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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能打”就是成長和強大嗎?

作者:九派健康

原标題:女性“能打”就是成長和強大嗎?

曹雪盟

犯罪、複仇、女性、懸疑,集齊了幾大吸睛元素的韓劇《我的名字》,與劇中戰鬥力十足的女主一樣,充滿“能打”氣質。

從《極寒之城》到《安娜》《永生守衛》《火藥奶昔》等一衆影視作品,近年來,大女主動作片層出不窮,又美又飒的女主與血脈贲張的打鬥場面強強聯合,無論劇情走向如何,總能賺到大批好奇的目光。

女性“能打”就是成長和強大嗎?

《我的名字》劇照

亮點女性角色的“雄心壯志”得以張揚

《我的名字》所引發的熱潮,很大程度上也來自女主智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動作戲。為了調查父親被殺的真相,智友加入了父親生前所在的販毒組織東川派,在頭目崔武鎮的培養下武力值不斷攀升,從叛逆少女成長為狠辣打手,并改名吳惠進,卧底警察局。

智友的扮演者、模特出身的韓韶禧此次一改《夫妻的世界》裡妩媚婉約的風格,增重10公斤塑造出一個堅韌不屈的打女形象。從最初在校園裡女生間互扯頭發的撕打,到進入組織後在其他男性幫派成員面前不堪一擊,再到打赢所有人、成為警察後執行任務以一當十……在密度極大的打戲裡,随着群毆、一對一、狹窄空間等形式變換不斷,智友打怪更新的能量也不斷積累。攻擊弱點招招緻命、出拳出腿令人眼花缭亂,近身肉搏毫不拖泥帶水,動作幹淨利落,力量與速度兼具,在恰到好處的音效和鏡頭排程的配合下頗具真實感。

《我的名字》的劇情其實很簡單,概括起來就是一個為父報仇的少女隐姓埋名,曆盡艱難險阻,卻發現自己竟一直錯把仇家當恩人的故事。

這樣的設定并不新鮮。當女性、動作與複仇三種元素集結在一起,情節便大多沿着一條屢試不爽的路徑高歌猛進。《凱特》裡身中劇毒的女主将生命最後一天用來尋找下毒之人;《惡女》金淑熙由于父親、夫妻、女兒的死亡不斷踏上複仇之路;《王國:北方的阿信》中的阿信與智友一樣,不惜犧牲一切為父報仇……三元素的集合仿佛構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形,讓這些發生在不同時空、不同女性身上的故事共享着一套相似的邏輯和架構:複仇之路總伴随着欺騙與背叛,百轉千回,兜兜轉轉,女主們最終總會發現,仇人正是她們曾經信任、感激甚至愛過的人——比如智友父親的好兄弟、凱特亦師亦父的老闆、金淑熙深愛的前夫。

在這樣的叙事裡,要成為大女主,必得先經曆悲情境遇,再參透人情冷暖,進而克服内心波瀾,最後手刃仇家。淩厲冷酷的氣質、英姿飒爽的外表、非同尋常的武力值等,讓此類影視作品中的女性看起來擺脫了被拯救者的角色,也不同于另一類以忍辱負重、心機權謀完成複仇的形象,而是一個肉眼可見的強大的獨立個體。美國作家芭芭拉·金索沃曾說:“人們贊美男性的雄心壯志,卻常常帶着質疑或敵意看待女性身上的這種特質。”在這類大女主作品中,女性角色的“雄心壯志”被張揚、放大、贊美,取代被視作女性傳統美德的謙遜、溫柔、恭敬等品質,成為她們的顯著标簽和魅力來源。

《我的名字》也不例外,在對女主角的塑造上盡力與男性凝視保持距離。深色系的服裝、幹練的短發、淩亂的造型,取代了影視作品中慣常的靓麗女性形象。而盡管時刻與傷痕、淤青、流血相伴,但智友從不曾被打敗,被擊倒後總能爬起,遭遇強大對手也無所畏懼。由此,不可被打倒的不僅是智友本身,更是女性不屈的意志、信念和精神——這份始于複仇的執念,通過密集的交鋒不斷拓寬着外延,嘗試讓觀衆看到并相信,強大的根源并非她擎起了複仇的火把,而是女性那份并不遜于任何人的、明知艱難險阻依然慷慨赴之的勇氣和決心。

遺憾 男性權力的唯一性未被抹去

在對男性角色的塑造上,《我的名字》也盡量采用平視的視角,讓他們避免以拯救者的形象示人,向勢均力敵的引導者、對手和夥伴靠攏。劇中男性沒有被簡化、窄化為服務女主一路開挂的工具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樸熙順飾演的毒枭崔武鎮比女主智友的角色層次更豐富、更加立體飽滿,性格刻畫更細緻入微——雖為反派卻非全然的惡的化身,他的狠毒、失落、溫情、冷酷絲絲入扣,知曉結局的那一刻,不免惹人一聲歎息。

但事實上,将女主放置于近乎“全男班”環境中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讓劇集與智友一道,無法擺脫男性視角的桎梏。容身之所的東川派成員全部是男性,幫派成員都江才對她圖謀不軌,隻有打赢全部男性對手才意味着勝利和強大,警察局的同僚也全部是男性……同樣,她的成長也離不開一衆男性的相助:崔武鎮将她收留并精心培養,同僚兼戀人全弼道為她的生活帶來一抹亮色。然而,充當引路人與庇護者的隻能是男性嗎?

尾聲處,劇集希望借劇中人之口反思,倘若被仇恨蒙蔽雙眼,人生便将失去意義。盡管全劇已經弱化了感情戲,但在“升華”劇情的時刻,愛情再次突然降臨,于是前期沒什麼火花的全弼道和智友就這樣上演了一出激情戲。創作者的邏輯許是愛情的滋潤讓智友發現生活的美好,避免屠龍少年變成惡龍的命運。但實際效果卻讓人摸不着頭腦,一心“搞事業”的女主逃不開戀愛戲碼,劇集也沒能逃離窠臼。

凡此種種,在對女性與男性角色關系的整體處理上,《我的名字》仍有意或無意将女性放在了男性的對立面。男性是女性難以成功的制約,而成功的途徑是超越男性、成為比男性更強大的人,成功的取得則需要男性引領和确認。男性權力的唯一性并未被抹去,他們與女性的連結依舊帶着俯視的目光。

在《我的名字》重點展現的暴力美學之下,被幾個黑白光影打鬥鏡頭壓縮的女主成長史本就少有痕迹可循,由男性引領的複仇則進一步讓原本意欲高揚的女性獨立意志與自我成長主題被弱化削減。

誠然,從“白幼瘦”“花拳繡腿”進階為戰鬥力超群的打女,不失為一種最直覺地展現女性強大的方式。但相比感官刺激的“爽”,對女性境遇的普遍觀照與深入探讨,更是一部優秀大女主作品的應有之義;生活中那些被我們看作榜樣和目标、廣受欽佩和贊譽的女性,其“雄心壯志”的因由與展現,也遠在單純的力量之外。

劇集結尾,智友手刃仇家,大仇得報。而當她在父親的墓碑前獻上鮮花,是否就意味着嶄新的人生從此開啟?劇集沒有給出答案,茫茫大雨中,她還有前路漫漫——就像對大女主故事的講述,也是如此。

責任編輯: 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