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深響，作者｜李靜林
一場事先張揚的謀殺案。
民國時期，一群電影人聚在一起，讨論着将一樁轟動上海灘的血案改編成電影。他們中有爛片之王、曾經的默片皇帝，有好萊塢武打替身、過氣的女明星，還有遭遇封殺從記者轉行的編劇。每個人都指望靠這部劇揚名立萬。
特别的是，這場發生在一棟老洋房中的劇本讨論會上，還有兇手本人。齊樂山，骨相兇狠、面色陰郁，一手殺了掌握着上海金融命脈的“三老”。利欲熏心的富豪制片人将他帶到現場，以顧問身份參與劇本的讨論。
各懷心思的八人，就身處案發現場。當局外人誤入迷局，更大的疑團和危險也随之降臨。
最終，劇中落寞的邊緣人用一部電影還原了兇殺現場，而劉循子墨以及萬合天宜，同樣以一部大熒幕作品，将這場“局中局”搬進了現實。
這部電影最初名為《一部電影的誕生》。
“上映前的期待是不賠錢，如今超過了預期。”顯然，導演劉循子墨沒指望靠這部作品“揚名立萬”，隻是結果令人萬萬沒想到——上映首周票房突破1.4億，截止發稿累計票房已接近七億。
曾制作出《萬萬沒想到》《報告老闆》等爆款網劇的萬合天宜淡出舞台相當長一段時間，這期間短視訊崛起、直播兇猛，曾經的風口早已不是風口。或許也正是經曆了被人高高捧起又被人默默遺忘的沉浮，這一次，劉循子墨與萬合天宜都選擇了“先做、再說”，甚至“做了、不說”。
劉循子墨告訴「深響」：“中間大家經曆了一些起伏，看清了很多東西。”
2018年，劉循子墨正處迷茫期。
拍攝完網絡劇《報告老闆》後，劉循子墨似乎失去了方向，接受環球人物采訪時他說：“自己是被推着走的，做了各種嘗試，演員、制片、編劇、導演。拍片時很興奮，停下來就有些空虛，不知道做什麼。”此時，拍電影的念頭開始在腦中萦繞，他想通過大熒幕再次證明自己。
日本喜劇《廣播時間》點燃了劉循子墨的靈感——“一部廣播劇的誕生可以拍成一部電影，那麼一部電影的誕生是不是也可以拍成一部電影？”随即他就找來編劇，沿着這個思路開始創作。
隻是由于原定名稱《一部電影的誕生》已被注冊，影片最終以《揚名立萬》為名上映。
這部戲從劇本到拍攝，一共用了兩年時間。期間，劉循子墨的喜劇基因，以及萬合天宜留下的深深烙印發揮了重要作用。他找來自己的老搭檔張本煜、柯達一起創作。
2013年，萬合天宜推出《萬萬沒想到》時，三人就作為演員共同出演。同年劉循子墨導演了另一部網絡劇《報告老闆》，張本煜和柯達也在劇中扮演了角色。劉循子墨告訴「深響」：“我對本煜哥和柯達都太熟悉了。”在稱呼其他演員時，劉循子墨多用“老師”尊稱，而說到張本煜，他用了“哥”這一更顯親近的表達。
熟悉，也意味着演員需要傳遞出更多新意和驚喜。“柯達身上承擔了很多笑點，這我并不擔心，因為他本身演這種内容就是手到擒來”，更令導演關心的是正劇部分的演繹，柯達所飾陳小達，在膽小耿直的搞笑背後，還隐藏着一份沖突感，這對喜劇出身的演員也是不小的挑戰。最終柯達在片中發揮的不錯。
張本煜是萬合天宜演員中戲路較寬的一個，這些年他出演過電影《乘風破浪》《飛馳人生》，甚至還在電視劇《清平樂》中飾演文豪歐陽修。此次在《揚名立萬》中，張本煜飾演的殺手齊樂山是劇中最為複雜的角色，既要表現出狠辣的一面，也要演出有情有義、潇灑的一面，多種狀态的切換中，稍不留神就會讓觀衆出戲。
除了萬合天宜自己人，尹正、喻恩泰、鄧家佳等演員也首次與劉循子墨合作，當過往的印象與真切的碰撞疊加在一起，劉循子墨也總會收獲意想不到的驚喜：“真實的楊皓宇（劇中飾演默片皇帝關靜年）和他之前塑造的形象完全不同，令人大吃一驚。”
《揚名立萬》是一部群像電影。劇中八人并無主角配角之分，每個人都承擔着推進情節、完善故事結構、抛梗抖包袱的任務。當片場變成破案現場，難怪觀衆會自然地将其與劇本殺聯系在一起，雖然劉循子墨根本就沒玩過劇本殺。
無意識的巧合、今年檔期格局的波詭雲谲間接讓《揚名立萬》收獲了市場的關注，但口碑的建立還是要靠内容來取勝。
是以，會演戲這就成了劉循子墨選角的首要标準。八位演員在劇中構成了八角樓一般的穩定結構，一旦有一角有所缺失，就會讓整體顯得突兀。其中新人秦霄賢的表現尤為引人關注，影片在短視訊宣傳中，還截取了秦霄賢在劇中死亡的橋段，用以展現這位相聲演員對情緒的掌控力。
電影中大海被槍殺的瞬間
“會演戲的人聚在一起會讓彼此和這個故事變得更好。”劉循子墨感慨道。
而這部電影的特殊結構，也讓導演在選演員時多了一重考量，劉循子墨尤為看中演員在喜劇和正劇之間無縫切換的能力。
不少觀衆是沖着萬合天宜這四個字走進的電影院。時隔多年，無厘頭搞笑依然是貼在這家公司身上的标簽。
但這次，《揚名立萬》打破了觀衆的固有印象，他們從開始就沒打算做一部純喜劇片。
劉循子墨平時喜歡看書、看電影，犯罪、懸疑和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看的最多，“他們讓我明白，這個世界沒那麼好，但也沒那麼糟。”至于喜劇元素，同樣是他所愛，喜劇的創作經驗能給他帶來天馬行空的想象，但一直飛在天上會讓作品難以落地。
因而，正如劉循子墨在福布斯采訪中所說，《揚名立萬》這部電影，喜劇是點綴，懸疑才是底色。這也造成了觀衆的直接觀感，電影前半部分在嘻嘻哈哈中度過，而真正的主線卻是一場撩人心魄的懸疑案件。
不過片中确實很多橋段都在提醒着觀衆，這部電影出自萬合天宜之手。
“我叫你爸，你打我馬，這樣對嗎？”化用了周傑倫歌曲《爸我回來了》中的歌詞；大海（秦霄賢飾）那句“對不起，我是警察”緻敬了《無間道》......這般手法，像極了《報告老闆》中，對大量經典影視劇、廣告的引用和解構，《黑客帝國》《精武門》《泰坦尼克号》等作品都未能逃過被無厘頭使用的命運。
在導演看來，搞笑内容的加入可以調節影片氣氛，并加深觀衆對人物的了解。至于懸疑情節，才真正讓這部電影的情節和人物，落在了實處。
落魄記者李家輝（尹正飾）始終不放棄對事實近乎偏執的探尋；爛片導演鄭千裡（喻恩泰飾）雖然滿口“票房密碼”，但最終冒險拍下了殺人事件；至于兇手齊樂山，在抽絲剝繭的偵查後，顯露出隐藏在兇狠表面下的不得已和柔情。
當下的喜劇創作常常陷入某種窠臼，尤以獨幕喜劇為甚，密集的包袱笑點之後，總要莫名煽情，加一個感人的故事結尾。固定化的套路和明顯的割裂都讓觀衆審美疲勞。
不過《揚名立萬》似乎很難嵌套至約定俗成的類型中，喜劇、無厘頭、懸疑，綜合了多種内容元素在其中。劉循子墨表示，拍攝時并沒有設定主類型是什麼，想做屬于這些人物的内容。每個人做了什麼，都是一點點推導出來的，在他的邏輯範圍内行動。
淡化電影類型，以人物為拍攝視角的手法，一定程度上也避免造成喜劇和懸疑元素的割裂，将類型元素融合到故事發展的邏輯中，劉循子墨表示：“從影片一開始，就要讓懸疑和喜劇情節互相滲透。”
而歸根到底，技術使用都要為情感服務，任何類型設定都隻是表象，劉循子墨想用故事展現人性，他希望能給人們帶來溫暖和勇氣。
“懸疑和喜劇都不能太搶戲，主要表現的是‘人’。”
《揚名立萬》收獲了口碑與熱度之後，人們對于萬合天宜的“懷舊”情感被調動了起來。有人重拾歡樂，有人也感慨時代變了，萬合天宜“不再青春”。
的确，萬合天宜可以說是“出道巅峰”——2013年，《萬萬沒想到》一經播出，便收獲了令主創團隊“萬萬想不到”的成功。時至今日，“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記得你夕陽下的奔跑，是你逝去的青春”，依然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段子。《萬萬沒想到》第一季豆瓣評分達到8.3。
緊接着，劉循子墨和白客、張本煜、柯達、小愛等人一起制作了《報告老闆》，為這股網絡短劇的熱潮加了一把火。
這兩部作品的成功讓萬合天宜火出了圈，也徹底釋放了劉循子墨想象力。在《報告老闆》他中飾演了各種角色，快遞小哥、搬運工等，還反串扮演了白雪公主和韓劇女主角。
但2016年《報告老闆》第二季完成後，劉循子墨的創意有些被掏空了，他形容自己當時的狀态：“不停地輸出，到最後就有些枯竭了。”
《萬萬沒想到》劇照
幾乎相同的時間段，萬合天宜也遭遇了滑鐵盧。2015年，被搬上大熒幕的《萬萬沒想到》在豆瓣隻有5.6分的評分，雖然拿到了3.22億票房，但口碑并不如意。網劇的節奏與電影有很大不同，生硬的嫁接隻會适得其反。
更大的威脅來自外部。以抖音、快手為代表的短視訊平台，徹底重構了内容創作模式和閱聽人的喜好。發迹于PC端的萬合天宜喜劇，依然保持着“編劇-拍攝-剪輯-稽核-釋出”的傳統影視劇制作流程，有點跟不上快速變化的時代，Papi醬們等一波新興短視訊部落客站上潮頭。
轉型甚至離開，萬合天宜的團隊發生了改變。
告别了王大錘身份的白客，幾年間嘗試了各種角色。在《被光抓走的人》《不止不休》《門鎖》等作品中，展現出了一個演員的可塑性和多面性。2020年，叫獸易小星離開了萬合天宜自立門戶，他在微網誌中表示：“十二年前我沒有想到能把萬合天宜做那麼大，做出那麼多好作品，有那麼多好兄弟。十二年後我同樣沒有想到，自己會簽署離開萬合天宜的檔案。”
夥伴紛紛轉型，劉循子墨也下決心嘗試拍電影。但投資人突然的撤資，讓他花費很多心血的《報告老闆》電影版暫時成為泡影。這段經曆讓劉循子墨陷入了低谷，幸好《揚名立萬》的創意出現，讓他豁然開朗。
而這段低潮期，也有意無意地作用在了《揚名立萬》中。劉循子墨告訴「深響」：“可能裡面人物會有我們身邊人的一些特質和心理狀态。”
《揚名立萬》像一塊投進水中的石頭，借着冷門檔期激起一陣水花。當初《萬萬沒想到》的成功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成分，如今試圖重新揚名，萬合天宜還有很多要做。
電影上映後，劉循子墨發文表示，不求揚名立萬，但求無愧于心。嘗試過多種身份的他，如今在導演角色中找到了方向，他還有更多的内容想要通過大熒幕來表達。
一部《揚名立萬》，讓劉循子墨有了更多信心。而當下熱烈的市場回報，或許也能給萬合天宜的未來帶去更大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