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2月14日,一群土匪闖入了印度北方邦一個名叫貝麥的小村莊。他們将整個村子翻了個底朝天,把現金财物洗劫一空,然後把全村所有的男人都抓到一片空地上,挨個拷問。
不知過了有多久,伴随着一陣激烈的槍聲和慘叫聲,貝麥村約30名男性中,24名高種姓男子全都癱倒在血泊之中,沒了呼吸。
這是印度自1947年獨立後,發生過的最大規模的屠殺慘案。而制造這起“貝麥大屠殺”的主謀,正是彼時還未滿18歲的普蘭·黛維。

而早在之前的一年,普蘭就洗劫了一個村子。兩次事件之後,普蘭在印度名聲大噪,是印度政府和高種姓階層聞風喪膽的噩夢,卻也是低種姓群體的救世主。
隻是,她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何能在不滿18歲的情況下,連續洗劫兩個村莊,制造轟動全國的大屠殺?
1963年8月10日,普蘭·黛維出生于印度北方邦一個名叫戈爾哈·克·普爾沃的小村莊。她出生這天恰逢花神節,或許是為了讨個好彩頭,也或許是圖個友善,她的父母特意給她取了普蘭·黛維這個名字。因為在印地語裡,黛維的含義就是女神,普蘭則是花神。
隻可惜造化弄人,普蘭·黛維的人生非但沒能像名字那般美好、聖潔,反而充斥着滿滿的泥濘、黑暗與罪惡。就連普蘭自己都曾在采訪中親口表示:“來世甯可做豬做狗,也不願再做普蘭·黛維”。
普蘭的家族姓氏“馬拉”,是首陀羅下的一個次級船夫種姓。想必對印度種姓制度有所了解的朋友都知道,印度由上到下将人劃分為婆羅門、刹帝利、吠舍、首陀羅四大種姓。種姓不僅将人的高低貴賤、權力權益、職業範圍等劃分得猶如楚河漢界般一清二楚,還是代代相傳、無法改變的。
通常來說,首陀羅階層隻能從事傭人、工匠、放牧、農桑等底層勞力活動,整天風裡來雨裡去,動辄就會招緻一頓羞辱打罵,薪酬卻少得連生計都難以維持。
不過,普蘭一家就比較幸運了。因為在普蘭父親所擁有的1英畝土地中,恰好生長着一棵古老又巨大的旃檀樹,其樹幹粗壯得三個小孩子手拉手都抱不住。
《佛說戒香經》将檀香奉為世間上等香,用以比喻持佛淨戒香者,諸天愛敬,諸魔遠離。與此同時,旃檀樹的木材,即大家熟知的檀木,更是進階器具、雕刻的常用木材。尤其是在印度,用旃檀木雕造佛像可謂是自古以來不變的流行。簡而言之,在印度這個佛教大國,旃檀樹所産出的檀香和檀木,就算沒有其他國家哄擡得那麼珍貴和昂貴,但市場需求和價格都有充分的保障。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普蘭一家就靠着這棵參天旃檀樹,維持着生活。日子過得雖然距離豐衣足食還有些差距,但要養活6個孩子還是沒什麼問題,對此普蘭的父母都感到很滿意。
隻可惜,這種平靜恬淡的生活,卻在普蘭10歲那年戛然而止。這一年,普蘭所在的大家族上任了一位新族長馬亞丁。這個馬亞丁是普蘭的堂哥,也就是普蘭父親的親侄子,兩家血緣關系非常近。然而,馬亞丁走馬上任後,非但沒有多多關照普蘭一家,反而強行砍倒、售賣了那棵旃檀樹,還獨吞了全部的收入。
就像絕大多數首陀羅一樣,早已嘗盡人間疾苦、心酸委屈的普蘭父母,早早就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們聽天由命、逆來順受,性子軟弱到任人欺辱。但普蘭不一樣,年輕氣盛的她正應了那句成語“初生牛犢不怕虎”,無所畏懼的向惡勢力發起反擊。
因為這棵旃檀樹,普蘭曾兩度“攻擊”堂兄,誓要為家人讨回一個公道。
第一次是在10歲,旃檀樹剛剛被奪走那會兒。普蘭拉着姐姐到馬亞丁的土地上示威,指着他的鼻子痛罵他是竊賊。
第二次則是在16歲,普蘭以“非法占用父親土地”的罪名,直接将馬亞丁告上了法庭。
然而,這兩次反抗不僅雙雙以慘敗收場,普蘭的身心還在此期間遭受了超乎想象的摧殘。
先是在1974年,馬亞丁利用所謂的“族長的權威”,強行将未滿11歲的普蘭以一頭牛加一輛自行車的價格,“嫁”給了一個名叫普提·拉爾的男人。要知道,彼時普提·拉爾足足30多歲了,家中還已經娶了妻子。
在那個離家數百英裡遠的地獄裡,年少瘦弱的普蘭被迫承擔了所有繁重的家務活,吃不飽、穿不暖、隻能睡在牛棚,還經常遭到普提·拉爾和正妻的拳打腳踢、羞辱咒罵。
而在1979年,普蘭上訴法庭時,馬亞丁更是反誣告普蘭偷竊他家中财物。想必結果大家都猜到了,最終普蘭因盜竊罪锒铛入獄,馬亞丁卻毫發無傷。這還不算完,在普蘭被逮捕關押的前三天裡,馬亞丁竟然收買了獄卒,讓他們對年僅16歲的普蘭實施了慘無人道的侵害和虐打。
如果說馬丁的設計針對、殘酷的“婚姻”生活和那場牢獄之災,極大程度的摧毀了普蘭眼裡的天真和光明。那麼,父母對她的态度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13歲時,不堪普提·拉爾夫妻折磨的普蘭,曾經用盡千方百計成功逃離了魔窟。可當她終于回到村莊、回到家時,迎接她的卻不是家人的支援與安慰,而是鋪天蓋地的唾棄。
父母罵普蘭是家族的恥辱,說她無論遭受了怎樣的折磨,都不應該私自離開丈夫身邊。母親甚至狠毒的要求普蘭跳井自殺,不要繼續給家族抹黑。他們在把普蘭羞辱了個徹底後,還買了一大堆東西向普提·拉爾賠禮道歉,求他“大人有大量”,寬恕普蘭的不懂事,把她重新接回去。
就這樣,普蘭再次被父母親手綁回了那個地獄。直到2年後,普提·拉爾自覺無趣,抱着羞辱的念頭主動抛棄普蘭,她才終于得以逃脫。
當然,普蘭真正得到自由,是在出獄後。試想一下,在印度,一個已婚婦女私自跑回娘家,都會被視作“需要自殺謝罪”的恥辱。那麼一個被丈夫抛棄、有盜竊前科、遭到多人玷污的女子,又會是何處境呢?
普蘭刑滿獲釋後,包括她的父母家人在内,整個村莊都徹底将她隔離在外。辱罵唾棄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十足的冷漠和排斥,仿佛普蘭是什麼唯恐避之不及的“烈性傳染病”。
無奈之下,普蘭被迫背井離鄉,獨自尋找起了生路。也就是以此為開端,普蘭正式踏上了自己的“土匪女皇”之路。
“我不認為我是好人,但我也不是罪犯。我隻不過從男人那裡,拿回他們從我身上奪走的東西。”這是普蘭·黛維在她的自傳中所寫的一段話,也是她3年土匪生涯的信條。
成為土匪的第一年,普蘭就洗劫了前夫所在的村子。她還将普提·拉爾單獨拖了出來,在衆目睽睽之下痛毆了他一頓。臨走時,普蘭不僅嚴厲警告了一番村子裡家暴妻子的男人,還在村口留下了“老夫莫娶少妻”的智語,以表明對童婚的抵制。
做土匪的第二年,普蘭就制造了貝麥大屠殺。由于此案件中,受害者人數衆多,“低種姓者殺害高種姓者”的性質太過惡劣,普蘭瞬間成為了印度政府的眼中釘。北方邦行政長官是以引咎辭職,印度總理更是懸賞了10萬盧比,要普蘭的項上人頭。
可需要注意的是,盡管普蘭制造了駭人聽聞的大屠殺慘案,雙手沾滿了不知多少人的鮮血。但比起傳統概念裡的壞蛋、罪犯,普蘭卻更像是一個羅賓漢。因為除了以上兩起報複行動外,普蘭幹得一直都是打家劫舍的勾當,而且專門打劫那些經常欺壓底層群眾的高種姓富人。不僅如此,普蘭每次都會把“戰利品”的大頭,散發給低種姓的貧苦百姓,也就是所謂的劫富濟貧。
正因如此,就在政府視普蘭為惡魔,千方百計想要将她捉拿歸案、繩之以法時。印度很多低種姓人民卻奉普蘭為“救世主”和“複仇女神”,不僅有人為她拍攝了一部傳記片《土匪女皇》,普蘭身穿杜爾嘎女神服裝的玩偶也一度暢銷到供不應求。
誇張到什麼程度呢?由于輿論壓力過大,還有不少群眾自發做掩護,貝麥村慘案發生整整兩年後,印度警方都沒能抓到普蘭。無奈之下,總理英迪拉·甘地政府隻能放緩态度,在承諾“不判處普蘭死刑;不得關押她的團夥成員超過8年”等一系列交換條件後,才終于成功勸說普蘭放下武器、主動投降。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這個時候,普蘭都心心念念着她的家人。她不僅要求印度當局分給她父親一塊土地,給她弟弟在政府找一份體面的工作,還特别要求增派警力護送她的家人參加投降儀式。
1983年2月12日,在近萬名群衆的簇擁,和300多名警察的戒嚴下,普蘭帶着團夥成員在聖雄甘地和杜爾嘎女神的畫像前,放下身上的沖鋒槍,正式告别了自己的土匪生涯。而這個時候,普蘭還未滿20歲。
從一個遭受萬般劫難的底層姑娘,到叱咤風雲、連政府都得給幾分薄面的女匪首,普蘭短短3年的蛻變之路,離不開兩個男人的“幫助”。
第一男人叫做維克拉姆,他是普蘭的第二任丈夫,也是普蘭一生中唯一的真愛。那是1980年下半年的一天,獨自在外漂泊流浪的普蘭,意外遭到了一個土匪團夥的綁架。該團夥的高種姓頭目巴布看普蘭長得年輕漂亮,便試圖強迫她做自己的小妾。在遭到普蘭的誓死抵抗後,怒火中燒的巴布不僅強暴了普蘭,還經常當着所有人的面扒光普蘭的衣服,毆打、玷污她。
而維克拉姆正是這個土匪團夥的副首領。同為馬拉種姓出身的他,非常同情和心疼普蘭的遭遇,奈何無論他怎麼勸說阻止,巴布的暴行都仍在繼續。最終,忍無可忍的維克拉姆決定叛變救人。
在一個深夜,趁着巴布再一次實施獸行時,維克拉姆與普蘭裡應外合,刺殺了巴布和他的三個親信。随後,維克拉姆接管了匪幫,還風風光光迎娶了普蘭。
與維克拉姆那段短暫的婚姻生活,是普蘭一生中最美好、最快樂的日子。維克拉姆親手教普蘭使用槍械,教她綁架勒索的方法,教會了她所有自保的方式。閑暇時,他還會指着眼前的山谷河流,向普蘭描繪着波瀾壯闊的世界和他們美好的未來。
後來,普蘭還在自傳中如是寫道:“維克拉姆是我見過最有擔當、最有魅力的男人,也是唯一尊重我、愛我的人”。
隻可惜,上天就是這麼的殘忍。幸福的日子持續了僅僅幾個月,就被一個叫做斯裡拉姆的男人破壞得粉碎。
斯裡拉姆是維克拉姆所在團夥的另一個副首領,巴布死的時候,他正在監獄裡服刑。由于斯裡拉姆是個刹帝利,是以當他出獄回到匪幫後,老大的位置毫無疑問的被他給奪走了。
作為一個高種姓者,斯裡拉姆自恃尊貴,對低種姓者極度的厭惡和輕視。幫派内,他經常羞辱、打壓低種姓成員;搶劫時,他還會專門挑選出低種姓者痛毆一頓。或許是因為競争關系,斯裡拉姆格外針對馬拉這個姓氏,甚至經常公開羞辱普蘭是“匪幫的公共玩物”。
憤懑不平的維克拉姆提出“道不同不相為謀”,幹脆分幫、各謀其路。沒曾想,斯裡拉姆竟然直接發動火拼,殺害了維克拉姆。事後,他又派人扒光普蘭的衣服,将她關進了那個叫做貝麥的刹帝利村莊。
此後的一個月裡,普蘭都渾身赤裸的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日日承受着村民和土匪的毆打、羞辱,乃至于裸體遊街。直到維克拉姆曾經一名叫做曼·辛格的手下,在一名低種姓村民的幫助下冒險營救,普蘭才終于逃脫。
之後就像前面講述的那樣,普蘭和曼·辛格一起成立了一個隻屬于低種姓者的匪幫。她在額間束起一條鮮紅的頭巾,扛着沖鋒槍,化身複仇女神,讓貝麥村人血債血償,讓醜惡的高種姓者付出代價。
時間拉回到1983年。繳械投降後,普蘭被指控犯下48起搶劫、綁架、殺人案,遭到關押。但不知道是人民輿論的力量太過強大,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普蘭并沒有受到審判,隻是被拘留了11年。普蘭在1994年假釋出獄後,還創立了一個慈善組織,傳授低種姓群眾自保之道。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會産生疑問。犯下48起嚴重罪行,怎麼可能隻被拘留11年呢?其實這起特殊釋放背後的原因,還是老生常談的政治利益。
1994年,北方邦首席部長穆拉亞姆·辛格·亞達夫頂着中央政府的壓力,和全國高種姓人士的輿論抨擊,強行撤回了對普蘭·黛維的一切指控。由于普蘭并沒有被正式審理判刑,是以她就這樣被釋放了。
最終的結果證明,穆拉亞姆賭對了。憑借這個舉動,穆拉亞姆一舉奪得了北方邦所有低種姓選民的一緻支援,在政壇風生水起。就連他的兒子阿奇裡什·亞達夫,之後都嘗到了慢慢的紅利,接棒父親坐上了北方邦首席部長之位。
而普蘭·黛維更是在1996年代表社會黨成功當選國會議員,并于1999年再次當選。那段時間裡,普蘭一直在為女性争取權益,她不止一次公開表示“印度女性的地位如同鞋底一樣低,她們應該受到平等對待”。她堅決反對童婚,并堅定為女性群體争取教育和工作的權利。
據了解,在普蘭和其他戰友的不懈努力之下,印度政府人員中的低種姓者和女性比例,都有明顯提高。而普蘭還是以得到了來自英國一國會議員的1998年諾貝爾和平獎提名。
然而,正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時,普蘭的人生卻突然慘遭終結。2001年7月25日,普蘭外出回家時,在家門口遭到3名蒙面男子持槍襲擊。一陣混亂中,普蘭身中9槍不幸身亡,年僅38歲。後經警方追捕調查,那3名匪徒都是婆羅門人,他們的行動隻是為了報複普蘭在貝麥慘案中,屠殺高種姓者的所作所為。
回顧普蘭·黛維跌宕起伏的一生,能夠發現。無論是被強迫童婚,還是誣告入獄,還是後來成為滿身血腥的女匪首。她人生的所有悲劇,歸根結底都是印度扭曲的種姓制度和萬惡傳統觀念所造成的。隻可惜,這些在印度根深蒂固了上千年,想必真的很難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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