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我想與衆不同

如果上學是人生競賽的起點,我第一天就輸了,

是以更加渴望被關注、被發現、被認可。

我的家鄉是吉林省集安市,面積不大,三面環山,一面臨鴨綠江,江的對岸就是北韓。集安本來隻是縣城,因為對面是北韓的滿埔市,是以後來集安也變成了市。由縣更新成市的當天晚上,全城的人都出來慶祝,放了很多煙火。我什麼都沒看到,一擡頭全是大腦袋。那年我才六歲。

我想與衆不同

我小的時候,整個集安市區隻有幾萬人口,那是什麼概念呢?基本上我爸走兩步路就要和路人打一次招呼,滿大街熟人,逛街很費嘴。有一次我目睹了一場鬥毆,當事雙方各自叫了一些幫手來打架,後來發現不僅叫來的人是同一撥,而且兩人還是遠房親戚。那時候全集安的同齡人大部分彼此認識,基本上是同一個國小、同一個國中和同一個高中出來的我生長在這小城,被包裹得很有安全感,以至于後來我上大學去到長春,看不見山,就會恐慌。不過什麼事情都需要适應,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在集安也會覺得空曠,因為感受不到大家注視我的目光。

我想與衆不同

我上國小的第一天就落單了。老師組織全班同學唱歌: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我當時就傻了。全班四十多個同學都在唱,而我竟然不會,這是什麼歌?我問我的同桌,我的同桌比我還驚訝:“你不會唱?你沒上過學前班嗎?

我确實沒上過學前班,各種各樣的原因吧。不會唱那首歌,讓我很自卑,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可能比别的孩子缺了點什麼,就在開學第一天。之後的日子裡,就更加不自信了,我發現自己和其他同學的差距不僅僅隻有一首歌。大家在學前班還學習了一些基本的算術和國文,我都不知道,同學們就不怎麼願意和我在一塊兒玩了。

我想與衆不同

為了不被大家忽視,我甚至編織過一個謊言。國小一年級的某一天,我突然對同學們說:“其實,我認識孫悟空,他是我小叔。”那時候《西遊記》很流行,孩子們經常扮演孫悟空去打妖怪,我經常扮演妖怪。我不想總是被欺負,就說我小叔是孫悟空,那幫傻孩子居然也信了。

我第一次得到了同學們的關注,卻是因為謊言,但我不以為恥,還非常享受。有時候下課了,我會指着一座山說:“看,

我小叔就住在那裡。”偶爾山上有炊煙升起,我會說:“看,我小叔又在打妖怪了。”後來,這事兒傳到了老師的耳朵裡。

我想與衆不同

再後來,我又繼續扮演妖怪了。

我能記住的國小的事情不多,但對一件事印象深刻。那時候班級選班幹部,我很光榮地當上了旗手,就是每一次活動在前面舉旗的人。我覺得這很酷,因為影視劇裡的人都是為了插紅旗才犧牲的。紅旗是一種象征,紅旗就應該永遠不倒,是以班級出去活動的時候,我不僅走路舉着旗,吃飯的時候也要舉着。很多同學都會笑我,我被笑毛了也會還嘴,别拿旗手不當幹部之類的。當時有一位同學說:“衛生委員管衛生,學習委員管學習,勞動委員管勞動,你一個旗手管什麼?你管的是旗,又不是人。”

我不喜歡這種被無視的感覺。終于有一天,學校通知我可以加入少先隊了,可以和高年級的大哥哥大姐姐們一樣戴上紅領巾了。他們說紅領巾是用烈士的鮮血染成的,能夠成為少先隊員是一種認可,我特别開心。

我想與衆不同

我媽給我準備了紅領巾。入少先隊的儀式在下午舉行,那天出門之前,我媽摸着我的頭說:“走出家門當你再回來的時候,就是少先隊員了,你就不一樣了。”可惜那天下雨,儀式并沒有如期舉行,我又拎着紅領巾回了家。我特别不想讓我媽失望,就在家門口自己把紅領巾系在了脖子上。因為不會系,可我随便打了一個死結。我調整心情,跑進屋對我媽說:“媽,少先隊員回來了,你兒子不一樣了。”我媽看着那個死結笑了,沒有戳穿我。

我為什麼那麼希望别人關注我呢?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我是1982年1月出生的,這一年的1月份還是農曆雞年,我并沒能屬狗,是以我是和1981年出生的孩子們一起上的學。從國小到大學,我一直是班級裡最小的那個。而且因為我的生日離春節很近,是以每一次過生日的時候,都在放寒假,其他同學都能夠在生日那天收到生日卡,我卻什麼都沒有。我總是幻想着同學們如果送我生日卡,他們會寫什麼。我有一種自己不被别人在乎的錯覺。

我想與衆不同

我渲染這些可不是要你心疼我,隻是想給自己接下來要書寫的那些瘋狂故事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切源自一首我不會唱的兒歌。如果上學是人生競賽的起點,我第一天就輸了,是以更加渴望被關注、被發現、被認可。後來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出風頭,學各種各樣的本領武裝自己,都是因為我想要與衆不同。

你發現了嗎?這篇文章寫到現在,才第一次用“你”字作為一個段落的開始,之前的全部都是“我”。因為我真的很怕你看不到“我”。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