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件很棘手的事
作者 | 李 想
編輯 | Jane
出品 | 幫甯工作室(gbngzs)
早在2016年1月19日,比亞迪申請注冊王朝系列之“魏”商标,一年後的2017年2月28日取得專用權。如今,該商标被轉讓給長城汽車,很明顯是因為長城汽車旗下WEY品牌的緣故。
一時間,兩家公司董事長——王傳福和魏建軍——的友誼在汽車界被傳為佳話。
其實,這不一定是比亞迪單方面示好。幫甯工作室查詢到,在受讓“魏”商标後不久,長城汽車将自己注冊的商标“登陸艦”,于2021年11月2日進行了轉讓。目前尚不清楚受讓對象是誰,但有求于它的,應該就是比亞迪,後者正在打造軍艦系列車型。
由此推斷,長城汽車與比亞迪很可能是在互換商标,用作各自旗下的新品牌或新車型名稱。
即将過去的2021年,堪稱汽車品牌和車型名稱的爆發之年,一些新的汽車品牌和車型名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其速度之快、數量之多,令人目不睱接。其背後涉及的使用者思維、法律事項等,值得放大來探讨一番。
01
生動起來的,不止是名字
2012年,比亞迪推出王朝系列的開山之作——秦。
以此發轫,比亞迪陸續推出了唐、宋、元、漢等王朝車型,以成系列的整體力量,超過了汽車工業史上任何單一趣味化車型名稱的影響力,讓沉悶的汽車品牌及車型名稱開始活躍生動起來。
不過,此後一段時間,鮮有車企跟進。直到巨變的2020年,沉悶再次被打破。
去年6月10日,哈弗通過網絡公開投票,海選出“大狗”二字作為新車型的名稱。從此,中國汽車廠家仿佛掌握了流量密碼,群眾決策汽車品牌及車名娛樂化成為一種行業時髦,且日益趣味化、個性化。
幫甯工作室梳理後,發現大抵可以将這些趣味的個性名稱分為4大類:動物、兵器、傳統文化以及西化類。
從上表中可以看到,動物類的名稱被采用最多,最受汽車企業歡迎。
用動物名稱來命名品牌或車型的做法,在國外汽車界由來已久,像大衆的甲殼蟲、福特的野馬等,而且這些動物名稱車型中有很多成為經典,在全球範圍内有大批擁趸。
現在,輪到中國市場了,大狗、好貓、赤兔、海豚、螞蟻等動物正在中國汽車行業滿地跑。
名稱是一種文化,而文化源于生活。
很多汽車企業之是以喜歡以動物名稱來命名,多是因為動物比較貼近消費者的生活,取其名稱容易引起消費者的共鳴。而且,人們熟悉一些動物的外形及習性,在仿生學設計流行的當下,以動物名稱來命名品牌或車型,更能夠賦予汽車産品以生命感,讓冰冷的機器像動物那般鮮活起來。
兵器類名稱也比較熱門。
2019年,“長城炮”皮卡一炮走紅。緊接着,同樣出自長城汽車的坦克300一車難求,不經意間帶動兵器類車型名稱異常火熱。
到2021年,長城炮衍生出黑彈、火彈、龍彈等更多炮彈類車型;坦克500的預售相較于一年前的坦克300,有過之而無不及。比亞迪也加入了“戰鬥”,旗下驅逐艦05車型已完成亮相,後面更規劃了一支龐大的軍艦家族車型。
在汽車工業史上,以兵器名稱作為汽車商标并不多見,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豐田的陸地巡洋艦(後更名為蘭德酷路澤)。在軍事概念上,巡洋艦是一種大型水面艦艇,擁有同時對付多個作戰目标、勝任多種任務的多樣性。體型大、通過性強的豐田“陸地巡洋艦”車型與這種概念不謀而合,讓它足以稱得上是陸地上的巡洋艦。
同樣,長城汽車旗下的“炮”系與坦克品牌均定義為硬派屬性,也基本上做到了名副其實。
傳統文化也在車圈應用廣泛。
此前,比亞迪成功推出以中國曆史上各朝代來命名的系列車型,無形之中為中國傳統文化類名稱做了背書。
如今,捷途汽車也深耕中國傳統文化,吃老祖宗留下來的飯。他們從四大名著之《三國演義》中獲得靈感,相繼推出X70 PLUS諸葛(亮)版、X90(趙)子龍版,另外還申請注冊司馬、仲達、赤壁、曹操等商标,儲備下一步推出的車型名稱。
不僅如此,捷途汽車還從《西遊記》中吸取元素,申請注冊孫行者、沙和尚、八戒等商标,頗有将中國傳統文化發揚光大的意味。隻是,難以想像沙和尚、八戒車型會設計成什麼樣子。
與之不同,長城汽車等廠家則将目光聚焦在西化概念。
以長城汽車旗下高端品牌WEY為例,全新咖啡系列車型目前已釋出摩卡、拿鐵、瑪奇朵等3款車型。此外,WEY品牌還申請了迪斯科、薩克斯、探戈、森巴、貝司、搖滾、嘻哈等帶有西洋音樂藝術性質的商标,作為後備名稱。
按理說,在中國汽車企業中,“長城”之名最具有中國文化,但長城汽車旗下新品牌、新車型名稱都非常西化,紛紛采用舶來詞取“洋名”,姑且了解為中西合璧吧。
另外,一些網絡詞語也被汽車廠家作為商标申請注冊。比如,長城已送出申請,注冊豪橫、老鐵、拉轟、舒坦等網紅詞。不過,這些名稱車型目前尚無明确的生産落地計劃。
02
可以娛樂化,但要注冊先行
給新品牌和新車型取個好名稱,并不容易。
上汽大衆斯柯達曾推出“野帝”(Yeti),很多人就認為該名稱“有違合感”。這款車于2013年9月國産、2017年12月停産,隻生存了短短的4年又3個月。因為其中文有個“野”字,上汽大衆斯柯達曾請來“古惑仔”為之代言,但該名稱車型仍然難逃夭折的命運。當然,這也不全是名稱惹的禍。
取名難,汽車廠家就廣開腦洞,近年來想出一招——将名稱決定權交給公衆。這既符合Web4.0時代的互動需求,又給予車型名稱集思廣益的空間。
在Web4.0時代,公衆更注重個人價值的實作,個性化需求、符号性價值的要求超過了商品或服務的使用價值。汽車企業就投其所好,定制營銷、口碑傳播、精準推送成為眼下時髦之舉。而且,群眾決策通常确實可以提出記憶成本最低、最飽含情感共鳴的方案。
哈弗大狗便是典型。
“大狗”二字以超過第二名1倍多的票數順利當選。一位參與投票者在網上留言道:“現在的車名要麼是星空宇宙,要麼是天神猛獸。我隻希望它是我的一條忠犬,能陪我柴米油鹽,也能陪我詩和遠方,能陪我潮流炫酷,也能陪我偶爾撒野,這才是一款車該有的樣子。”
通過大狗這一文化母體忠誠、野性的特質,哈弗大狗車型倡導尊重自我、不盲從的生活态度,引起了年輕人彰顯自我價值的情感共鳴。同時,“大狗”二字記憶成本趨近于零,為車型後續營銷帶來很大的便利性。
受大狗啟發,2021年,汽車廠家群體起而效法,紛紛為新車型名稱組織網絡海選投票。
有人為此狂歡,有人對之搖頭,彼此都有各自的理由。
狂歡的人,多為自己有機會能參與、能發聲而高興,哪怕是人微言輕的一票。
搖頭的人認為,車型名稱高頻傳播,承載着企業的形象、文化、美譽、口碑等文化和價值觀,而且,汽車是國民經濟重要支柱産業,車企應該承擔起文化引導的社會責任,其車型名稱應當有内涵、有品位,不能隻求表面熱鬧。他們擔心會“娛樂至死”。
搖頭的人還認為,車名海選過于娛樂化,選出的結果并不一定好,“看看美國選出的最近兩屆總統就知道了”。
這種觀點立刻遭到狂歡派批駁:假如沒有海選,超女們哪有機會出名?公衆哪有機會得到新的文化享受……
以上種種,沒有對錯之分,隻有不同的差異。需要提醒車企的是,企業為産品或服務取名稱,本是私權。不過,一旦過于無序、偏離社會主航線,國家公權力會介入。2019年,國家多部門出手,聯合整治不規範的樓盤名稱,重點是故弄玄虛、刻意誇大、怪誕離奇、崇洋媚外、用字不規範等“大、洋、怪、重”問題。
不管外界争議如何,在汽車企業内部,關于車型命名,确實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合資企業因為是引進車型,常見做法是圍繞其英文名稱進行漢化,取個中文名。中國品牌對新車型則是全新命名。但是,無論中外,“車型命名并不隻考慮市場傳播,”某主機廠市場部負責人告訴幫甯工作室,“首先要考慮的,其實是法律問題。”
車型名稱要想合法使用、不産生侵權糾紛,必須申請商标注冊,取得商标專用權。根據《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汽車在第12類。“汽車行業是熱點,已經注冊的名稱太多了。”一家商标代理公司負責人表示,“凡是你能想到的兩個字的組合,基本上是人家早就想到并注冊,更别說那些惡意搶注的了。”
現實中确實如此。很多車企費盡心思,曆經無數次讨論,最後拟定了一個中意的名稱,但往往是到商标局申請注冊後,一二個月裡收到《駁回通知書》——已有近似名稱被注冊。
無奈之下,汽車廠家隻得另辟蹊徑出奇招,走更安全可行的路線,比如動物、兵器、傳統文化、西洋元素等方向。在那些路線上,已被注冊的機率要低很多。
尋常路,不是不走,而是不好走。這才是一些汽車品牌和車型新名稱令人意外的主要原因。
幫甯工作室在采訪中,有專家建議汽車企業“對新品牌或者新車型,應該商标先行”。目前,從申請注冊到取得商标注冊證,即便一切順利,也需要6個月,而市場不等人,是以應當盡量提前注冊好名稱。“在規劃、開發車型之初,應當連名稱一起規劃,提前拟好,到國家知識産權局商标局申請注冊,拿到注冊證後,才能傳播。”該專家指出。
就在上個月,一家新興的造車新勢力在北京召開媒體溝通會,介紹拟推出的車型。幫甯工作室因正在采寫車名的選題,遂提醒該公司。後者火速查詢後,愕然發現,其名稱已有他人在第12類注冊了商标——再做下去會帶來侵權法律糾紛。該企業不得不暫停傳播,想方設法聯系該商标持有人,看能否協商轉讓。同時,另起爐竈重新拟名,再去申請注冊商标,以作備選方案……個中折騰,教訓深刻。
畢竟,大部分人都沒有像王傳福和魏建軍那樣的友誼,或者說,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