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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虐,他們都說皇後瘋了,殺臣子,毒貴妃,堕龍胎,囚太後

作者:涼螣
他們都說皇後瘋了,殺臣子,毒貴妃,堕龍胎,囚太後……

我及笄之年,嫁于林鶴風做太子妃。後來又做了他的皇後。

一直以來,我都極力做到通情達理,賢良淑德,不留人話柄,謹記着哥哥教導我的身居高位者,以百姓為先,以社稷為重。

直到哥哥死于邊關,屍骨無存,親信告訴我,是林鶴風所為。

我才忽然發覺,一直以來我所堅持的都是個笑話。

我才知道,我用盡氣力所維系的,身份、尊嚴、自持,被枕邊人一一撕破,是何等滋味。

死訊傳來那日,我蓬頭跣(xian)足,衣衫淩亂,帶着哥哥留給我的尚方寶劍,闖進禦書房,指向正在批改奏折的林鶴風。

哥哥最信任的副将也在。

他攔在我身前,久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和悲痛,幹涸的嘴唇輕聲翕動,「皇帝死,社稷亂,百姓苦,将軍不會想看到這一幕。」

說完,他擡起劍尖,仰着脖子往前一轉,青筋暴起的脖子上瞬間多了一道妖冶的傷口。

鮮血飛濺,糊住了我的眼睛。

他單膝跪地,神色哀恸,「小妹,我去陪将軍,你好好活着。」

自始至終,林鶴風都一言不發,眉眼中濃霧彌漫,讓人看不到一絲景象。

我沒辦法好好活着,于是裝瘋,發洩心中恨意。

瘋子比皇後好。

不用賢良淑德,不用恩慈黎民,更不用母儀天下。

我可以借着瘋癫,打人,殺人,欺人,辱人。

連皇上都可以不放在眼中,甚至在侍寝時,差點讓他做了無根之人。

匕首擦過的瞬間,我真的想發瘋,想狠狠将匕首紮進他青色經脈之中。

這個我愛了多年的人,被權力改變得面目全非。

隻因我哥哥手握重權,在軍中聲望過高,令他疑心。

他便殺了他。

他到底置我于何地。

禦醫謝安亭成了我宮裡的常客,他是最好的禦醫,也是天下第一神醫的關門弟子。

從前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謝安亭來我長春宮的。

因為謝安亭與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差一點點就與他私訂終身了。

如今他顧不上忌諱這些了。

把完脈,謝安亭一撩衣袍,單膝跪地,溫潤的眉眼裡霧氣缭繞,「臣願助皇後逃出皇宮。」

我尚在瘋瘋癫癫地假笑,聽見這話,聲線抖了一瞬。

但夠謝安亭分辨了。他兀自笑開,握住我的手腕,湊近我,低喃道:「禾兒囿于這金絲籠,我心如刀割。」

他不一樣在這籠子裡嗎?

我張開口,死死咬住他白皙的手背。

他笑容不變,仿佛察覺不到痛一般。

直至血腥氣在口腔彌漫,我才癡笑着松開他,「好吃好吃。」

他站起身,解下腰間暖玉塞到我手中,「我愛禾兒,冒天下之大不韪,也無妨。」

我握緊暖玉,掀起眼簾緊緊盯着他,「縱我不愛你,亦然?」

「是。」他輕聲說道。

我冷笑一聲,赤腳沖出殿門。

在簌簌而落的梨花中,上蹿下跳,裝瘋賣傻。

謝安亭靠在門檻看我,目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提着藥箱,向外走去,與我錯身而過時,他沉聲道:「你擺脫不了我,就算萬丈深淵,我也要陪你跳。」

我入宮他入宮,我裝瘋他陪着,還真是擺脫不了。

我重重推了他一把,然後咯吱咯吱笑着跑開。

見拐角處偷偷摸摸的身影離開後,才止住笑容。

晌午的日頭,炙熱明亮。

我跳了一會兒,就滿身大汗。

正準備停下來,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禾禾,我好想你。」

我閉着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慢慢回過身。

林鶴風一身明黃龍袍,頭束玉冠,雍容華貴,風度翩翩。

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薄唇勾出一個淡淡弧度,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喜還是怒。

「哥哥,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我期待地向他伸出手。

他表情變了又變,眼中閃過一抹哀痛,最後輕輕握住我的手,笑得如三月春風。

一個下午,林鶴風都坐在門檻上,支着下巴,眉眼帶笑地陪我瘋鬧。

還任由我将豔紅的胭脂塗在他白皙的臉蛋上。

夕陽漸晚漸沉,餘晖籠罩着重檐鬥拱,碧瓦紅牆。

我玩累了,成大字形平躺在地上,睜大了眸子,仰望彩霞。

林鶴風走到我身邊,輕笑着蹲在我身側,「江新禾,你說我怎麼能這麼愛你呢,就連你瘋的樣子,都覺得甚是可愛。」

我無動于衷,出神地盯着蒼穹。

下一瞬,林鶴風将我溫柔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殿中。

我佯裝情緒崩潰,摟着他的脖子,凄厲地哭喊起來。

「哥哥,我不做皇後了,你快帶我回家好不好?」

「哥哥,我不喜歡他了,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哥哥,你别哭,都是我的錯。」

林鶴風的臉上慢慢褪盡血色,眸子寒光四射,死死盯着我的臉。

我裝作看不懂,臉貼近他的胸口,「哥哥,禾兒會乖的。」

林鶴風的眼中蒙了層我看不懂的光芒,薄唇翕動半晌,卻未發出聲音。

「皇上。」殿門外傳來一道尖銳的公鴨嗓,「皇貴妃診斷出了喜脈,太後請您過去一趟。」

林鶴風身子一僵,放開我,優雅地整理衣袍,漫不經心道地:「江新禾,瘋子是不會難過的,對不對?」

我盯着他臉上未卸去的胭脂,一時分不清我和他之間,到底誰是真瘋,誰是假瘋。

林鶴風,我的哥哥浴血奮戰,九死一生,為你奪得西北十四城,你卻狠心設計殺了他,令他屍骨無存。

我愛上你,才是真的瘋了。

他走後,大殿重歸寂靜。

我屈膝坐在床上,摸出懷中謝安亭給我的暖玉。

這是藥王谷谷主的象征。

若非我,他必然在市井江湖,逍遙自在。

又怎會甘心入宮受人掣肘,做個小小太醫。

秋華來布膳,見我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心疼地跑過來抱住我。

我食指覆寫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隔牆有耳,一言一行都得謹慎。

她紅着眼睛靠在我肩膀上,無聲抽泣。

「去告訴謝太醫,就說我瘋夠了。」我握住秋華的肩頭,眼神堅毅。

裝瘋不過為了發洩悲痛,給自己争取冷靜的時間,如今,我已然做好了準備。

秋華止了哭,貝齒咬着下唇,重重點頭,眼裡升騰起一抹兇狠的光澤。

她自小喜歡我哥哥,對于林鶴風,她恨得不比我輕。

晚上,林鶴風竟又來了。

殿内燭火搖曳,有風從窗棂間漏進來,吹動紅帳。

牆壁上倒映着兩個人對坐的身影。

林鶴風淡笑着拆開我的發髻,他的雙眸仿佛冰消雪融,溢出柔情,啞聲誘哄道:「禾兒,再喚一聲太子哥哥,好不好?」

我恍若未聞,傻笑着看他,雙手不斷揉捏着他的臉。

手感真好,軟軟的,很有彈性,不知用簪頭劃破是怎樣的光景。

他伸出長臂,攬我入懷,下颌枕在我肩頭,臉埋在我的脖頸,雙臂緊緊箍着我,仿佛要把我揉進自己身體中。

隔着薄薄衣衫,我能感受到他逐漸升溫的身體。他的耳尖也漸漸染上了豔紅,喉結時不時滾動,呼出的氣息灑在皮膚上,灼熱得燙人。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龍涎香混合着竹葉清香,就像他的人,雍容華貴不可一世,但偏偏又帶着幾分出塵脫俗。

「禾兒,你不愛我了嗎?」

我還未來得及開口,林鶴風便堵住了我的唇,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風起雲湧,情欲和殺意若隐若現。

翌日醒來,林鶴風已經離去很久。

秋華看着我身上密密麻麻的淤青,紅了眼。一邊找來藥膏輕輕塗抹,一邊咬牙切齒地罵林鶴風禽獸。

謝安亭昨日在宮殿外守了一宿,我那些凄厲喊聲全被他聽了去,氣得嘔了血,第一縷天光撥雲而出時,他才步履倉皇地離去。

「娘娘,謝太醫自小就喜歡你,為何你不動心呢?」秋華問我。

世事可笑之處便在這裡,愛意無從考究,心動不可控制。

曾經我以為我一定會嫁給謝安亭,雖然我對他始終差一點感覺,但就在林鶴風出現的刹那。

我方知曉,什麼叫一眼萬年,眷眷難忘。

有些人相處一輩子,也始終差一點,而有的人,僅僅站在風月之下投來一個目光,便能奪得一顆熱忱的心。

「喊他過來把脈。」我攏緊衣袍,看向門外耀眼的陽光。

那種熟悉的挫敗與孤寂鋪天蓋地而來。

我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一國之母,可我卻連自己的親人好友都護不住。

相依為命長大的哥哥,死前最後一面我都未曾見到。

如今更是要連累謝安亭陪我一起入局。

心口像是挨了一記重錘,突然之間呼吸不暢,眼前發黑。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撈住秋華的手,「嫂嫂……」

秋華一下子哭出聲,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小姐,不可以,你不能這樣喊我。」

「為什麼不能?」我擦去她的眼淚,貼着她的臉,「你看,你喊我小姐沒喊我皇後,不也是因為想念過往嗎?」

秋華頭擺得跟撥浪鼓一樣,抿着唇,無聲痛哭。

我吐出一口濁氣,聲音軟了下來,「嫂嫂,我們隻有彼此了,你别再因為這繁文缛節疏遠我。」

她看了我許久,與我交握的手愈漸用力,終是重重點了頭。

我心蓦然一沉,這算締結生死契約了,此後,她便是我的家人。

從前她跟着我,是一起享福,但今日,她應了我這聲嫂嫂,即是表明,可為我赴死。

嫂嫂,謝謝。

秋華請來謝安亭後,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宮殿,我端坐銅鏡前,手拿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理着烏絲。

他站在我身後,身姿挺拔如青松。目光緊緊盯着我脖間的紅痕,呼吸逐漸變粗變急。

我微微側目,對上他噴火的眼眸,「謝安亭,聽說你經常進大臣内院,給他們女眷看病,我想請你幫我做件事。」

謝安亭師承老藥王,外面都傳他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以那些大臣,有個什麼小毛病都要找他。

誰讓他好好的藥王谷不待,要自請進宮做這小小禦醫呢。

「你想讓他們為你所用?」謝安亭奪過我手中的梳子,輕輕替我梳着。

銅鏡裡的人俨然一對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夫妻。

我輕輕蕩開一個笑容,「你倒是聰慧,怎麼偏偏在我這兒犯了傻?」

他動作一頓,垂下頭自嘲一笑,「不過是想盼一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我冷笑道:「幼稚。」

沒想到,這麼多年,他還是沒變。我面上雖是嫌棄,可内心卻生出一大片熨帖的暖意。

「禾兒……」

我站起身,打斷他的話,「太後壽誕之日,我要和名單上這些家族的利益捆綁在一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此才能讓他們為我賣命。

謝安亭看着被我塞進他腰帶的絹布,鴉羽般的眼睫輕顫,「好。」

「下去吧。」我揉了揉太陽穴,再不裝會兒瘋,該引人懷疑了。

謝安亭走後,我雙手做爪,抓亂剛剛梳順的發絲,挑了件極為鮮豔的外袍,在院子裡手舞足蹈。

還爬上了院中繁盛的梨花樹,看着遠處的宮殿,邊笑邊喊着我要回家。

門外有人一躍而起,踩着院牆,飛身至梨樹上,攬住我的腰。

「摔了怎麼辦?」他帶着我悠然落地,梨花紛揚而落,沾在他的發絲,衣襟之上。

鵝卵石小道凹凸不平,我急着退出他的懷抱,腳下一扭,眼見要摔,他摟住我的腰,往懷中一帶,我重重跌在他堅實的胸膛,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我突然懶得折騰了,就這樣在落英缤紛的梨樹下與他相擁。

良久,他低聲道:「師父,我想你了。」

我閉着眼,沒作答。

他揶揄道:「聽說師父瘋了,怎麼個瘋法?」

我推開他,擡手捏住他臉頰上的軟肉,許久不見,他長高了許多,男生女相,一雙鳳目顧盼生輝,鼻梁高挺,唇似桃花。穿着一件深紫色錦蟒袍,腰間綁着一根同色蛛紋革帶,身形颀長,貴氣逼人。

「你是回來祝壽的還是來看我笑話的?」我低頭禅了禅衣袍,再擡眼,目光中冰冷一片。

他止住笑,收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回來關心你。」

「一個回京都需要特許的王爺,就别費這個心力關心我了。」我拍掉他肩頭的落花,湊近他,「回你的藩地,養好兵,再來關心我。」

他龇牙咧嘴地喊疼,眼裡湧現出淚花,小手指偷偷勾了勾我的手心,「師父。」

「滾吧,往後别在長春宮附近溜達了。」我别過臉,眼眶裡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一顆地往下落。

他是先帝最小的兒子,林晝,我七歲那年,在皇家學院當衆打了比我大十歲的皇子,被他敬仰,認作師父,如今已過十二載。

早些日子我就看到他在我宮附近瞎溜達,但一直猶猶豫豫沒進來,今日我是故意弄出動靜喊他的。

故人再見,心境全然不同,往日我們隻想着怎麼挑事,釋放年少過盛的精力,如今,都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樣。

他向我正兒八經行了個君臣禮儀才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太後壽宴在即,不知她老人家,會對我這瘋後想些什麼心思。

林鶴風不知道抽什麼瘋,夜夜翻我長春宮的綠頭牌。

難不成真是睡瘋子睡上瘾了?

晨起離去時,他吻了吻我的額頭,「乖,晚上朕還來。」

我懶在床上,萎靡不振,待到正午,太後突然來了,身後還跟着皇貴妃。

「皇後的病可好些了?」太後親昵地問道。

皇貴妃肚子一馬平川,卻矯情地向前挺着,手撐着後腰。

我瞥了一眼,故意掀開被子,暴露自己肩膀處雲銷雨霁後的痕迹。

果不其然,太後和皇貴妃同時勃然大怒,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癡癡傻傻地看着他們笑,不為所動。

他們甩袖離去,皇貴妃在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回頭看了我一眼,眸中閃過陰鸷的光芒。

秋華緊張得攥緊了裙擺。

恩寵眷注,鋒芒太過,必然會招禍事。或許這也是林鶴風的目的。

我雖做好了應戰準備,但着實沒想到,他們這麼心急。

風月交加,無星無月。

皇貴妃借口肚子痛,将剛進我宮門的皇帝喊走了,我難得清淨。

昏昏沉沉時,有三名黑衣人持劍闖入。

我瞬間清醒,從床上跳起,護住守夜的秋華。

他們招招緻命,我武功不差,但到底做了幾年皇後,嬌氣了。

身姿不夠靈敏,體力也落了下乘。

眼見旁邊一人要傷到秋華,我連忙護住她,再回身時,前方一長劍避無可避地刺向我。

千鈞一發之際,林鶴風穿着亵衣破窗而入,以身軀替我扛下了那一劍。

妖冶的鮮血自胸口汩汩而流,他的臉刹那間變得慘白。

門外禦林軍趕來,殺手們互相對視一眼,飛快服毒自盡。

我護着秋華,冷笑道:「瘋子。」

林鶴風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捂着胸口大笑起來,更多鮮血自他指縫中流出,「如此才和禾兒絕配,不是嗎?我的瘋皇後。」

話音剛落,林鶴風身子一軟,重重倒地。

我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秋華緊張地握着我的手,身體微顫。

她是希望林鶴風能死在此時吧。

謝安亭一衆禦醫趕來,幾人相繼給林鶴風把完脈,臉色都變了。

我坐在一旁,既不裝瘋,也不參與。

仿佛一個局外人,而非他的皇後。

禦醫站在大殿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麼跟我這個瘋皇後開口。

好在皇貴妃蕭氏及時趕來。

除卻謝安亭之外,其他禦醫一窩蜂地跪在她腳邊,哀号道:「貴妃娘娘,皇上的劍傷不重,但劍上有劇毒。」

「配置解藥隻怕來不及了,還請皇後娘娘盡快找到兇手,讓兇手交出解藥。」

我幽幽擡起眼,玩味地看着蕭氏變幻無窮的神情。

她像是察覺到了,猛地回過頭,剜了我一記眼刀。而後兇神惡煞地走向我,「皇後,皇上是在長春宮受的傷,你不打算給個交代嗎?」

給個交代?

給她交代嗎?

我勾起唇角,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了她一巴掌。

她好看的左臉高高腫起,嘴角現出血痕,反應過來時,準備回手,我鉗制住她的手腕,又一巴掌重重甩在她的右臉。

這下兩邊臉對稱了,看着舒服多了。

「本宮前些日子神志不清醒,對妹妹疏忽了管教,今日都補上。」我揉着發紅的手掌,對謝安亭招手,「毒能解嗎?」

蕭氏顧不上理我,緊張地看着謝安亭。

「能。」謝安亭垂着眼眸,薄唇輕啟,聽不出任何情緒。

相識多年,我知道他這是并不想救的意思。

可國不能無君,至少現在,林鶴風不能死。

「救,」我沉聲說完,盯着蕭氏,似笑非笑,「順便查一查這些殺手和這毒的來曆。」

蕭氏面上閃過一絲倉皇,但轉瞬就僞裝成了擔憂,她急切地撲向皇上,痛哭流涕。

好吵。

我提溜着她的後衣領,當着滿屋子人的面,将她拖出了寝殿,甩出去瞬間,還優雅地拍了拍手。

這女人為了争寵,飲食格外節制,導緻我這會兒拖起來格外輕松。

但屋内的人似乎被震驚到了,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看着我。

我聳了聳肩,沖謝安亭一挑下巴,「謝禦醫,你天天往我這兒送那麼多補藥,真當我白吃了?」

謝安亭嘴角抽搐,極力忍笑,眼中都憋出了淚花。

皇上岌岌可危,我們一個身為皇後,一個身為臣子,這會兒氣氛不适合笑出聲。

「想來皇貴妃就要把太後搬來了。你快點救人吧。」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無關之人,出門等着。」

所有人都順從地出去了,但林鶴風的貼身大太監卻倔強地守在床邊,不肯離去,這人倒是忠心。

我支着下巴,懶洋洋地躺在貴妃榻上,腦海中卻不如我裝出來的閑适,一直回想着剛剛林鶴風為我擋劍的那一幕。

他到底出于什麼目的,會拿自身性命救我?

愛嗎?

可若是愛,他怎敢殺我唯一的親人?

想不出答案,我決心先不為難自己。人心詭測,屬實難辨,留幾分糊塗也好。

門外有太監高聲通報太後來了。

這老人家步履匆忙,臉帶怒氣,一進門就揚起手要打我。

不像是來看兒子的,倒像是來給自己侄女——蕭氏報仇的。

我歎了口氣,從前我想着做個端莊得體的皇後,事事顧全大局,如今我可沒想安分。

她若打我,我肯定睚眦必報。

眼見太後的手要落在我臉上了,身前突然橫出一個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太後娘娘,還請門外等候,微臣要給皇上療毒。」謝安亭身姿筆直,眉眼深沉。

那樣子更像是在說,小老太太,你好吵。

太後憤憤收回手,昂着下巴,怒氣沖沖,想說什麼,終究有所顧忌,甩袖離去。

我重新躺回貴妃榻,半阖眼眸,支着二郎腿,悠哉惬意。

謝安亭歎了口氣,彎腰拂過我額前碎發,啞聲道:「非要救他嗎?」

「哥哥說過,江家人事事以百姓為先,況且我還是皇後,當愛民如子。」我手卷着一縷發絲,說得雲淡風輕,漫不經心。

看着像是冠冕堂皇的假話,其實是真的,我可以愛天下芸芸衆生,一草一木,可我不會再愛他。

「醫家首立在品,這一次我卻做不到心甘情願地救他。」他苦笑道。

我擺了擺手,沒答話。

有些事,不是林鶴風死就能解決的,朝綱一亂,得意的還是那些亂臣賊子。

而苦的,卻是哥哥守護的百姓。

謝安亭給林鶴風身上紮滿了銀針,黑血放了小半盆,十分瘆人。

忙到後半夜,謝安亭才停下動作。

我讓他找個借口,出去跟外面那群人說,皇帝要靜養,誰要是進來煩他,就是盼着皇帝死。

這責任誰也擔不起,諒他們也不敢進來。

等所有人離開後,寝殿就剩我和昏迷的林鶴風。

我趴在床沿上,靜靜看着他,此時的他沒了往日那種凜冽之氣,多出幾分柔弱,教人忍不住憐惜。

記憶忽然回到那個乞巧節。

一聲巨響,夜幕中炸開七彩光芒,煙火璀璨了整個天際。還是太子的林鶴風指着長安城的繁榮市井,對我說:「江新禾,你做我的皇後,這天下才有意義。」

那一刻,有一種柔軟卻堅毅的種子在看不見的地方肆意生長,根部深深下紮至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你笑什麼,不應該等我死了再笑嗎?」眼前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漆黑如墨的瞳孔緊緊盯着我,刻薄的語氣驅散了我剛從回憶中汲取的幾分歡喜。

我勾起嘲諷的笑容,不打算與他糾纏,起身欲走,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我疼,你給我吹吹。」他瞪着我,像是指令一般。

我用力抽出手,白了他一眼,轉身往貴妃榻走去。

「禾兒,我特别疼……」他突然軟了語氣,有幾分乞求和撒嬌的味道。

我不理他。

「禾兒,你不裝瘋了嗎?」他突然冷了語氣,「若不是每次碰你,你那從内心深處散發出的抗拒,我還真叫禾兒騙過去了。」

我繼續閉眼假寐。

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緊接着有人擠到了貴妃榻上,長臂圈着我的腰,頭埋在我的脖間。

「我傷口流血了,你要不管我,就讓我流血而亡吧。」他語氣平靜得如同讨論天氣。

我慢慢坐起來,檢視他的傷口,他竟然故意崩開傷口,瘋子。

我黑着臉給他止血上藥,處理完後,他虛弱地拉着我的手,指着床,「這裡好擠,我們去床上睡。」

「林鶴風,不要逼我打暈你。」我咬牙切齒道。

「禾兒,我疼,你陪陪我吧。」他忽閃着眸子,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我額角突突直跳,自從做了他的皇後,事事遵從祖制,與他無形中疏遠了不少,倒忘了他未做君王時的性子。

這會兒再見到這樣黏人愛撒嬌的他,一股心酸直沖我的心口,險些讓我落下淚來。

我抿着唇,沉默地扶着他回到床上,與他同榻而眠。

他的手不老實,我不回應也不阻止。

仿佛他是透明人。

玩着玩着他沒了興趣,重重咬了我肩頭一口,「江新禾,我後悔了,你一點也不适合做皇後。」

我突然遏制不住怒氣,翻身而起,雙手掐住他的脖子,獰笑道:「林鶴風,你真當我江新禾不會殺人嗎?」

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好,那你殺了我。」

手逐漸收緊,他的臉漸漸紫紅,額間青筋暴起,可他仍在笑,眼裡流淌着我看不懂的異樣光芒。

我挫敗地松開手,轉身不看他。

林鶴風的傷好得很慢,明明已經結痂,卻總會被他各種不小心撕裂。

傷了又好,好了又傷。

一疼就要我給他吹吹。

讓他去别的溫柔體貼的妃子那兒去養傷,他又不肯。

今晚第十三次嚷着讓我給他呼呼的時候,我徹底怒了。

「林鶴風,你真的好聒噪。」我從發間抽出金钗,橫在他脖子上。

他像隻受傷的小獸一般,瑟瑟地看我一眼,撅起薄唇,偏過頭,抱緊被子,委屈巴巴的不說話。

「林鶴風,你到底要賴在這兒幹什麼?」

他眼珠子轉到眼尾,可憐兮兮地看着我,「我還是喜歡你喊我太子哥哥。」

我眯起眼眸,忍了又忍,一股殺氣還是從心口升騰到腦門,我忙轉過頭看向台案上堆積成山的奏折。

林鶴風受傷但也沒耽誤治國,早朝照上,奏折照批,大臣照見。隻是把辦公的地方改成了長春宮。

我堂堂皇後成了他貼身丫鬟。

他聖名在外,臣民歌頌。可偏偏這樣的人,為了鞏權,殺了我的哥哥。

「若我不是皇後,你是不是就會放我哥哥一馬?」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傻問題。

我是皇後,我哥哥手握重兵,在軍隊中聲望甚高,其部下為拍馬屁,更是說出了隻聽将令這種話。若有朝一日,我誕下龍子,那哥哥随時可狹天子以令諸侯。

江山随時易主。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林鶴風收起柔弱的神情,緩緩坐起身,目光變得陰沉,「朕是君王,這乃君王制衡之道,朕沒錯,朝堂之上,不許一方勢力過盛。可惜你哥哥不懂。」

「他是不懂嗎?」我凄厲吼道,「他不過是想替大魏收複山河。西北十四城攻下了,還差三城,大魏版圖就完整了,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懂他嗎?還是你皇帝做久了,早已不信任何人了?」

他眸光閃過一抹暗光,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歪頭看着我,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在被子上輕敲。「你這月癸水已經晚了九天,禾兒,提前恭喜你要做娘了。」

原來這就是他日日賴在這裡,強迫我侍寝的原因。

「你換了避子湯?」我擰着眉頭問道。

他得意地笑出了聲,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如果是男孩,那肯定就是太子,如果是女孩,那也會是我大魏最得寵的公主。」

寵愛在皇室,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裹了霜糖的毒藥。

我半分也笑不出。

「禾兒,你是朕的皇後,該一心為朕。」他收斂了笑意,字字清晰,聲聲擲地。

「這話你對蕭氏說過嗎,她肚子裡也有你的孩子。」我走近他,居高臨下地掐住他精巧的下颌,「帝王術你學得很好,我和貴妃也是互相制衡對嗎?」

他垂下眸子不看我。

我發狠掐他,指甲陷入他的肉裡,血迹沁出,才松開他。

「皇上,撤了長春宮的禁足吧,我不瘋了。」我背過身,看向窗外的月亮,語氣平淡。

「好,皇後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會聽話的。」沒有一絲猶豫,他就答應了,聲音裡夾雜着令人反胃的溫柔。

未完待續,,,

文章名稱:《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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