息之一。

月初,愛奇藝曝出裁員的消息,裁員比例高達20%-40%。連年虧損、選秀綜藝停播、今年的迷霧劇場未成爆款等事件暴露了愛奇藝開源的舉步維艱,裁員則是一場斷臂求生的節流之路。

裁員的風口未過。12月15日愛奇藝接着宣布會員漲價的消息,而這距離去年11月份上漲會員價過去僅一年的時間。

長視訊平台的營收主要來自會員和廣告,管道單一且内外受阻,提升會員價格似乎是最直接的破局之路。愛奇藝率先撕開了自身的傷疤,實則行業同病相憐。

死在愛優騰之前

對于長視訊的遇冷,大家把主因都歸結到了短視訊身上,當然确實如此。不過,光子星球與多位影視行業人士交流後發現,長視訊行業自身的弊病也不在少數,新興業态出現進一步将這些問題擺到了台前。

内外交困,長視訊行業走到了十字路口,即便優愛騰還未倒下,但處于上遊行業的很多影視公司,由于沒有巨頭庇護,将很難走出寒冬,看到下一個春天。

影視公司過冬

現在影視行業處境怎麼樣?一位從業近30年的國家一級編劇、導演無奈的感歎道:“一個字,難!”

使用者時間與注意力被短視訊平台不斷蠶食,長視訊平台盈虧難衡。疫情之下,很多項目的拍攝陷入停滞,院線電影經受重創。影視行業正在經曆寒冬。

而這些僅僅是我們看到的一個部分。

在産業鍊的上端,影視制作公司作為長視訊内容生産的源頭,他們的寒冬似乎來得更早。

上述某國家一級編劇、導演向光子星球表示,首先是現在影視劇的制作資金需求太高了,而且主要是落在制作機關身上的。“現在随随便便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的制作成本都是幾億、幾十億,這不是一般中小影視公司能負擔起的。”

片酬仍然是很多影視劇最主要的開支。近兩年,對于演員片酬的限制一直在進行。此前規定演員的單集片酬(含稅)不得超過100萬元,總片酬(含稅)不得超過5000萬元。

不過,即便是被限制後的薪資水準仍然很高,橫向對比南韓等演藝圈以及我國平均薪資水準,我國演員的薪酬還是處于很高的水準。“而且這裡面水太深了,有關部門限制片酬限了這麼多年,實際執行起來很難。”

“由張少華老師主演的《我的醜娘》在2008年總共就花了800萬,而現在限薪的情況下一個演員的片酬就要5000萬,這個漲幅太大了。”上述人士表示。

除了片酬,宣發費用也是很高的。一位電影投資人告訴光子星球:“如果一部電影的成本是10億,很多電影宣發成本就會占到5億。尤其是現在疫情之下,院線電影就更難了。”

“一般一部國産電影的票房,電影院分51%,繳稅9%左右,投資方即出品版權方的分賬比例在33%-40%。票房達到成本的3倍,投資人就不會虧損。以電影《水門橋》(長津湖2)為例,其成本在6億左右,若票房達到17億便能賺到錢。”上述電影投資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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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人認購之後,除了提供資金支援,同時也發揮着宣發作用。“但是今年好電影很少,加上疫情的不确定性,這兩年很多投資人都不投影視了,怕回不了本。主旋律題材的市場反響好點,其他很多項目拿不到投資便隻能擱置。”

另外一點,很多劇拍出來播不了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拍出來賣不出去導緻沒人敢拍,進而好的内容也就越來越少。“網絡時代,大家都說内容越來越多了。不過,無論是衛視,還是線上視訊平台上我們所看到的内容,都隻是一部分,還有很多劇是沒有播出的。”一位影視版權工作者表示。

“最近幾年一部較好的電視劇,賣給衛視可以賣到幾百萬元一集,但是賣給視訊平台基本就是幾萬、幾十萬一集。是以隻有上了衛視,才能最大程度的回款,線上視訊平台以及很多小的地方台回收不了多少成本。”

不過,現在電視台的處境也很難,真正買得起大制作的也就那麼幾家衛視。加上這兩年電視台對于電視劇内容的要求越來越高,标準越來越嚴,很多劇賣不出去。

南韓、中國台灣地區的劇大部分是邊播邊拍,市場反響不好停拍都行,試錯風險較小。而大陸都是拍完再播,若拍完賣不出去、播不了,便隻能廢掉。

還有,像從業者的專業度、資本幹擾拍攝、流量控制内容以及買收視率作假等諸多的問題,也都在影響着影視行業的正常運轉。

“現在真正拍劇的就那麼幾家大的影視公司,不缺錢也賠得起。更多的中小影視公司關門的關門,轉行的轉行。”一位從業人士告訴光子星球。

逃離長視訊

為什麼優愛騰等視訊平台做不了中國的奈飛,内容品質跟不上被認定為主要原因。無論是觀看廣告還是會員付費,隻有内容上讓使用者覺得物超所值,才能留住使用者。

影視制作公司作為影視内容産出的源頭,影響着行業的正常運轉。在内外因素的影響下,很多從業者正在離開這個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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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疫情緩和後,俞飛把自己開了近10年的影視公司的業務轉向短視訊,他們決定不拍劇了。2019年的兩部劇至今都沒有播出,直接廢掉、虧了不少錢,加之疫情的影響,幹脆轉行做當下正火的短視訊。

“由于有劇集制作的經驗,我們最初在短視訊平台也是先做的劇情類賬号,粉絲量起來了之後接過廣告、帶過貨。這個過程也很難,短視訊行業新東西太多了,挺難适應的,但是好在公司活下來了。”俞飛說。

轉型後,俞飛的公司專門成立了針對短視訊創作的部門。另外還有一個部門大多是原來留下來的老人,他們主要轉向做廣告片、宣傳片,以及現在各個平台都在扶持做的短劇。

“現在我們公司招人也越來越年輕化了,短視訊還是得年輕人來玩。原來拍電視劇,很多員工适應不了短視訊,離職的人不少。”

他表示,雖然現在賺不了大錢,但是好在不虧。做短視訊相較于原來拍劇,風險小很多。“這幾年疫情,很多行業都不穩定,也不指望賺大錢。雖然拍不了劇,但好在還可以做做短視訊不至于失業。”

短視訊的興起對長視訊行業沖擊無疑很大,尤其是在使用者碎片化時間的争奪上。但是很多傳統影視行業從業者并未把短視訊視作影視行業遇冷的根本原因。

上述影視行業從業者表示,短視訊對影視行業是有影響,但短視訊的出現對于很多影視從業者來說并非壞事。長視訊現在好内容太難做了,不從根本上改變長視訊行業成本過高、流量橫行等問題,内容品質也是很難提升的,留不住觀衆很正常。“隻有創作環境好了,更多的人湧入,行業百花齊放,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好内容産出。”

“對于很多從業者,在長視訊行業做不下去的情況下,轉行短視訊、微型劇我覺得是一個好事,至少可以不失業,同時豐富網絡内容。觀衆找不到喜歡的電視劇,就去刷短視訊,影視工作者也是一樣,長視訊幹不下去自然會轉行。“

廣州一影視公司的人士表示,他們公司原本主做網劇和網絡大電影,不上衛視和院線。但是一部網劇成本也在5000萬左右,網絡大電影在1000-2000萬之間,邀請明星成本則更高。

“現在這類劇同質化很嚴重,如果沒有宣傳和流量明星做背書,播放量都不是很高。我們接下來也有轉型做短劇的計劃。”他表示。

另外,上述影視版權工作者表示,大概從三年前長視訊平台明顯減少了外采版權,而是偏向自制劇。“這幾年平台的版權支出比例已經非常小了,反而是在自制劇上的花費越來越高。”

對于長視訊平台虧損,多是把原因歸結于版權太貴,但實則是長視訊内容的整體制作成本太高,自制劇也救不了平台。

長視訊的高成本在自動篩選很多中小玩家,行業盈利難,便會有更多的從業者離開。

轉型之路艱難

影視寒冬下,整個視訊行業正處于主動與被動轉型的關鍵時期。光子星球在與多位影視行業從業者的交流中了解到,傳統影視相關企業轉型的方向主要是在湧向線上平台。

首先,在電影市場不确定增加的當下,部分原來主做電影的公司開始轉向電視劇、網劇、以及網絡大電影。例如博納影業出品網劇《陽光之下》、華誼兄弟出品的網絡電影《九指神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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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影視公司在資金等方面占據優勢,在院線電影業務受挫的情況下,涉足電視劇以及網劇可以視作為公司開辟了第二增長曲線。

但更多的中小影視公司則處于被動轉型的狀态。

短劇是很多影視公司轉型的另一個方向。“原來很多拍網劇、網絡大電影的都轉型做網劇了。”上述廣州某影視公司的人士表示。

相比于電視劇、電影,短劇更像是一門小而美的生意,成本低、拍攝周期短、上線快、随時回款。

上述制片人趙晖告訴光子星球:“現在5-15分鐘/集,共30集的一部短劇總共成本在130萬-150萬。拍攝周期一個半月左右,一般拍完就能上線。與平台分賬,回報率在40%-50%左右。”

短劇融合了長短視訊共同的特征,即在長視訊重内容的劇情形式下縮短時長。在短視訊全民化的當下,短劇在主動順應趨勢,很多長視訊從業者把短劇視作進入短視訊的切入點。

“現在各個平台對于微劇都是有扶持的,例如流量曝光、宣發扶持等。”在越來越多的人湧向短劇的同時,平台也在加大對這一塊的扶持。

“現在主要的流量來源都是年輕觀衆,短劇也是以抓年輕人為主,例如甜寵、都市、青春、懸疑、武俠等題材。網文是現在短劇的主要IP來源,短短幾分鐘的劇情涵蓋很多“爽點”,反轉、穿越、逆襲、高甜的劇情都有意在順應年輕人的口味,抓住年輕人才是最重要的。”趙晖表示。

在傳統影視公司追逐年輕人的過程中,展現了視訊行業外部環境的變化,因為行業甚至有人直接放棄長視訊轉做MCN。

其次,廣告片、宣傳片是很多中小影視公司度過難關最直接的選擇。相對于抖音、快手的短視訊内容,以甲方需求為導向的宣傳片更容易被傳統影視人所接受。

“短視訊的玩法與長視訊相比相差太大了,短視訊無論在拍攝手法、網感追求、以及變現等方面都不同。”一位影視公司剪輯師表示。

不過在這場越來越多的影視人湧向短視訊、湧向流量的過程中,内容品質也值得深思。“短視訊接住了很多傳統的影視從業者,這是好事。但現在很多網絡内容良莠不分,全民追逐流量,短視訊内容在藝術的呈現上是難以與長視訊媲比的,影視内容屬于藝術創作,長此下去我們的路會越走越窄。”上述某國家一級導演表示。

疫情和政策因素也是導緻這一輪影視公司退潮的原因。基于視訊的共通性,很多公司抓住短視訊趨勢暫時度過難關,但還有很多沒能在這個過程中挺過來。

企查查資料顯示,截至目前,2021年影視相關企業吊登出量達4.9萬家,2020年吊登出量為4.8萬家。

在上遊内容難産的情況下,發行、宣發、放映等整個産業鍊都在陷入僵局,長視訊行業日益維艱。

文中被訪者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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