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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遠航太平洋

作者:千眼君
孤筏遠航太平洋

你相信一隻木筏,可以橫渡太平洋麼?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主人公就是詩人海子去世時所帶其中一本書《孤筏重洋》的作者海爾達爾。

在遙遠的南美,曾經存在過神秘的印加文明。這個遙遠的、信奉太陽神的文明,自16世紀被西班牙探險家皮薩羅征服後,其曆史文化一直被西方國家所探究。與此隔海相望、在太平洋中心波利尼西亞的法圖希瓦島,一直流傳着這樣的故事:來自東方的酋長提基,乘坐木筏遠渡重洋來到島上,帶領他的族人開荒拓林,繁衍生息。當時在島上考察的人類學家海爾達爾,為神秘的傳說着迷,開始思考波利尼西亞的起源。他發現島上伫立的提基石像,像極了自己曾經在南美古文化遺迹中看到過的巨型獨石。而南美的動植物種類、形态,也确實與法圖希瓦島相似。那麼,會不會存在這樣的可能——提基是從南美海岸出發,劃着木筏橫渡太平洋到達的波利尼西亞?

這看似荒謬,但仔細想來卻又耐人尋味。海爾達爾研讀過印加傳說,記得有位名叫康提基的先祖,他帶領的族人在一次戰鬥中幾乎全軍覆沒,隻有他和親信乘坐木筏飄洋過海,逃至太平洋沿岸。康提基會不會就是提基?南美防水的輕木,是否真的能夠做成木筏,讓他毫發無損地抵達太平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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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猶豫——強烈的好奇心促使他設法驗證這一假說的真實性,并在學術界發表他的觀點。一石激起千層浪。許多人認為他瘋了,僅憑傳說和猜測就可以颠覆傳統認知?人類學泰鬥彼得·巴克爵士出版了《波利尼西亞人類學入門》,公開抨擊波利尼西亞曆史起源于美洲的學說。丹麥的報紙刊登了一個頭條,标題是《康提基遠征隊,一場騙局》。海爾達爾甚至受到了報紙的人身攻擊,他的頭像被醜化成胡子拉碴的惡漢形象。為此,他在學術界名譽掃地,成了一名“學術瘋子”。

海爾達爾相信,曆史知識的驗證惟有靠實踐。即使再困難,他也不惜去親身嘗試。他開始籌措木筏出海事宜。根據他的估算,“筏隊”成員不能超過六人,每個人必須身懷絕技,具備遠洋航行的經驗和毅力。為此,他找來了科學家班特、工程師赫門、畫家艾瑞克、無線電通信員諾特和托爾斯坦。

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制作适合遠洋航行的木筏。根據資料記載,古南美人是乘坐當地的輕質原木綁成的木筏航海的。這種木材并非在市場上所能買到,而是生長在安第斯山脈的密林沼澤中。事不宜遲,他們趕往輕木出産國厄瓜多搜尋。木材商古斯塔弗向海爾達爾推薦了叢林小鎮克韋多。但當時正值雨季,厄瓜多山區遍布沼澤,而克韋多又位于沼澤中心。沿着安第斯山脈攀爬前往,無疑是九死一生。如果利用貨機直接飛入高山平原,也僅能抵達首都基多,到達克韋多仍要穿越叢林,有陷入沼澤、被印第安人毒箭射殺的危險。一籌莫展之際,他們硬着頭皮拜訪了美國駐厄領事,又通過領事的引薦,說服了美國使館派出專車穿越叢林,将他們送往克韋多。在當地木材商的幫助下,他們用繩索綁起九根完整的原木,做成了木筏的主結構;又親手制作了船艙、甲闆、桅杆,采購了淡水、水果、蔬菜和糧食。海爾達爾将木筏命名為“康提基号”。

木筏行将出海的消息震驚了世界。可聞訊前來的外國海軍專家,卻對海爾達爾嗤之以鼻:“如果将來你的父母聽到了你的死訊,會非常悲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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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語瓦解不了他們的雄心。海爾達爾相信,古印第安人可以做到木筏出海,他們也一定可以。1947年4月27日,“康提基号”終于下水了。為避開臨岸航線密集區域,“康提基号”剛開始是用拖船拖動的。誰知剛離岸不久,就遭遇一陣又一陣頂頭浪,一截拖繩豁然開裂。木筏随海浪上颠下落,幾位隊員被颠得差點掉海,頭上都沾滿了滑溜溜的水母。他們用竹竿和槳橹死死頂住拖船,方才勉強控制住木筏。拖船離開後,班特檢視海圖,發現木筏已離開大陸50海裡。可這個位置沒有航線,救援困難,這意味着此後他們六個人隻能相依為命自求多福了。

首先,他們面臨着操縱舵槳的問題。木筏完全是按照印第安人的描述制作的,六位隊員都沒有操縱經驗。他們必須時刻保持船尾承風方可滿帆航行,否則一旦風從側面掃過,必将導緻筏體偏航,甚至傾覆。當海浪襲來的時候,他們必須使出渾身力氣穩住舵槳,讓槳葉在水中保持豎直,可如此一來手指卻遭了殃。為了解決這個難題,他們想到用一截木頭橫綁在舵槳上,利用杠杆原理節省力氣;又在槳葉上綁上繩子,繩子兩頭拉到木筏兩側,将橹柄固定在槳架栓裡。為儲存體力,他們決定每次兩人輪流掌舵兩小時,剩下的人休息三小時。

洶湧的海潮說來就來,原木開始吸水、位移,繩索也出現了磨損。為此,艾瑞克早晚都要對木筏進行檢修;班特每日都做好水文和氣象觀測;諾特和托爾斯坦負責用無線電向華盛頓氣象局報告觀測結果;海爾達爾則一門心思撰寫航海日志和探險報告。

旅途雖然艱辛,卻也有快樂。5月初,海面開始平靜下來。碧海曠闊無垠、藍天鷗鹭競翔,令人心馳神往。海豚、鮣魚和領航魚猶如形影不離的夥伴,陪伴着他們度過了無數個寂寥的日夜。爬上木筏的藤壺、掉落甲闆的烏賊,為他們提供了不竭的食物。一次,一群飛魚躍上了甲闆,他們用飛魚當餌料,釣上旗魚吃了好幾天。在風平浪靜的日子裡,他們會劃着皮劃艇,觀賞星光下的海浪和發出微光的浮遊生物。艾瑞克甚至做了個潛水籃,讓好奇的隊員潛入海中娛樂。這種曠達的漂流生活,使他們暫時忘卻了城市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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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們隐約感到有個身形巨大的動物在木筏底下跟随,起初未加注意。當時,諾特正用海水洗褲子,隻見海面上突然升起一張巨大而醜陋的臉。那怪物腦袋寬扁,嘴角有颀長的觸須,碩大無朋的背鳍擊起高高的水花。諾特驚叫起來:“鲨魚!”大夥兒認出,這是一條鲸鲨——世界上體型最大的魚類。膽大的艾瑞克興奮地拿起魚叉刺入鲸鲨頭頂的軟骨。鲸鲨迅速被激怒,猛地飛出海面,又一頭紮入海中,系着魚叉的繩索應聲斷裂。木筏前端的幾個人被一下掀翻,受了輕傷。所幸鲸鲨并未再行報複,他們這才得以脫險。

長達數月的航行,艱苦異常。螞蟻時常鑽進睡袋,攪擾得他們徹夜難眠。淡水随時間的推移開始發臭、變質,導緻他們嚴重腹瀉。7月2日夜,他們碰到了此行最猛烈的一次海上風暴。浪頭将筏頭卷得老高,洶湧的浪濤将筏體甩了出去。正在操作無線電的托爾斯坦被晃倒,海水從原木間開始滲透。前甲闆左舷上的竹席裂開了口子,海水漫入筏體。隊員們紛紛被驚醒,顧不上穿衣,用材料緊急修補筏體。盡管他們奮力将船尾對準風向,但狂風很快改變軌迹,木筏不受控制地搖晃、旋轉。為了保護無線電裝置,他們手忙腳亂地捆緊了散落的貨物,并将船帆綁在帆桁上。鹹腥的海水将他們從頭到腳潑了個遍。險情排除後,他們才發現自己赤裸着上身,凍得瑟瑟發抖。7月21日,又一次考驗旋踵而至。海面上的狂風将睡袋吹落,赫門伸手去撿,一腳踩空,失足落水。咆哮的海浪将他越沖越遠,吞沒了他微弱的求救聲。托爾斯坦試圖放出救生艇,赫門卻沒有抓住繩索。海爾達爾和班特連忙丢下橡皮艇,諾特和艾瑞克則甩出救生帶。赫門試圖去抓,帶子卻被風吹回木筏。此時諾特急中生智,用繩子将自己與橡皮艇連在一起,然後抓起救生帶紮進大海。等他在海面上露出頭來時,赫門卻不見了!筏上的人焦急萬分,齊聲呼喊他的名字。幾分鐘後,諾特終于确認了赫門的位置,奮力向他遊去,好不容易拽住了他,兩人一起拉着救生帶,慢慢遊回橡皮艇上。同伴們連忙拉起橡皮艇的繩子,将他們二人救上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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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再大的艱難困苦,也無法動搖“康提基号”繼續追尋通往波利尼西亞的航路的信念。7月31日,赫門将睡夢中的海爾達爾叫醒,手指遠方。他指向的地方位于東方地平線上,晨光熹微,一條黑影在海平面上若隐若現,那是陸地!此時,距離六人孤筏出征已曆時整整三個多月。興奮的海爾達爾叫醒了所有人,下令讓木筏全速前進。通過羅盤,他們發現這是位于南太平洋的普卡普卡島。很快,木筏又抵達附近的安格陶島,進入了波利尼西亞的腹地。他們終于向學界、向世人證明,古印第安人乘坐木筏,是可以橫渡太平洋,到達波利尼西亞的!

海爾達爾的孤筏遠航震驚了全世界。他不僅證明了波利尼西亞文明的起源,更向當時保守的學術界宣告了實踐出真知的灼見。這場航行收獲的學術價值震古铄今,海爾達爾是以獲得了蘇格蘭皇家地理學會、美國費城地理學會頒發的金質獎章。

如今,這一載入史冊的壯舉雖已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但仍如一盞航标,為學人探求真知、追求真理指引着航向。這些無畏的航海家不應被我們遺忘。他們用生死曆險記啟迪後人:綻放生命的絢爛,方是人生最華麗的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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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資料:

[1]孤筏重洋[M].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20

[2]上林.《孤筏重洋》再現曆史的遠航[J].國家人文曆史,2013,(81):98-102.

圖檔來源:《孤筏重洋》電影、網絡

作者介紹:

俞天立,金融學碩士畢業。曾獲得過浙江省首屆魯迅雜文獎銀獎、“我的西湖記憶”全球征文一等獎,浙江省“新荷計劃”人才庫第九批成員。現為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雜文學會會員、浙江省散文學會會員。已出版散文集《茶當酒品》《素手調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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