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還要從杜月笙觐見蔣介石說起。
那時候,上海三大亨剛剛被封了少将,興奮得不得了,想着一定要去南京見一見老蔣,當面道謝送禮交流下工作什麼的。
不過,陳群馬上就阻止了這三人的可笑想法,畢竟這是封建時代皇帝臣子們搞的一套,在蔣委員長面前不吃香。陳群吩咐他們一定要等着蔣介石通知他們見面才行。
而與此同時,陳群有給蔣介石寫了一封密信,點評了這三大亨一番。說這黃金榮在租界任職,不便出面;張嘯林有勇無謀,到處樹敵;唯有杜月笙有膽有謀,可以為國家效力。陳群這封信基本上已經決定了将來這三大亨的排位和格局,蔣介石就“欽點”了杜月笙前往南京單獨見面。
杜月笙這下子面子大了,黃金榮和張嘯林就算是嫉妒也沒有啥用,表面上還是要恭維道賀的。杜月笙行事低調,這次去南京更是小心又小心,帶的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除了萬墨林、馬阿武之外,還有寥寥幾個門生,其中就有黃振東。
黃振東的父親是華新公司的大老闆,從前做的是和日本的進口生意。五卅慘案之後,中國到處抵制日貨,黃老闆的公司也免不了受到牽連。
黃振東被員工舉報被關了起來,黃振東的老爹馬上送了一大筆錢給杜月笙,杜月笙拿出40萬捐了出來,親自出面保他,他才逃過一劫,從此就拜入杜門之中。

黃振東有财力,又有個肯為他砸錢的爹,雖然沒什麼腦子,杜月笙還是對他比較客氣的。
這次去南京,黃振東糾纏了杜月笙許久,杜月笙才松口帶他去。在前往南京的路上,杜月笙對門生千叮咛萬囑咐:南京畢竟不比上海,到處都能撞見大人物。而杜月笙在蔣介石手下沒有實權,不過就是個虛職,如果那個門生不長眼得罪了權貴,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兒。
杜月笙狠話放在前面,幾個門生都小心翼翼,跟在杜月笙身後亦步亦趨。而偏偏這個黃振東給杜月笙捅了個簍子,讓杜月笙丢了個不大不小的臉。
老蔣請杜月笙來,想要深度合作,在吃穿住行上必定上不會虧待杜月笙的。杜月笙一行人被老蔣安排住在了中央飯店之中,中央飯店在那時候是專門招待各地大員和海外貴賓的頂級飯店,豪華自不必說,關鍵住在這地兒很有面子,夠杜月笙手下門生們回去吹一陣子的。
黃振東住進來之後也覺得自己身份不凡起來,其他人都是老老實實守着規矩,他卻色心大起,心心念念惦記着秦淮河邊上那些美人們。
若是自己偷偷跑出去行樂倒也罷了,這位大少爺将妓女帶進了中央飯店之中,被酒店方抓到之後當面批評教育,雖然看在杜月笙的面子上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但這醜事兒隻消幾日,就從南京一直傳到了上海。
杜月笙本就好面子,他一直想要從吃喝嫖賭的黑幫形象轉變成沉穩可靠的商人,甚至是政客。但黃振東這一招妓,簡直就是将他重新打入賊窩裡面,旁人說起來,大有“狗改不了吃屎”的諷刺色彩。
衆人當然不認得這小小的黃振東,隻曉得他杜月笙帶進來的人找小姐,順便也猜測一下這杜門的門生是不是上行下效,學的是師父的那一套風流做派。
杜月笙想想都覺得懊悔不已,回到上海之後,她立刻叫萬墨林把黃振東的拜師文章給找出來,萬墨林按照杜月笙的隐私,将拜師帖給黃振東給退了回去。
這拜帖退到黃家,黃振東被自己的老爹一頓好罵。杜月笙是他的恩人不說,他家的華新公司就指望着杜月笙給他們做背景撐上一撐。
現在杜月笙這個師父沒了,黃振東可有的要後悔的。黃父馬上找各路人脈向杜月笙求情,希望杜月笙能将拜師帖收回去。
而杜月笙正在氣頭上,黃振東就算在杜公館門前磕頭請罪都見不到杜月笙的人影。黃父下了重金,直接給杜月笙買了一艘豪華遊艇,杜月笙雖然在當時有了财力也有了名望,但豪華遊艇還真就沒有。
黃父痛下血本,但送一次退一次,再送一次再退一次,這送來退去的,這艘遊艇就一直停在十六鋪碼頭,讓人看了還蠻可惜的。
過了一段時間,杜月笙算是氣消了一半,有人跑到杜月笙面前,看似不經意地提了那麼一句,說這遊艇停在那裡,長久不用怕是要生鏽的,杜月笙聽了也不作表示。
後來黃父幹脆找到了杜月笙器重的智囊團蘇嘉善,讓蘇嘉善去說說好話。
蘇嘉善對杜月笙道:“杜先生,這件事兒實際上怪不得黃振東,還得怪你自己。”
杜月笙覺得新奇,反問他:“為何要怪我?”
蘇嘉善道:“你本知道黃振東不怎麼靠譜,還将他帶到南京去,鬧出這麼一樁事兒來。”
杜月笙回頭想想,也覺得蘇嘉善說的有道理,非常低調地收下了黃老闆送的這艘遊艇。
遊艇已經收下來了,黃振東回師門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後來黃父專程找到萬墨林,給他送了一份大禮,沒多久,黃振東的拜師帖不聲不響地被杜月笙拿了回去。
有人說,杜月笙能将這個趕出門的徒弟撿回來,是看在那艘豪華遊艇的份兒上,其實并不全是。
和前兩個人渣門徒相比,黃振東雖然不靠譜,其實是有可取之處的,他對杜月笙是真崇拜、真尊重,一直将杜月笙當作師父。
黃振東經過這件事兒,雖然沒改了好色浮誇的性子,但對杜月笙是忠心不二。
後來杜月笙家中大事,無論是兒子結婚還是自個兒大壽,黃振東都是直接送幾斤黃金,誠意得不行。
而從另一方面說,徒弟犯了錯,杜月笙能檢討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将所有的過錯怪在門徒身上,聽得進勸誡,這是很多身在高位的人都沒有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