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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謝榛喜歡改唐詩,被嘲諷醜女教美女化妝,他改得怎麼樣?

作者:老街味道

前一段時間讀明朝大詩人謝榛的《四溟詩話》,發現他很喜歡給前人改詩,例如劉禹錫、宋之問、白居易。

後來讀到清朝人何文煥的《曆代詩話索考》、賀裳《載酒園詩話》,發現這二老對于謝榛毫不客氣,痛批了一頓。

謝榛改詩改得怎麼樣呢?何文煥、賀裳批評的有沒有道理呢?

謝榛在《四溟詩話》中,對劉禹錫的《烏衣巷》先動了一刀:

劉禹錫《懷古》詩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或易之曰:“王謝堂前燕,今飛百姓家。”此作不傷氣格。予拟之曰:“王謝豪華春草裡,堂前燕子落誰家?”此非奇語,隻是講得不細。

對于這個改動,何文煥在《曆代詩話索考》中很不以為然:

劉禹錫詩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妙處全在「舊」字及「尋常」字。四溟雲:「或有易之者曰:『王謝堂前燕,今飛百姓家。』點金成鐵矣。」謝公又拟之曰:「王謝豪華春草裡,堂前燕子落誰家?」尤屬惡劣。《曆代詩話索考》

何文煥認為,原來的七言句改為五言“王謝堂前燕,今飛百姓家”,已經把黃金換成廢鐵了。至于謝榛自己改得這兩句七言“王謝豪華春草裡,堂前燕子落誰家”,何文煥的評價更是深惡痛絕:尤屬惡劣。

至于為什麼“惡劣”,何文煥沒有講。但是賀裳《載酒園詩話》中有所評價。

明朝謝榛喜歡改唐詩,被嘲諷醜女教美女化妝,他改得怎麼樣?

謝榛提到作詩有三種等級的語言:

作詩有三等語:堂上語,堂下語,階下語。知此三者,可以言詩矣。凡上官臨下官,動有昂然氣象,開口自别。若李太白“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此堂上語也。凡下官見上官,所言殊有條理,不免局促之狀。 若劉禹錫“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此堂下語也。

謝榛評價劉禹錫的《烏衣巷》是堂下語。

賀裳《載酒園詩話》中,注意到了謝榛的這段話,并進行了語言上的攻擊:

(謝榛)若劉禹錫‘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此堂下語也。”因改為“王謝豪華春草裡,堂前燕子落誰家?” (賀裳評價)嗚呼!此何異登徒之婦,為東家子施朱粉耶!《載酒園詩話》

戰國時楚國宋玉所寫的《登徒子好色賦》中,登徒子的妻子長得很醜陋,東鄰女子美如天仙。 賀裳說謝榛這個醜女竟然要教女神打扮,真是不知好歹。

後人刻印賀裳《載酒園詩話》時,将黃白山的評價也一并收錄。關于賀裳批評謝榛的這一段話,黃白山卻認為有失偏頗,他以為謝榛改得不好,原因不在于此:

(黃白山評):“劉意本謂王侯第宅變為百姓人家,而語緻深婉如此。謝改雲雲,全失其妙。賀又兩皆抹殺,何唐人之不幸如此!”)

黃白山說,劉禹錫本意是舊日權貴的豪宅,成了百姓之家,婉轉道出興亡變化。而謝榛的改動,就失去了劉禹錫原詩的妙處。

至于賀裳的評價不但過于粗俗,而且并沒有将兩者的差別解釋明白。

明朝謝榛喜歡改唐詩,被嘲諷醜女教美女化妝,他改得怎麼樣?

其實,從謝榛的《四溟詩話》中,老街看出謝榛并非把劉禹錫的《烏衣巷》改了,而是将後兩句化用而已,至于謝榛這首詩的前兩句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為什麼說,謝榛不太可能隻改了這兩句詩呢?把原詩前兩句和謝榛後兩句放在一起就明白了: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王謝豪華春草裡,堂前燕子落誰家?

第一句有野草,第三句不可能再寫春草。由此可知,謝榛所謂的改動,其實是在自己的詩句中,化用了劉禹錫的這兩句詩而已。

明朝謝榛喜歡改唐詩,被嘲諷醜女教美女化妝,他改得怎麼樣?

關于劉禹錫的《烏衣巷》暫且放下。其實謝榛還真得把唐人的整首詩進行了改動,例如戴叔倫《除夜宿石頭驿》,原詩為:

旅館誰相問?寒燈獨可親。一年将盡夜,萬裡未歸人。 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身。愁顔與衰鬓,明日又逢春。

這首詩是戴叔倫的代表作,但是謝榛并不迷信古人,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觀此體輕氣薄如葉子金,非錠子金也。凡五言律,兩聯若綱目四條,辭不必詳,意不必貫,此皆上句生下句之意,八句意相聯屬,中無罅隙,何以含蓄?颔聯雖曲盡旅況,然兩句一意,合則味長,離則味短。晚唐人多此句法”

于是,謝榛将這首詩改成了這樣:

燈火石頭驿,風煙揚子津。一年将盡夜,萬裡未歸人。 萍梗南浮越,功名西向秦。明朝對清鏡,衰鬓又逢春。”

白居易有《昭君》詩曰:

漢使卻回恁寄語,黃金何日贖蛾眉?君王若問妾顔色,莫道不如宮裡時。

謝榛說:“此雖不忘君,而詞意兩拙。”于是他把白居易這首詩改為:

使者南歸重妾思,黃金何日贖蛾眉?漢家天子如相問,莫道不如宮裡時。”

岑參有詩《初至犍為作》曰:

山色軒楹内,灘聲枕席間。草生公府靜,花落訟庭閑。 雲雨連三峽,風塵接百蠻。到來能幾日,不覺鬓毛斑。”

謝榛改為:

之官能幾日,兩鬓易成斑。雲雨低三峽,風塵暗百蠻。 鳥啼公府靜,花落訟庭閑。獨夜饒詩思,灘聲枕席間”。
明朝謝榛喜歡改唐詩,被嘲諷醜女教美女化妝,他改得怎麼樣?

謝榛(1495~1575)字茂秦,布衣終身,号四溟山人、脫屣山人,山東臨清人。曾經挾詩卷遊京師,與李攀龍、王世貞等結詩社,為"後七子"之一,但是後來為李攀龍交惡,被削名"七子"之外。

以上提到的改詩,大多在其《四溟詩話》中提到過。自古文人相輕,而且厚古薄今,是以作為讀者,不妨把賀裳與何文煥的嘲諷先放到一邊,細細品味一下謝榛修改過的詩怎麼樣?

您覺得好還是不好呢?

@老街味道

這個宋朝人說,作集句詩好比窮人強學富豪,寒酸之氣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