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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後醫生宋英傑:等疫情結束去湖北看姐姐

宋英傑的兩根眉毛又黑又粗,彎彎地耷拉下來。醫院張貼的證件照中,他身穿白大褂微微笑着,濃眉大眼。這名湖南衡山縣的“90”後醫生,從大年初一(1月25日)開始,連續多日在嶽臨高速東湖高速路口對過往人員進行排查,檢測體溫。

2月3日淩晨,宋英傑和同僚在高速路口值班後,回到在醫院的宿舍。同日下午,宋英傑被發現在醫院宿舍内猝死。

新京報記者從湖南省衡山縣委宣傳部獲悉,東湖鎮馬迹衛生院藥劑組副組長、28歲的宋英傑在抗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中,多日連續超負荷工作,因勞累過度引發心源性猝死,因公殉職。

90後醫生宋英傑:等疫情結束去湖北看姐姐

宋英傑(右一)和同僚在東湖收費站。 受訪者供圖

淩晨回宿舍,當日去世

“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宋英傑身上。”

曾在同一個科室的醫生陽丹說,宋英傑很年輕,看起來身體很不錯,平日裡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還會抽時間去散步,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人意外。

疫情發生後,根據當地衛生部門的統一部署,多個醫院都抽調了人員,在轄區内各高速公路路口等進行值班,對途經、過往人員的體溫進行檢測、排查。宋英傑和馬迹衛生院的副院長楊豔都在這支隊伍中。

過年放假後,不少公共交通因疫情暫停,馬迹衛生院一些外地的從業人員沒辦法傳回醫院。宋英傑家在本地,父母就在衡山縣。“是以接到通知後,大年初一他就返崗了,我們從當天開始,一起在高速路口值班。”楊豔說,在高速路口的測溫排查值班每天“三班倒”,每一班值8小時。

最大的感覺就是冷。楊豔說,他們雖然穿着白大褂和防護服,但恐懼和緊張一直都伴随着,高速路口風很大,感覺格外冷。

宋英傑從初一“開工”後沒有正常休息。除了臨時在高速路口的值班,他是醫院藥劑組副組長,因為醫院人手不夠,在沒被排班的白天,他就在醫院的藥房裡,負責藥材的管理、分發、盤點等日常工作。

2月2日下午4點接班開始對過往人員測溫排查,到當晚12點下班,楊豔并沒有發現宋英傑有什麼異常。在淩晨交班後,兩人從高速路口回到醫院,各自回宿舍休息。

2月3日,有同僚給宋英傑打了電話沒人接聽。知道他前一天值班到夜裡12點,同僚以為他在休息,就沒有再打擾他。下午兩點多,楊豔在群裡發消息,招呼大家下午在機關吃飯,也沒有得到宋英傑的回複,楊豔沒有在意。

下午5點左右晚飯後,楊豔又給他撥了兩個電話,還是沒人接。“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不管是消息還是電話,他都很快就會回複。”楊豔覺得奇怪,就去宋英傑的宿舍敲門,裡邊沒人應答。

再打電話,鈴聲從裡邊傳出。楊豔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和聞訊趕來的同僚一起把門踹開。叫宋英傑的名字,沒得到任何回應。同僚發現,宋英傑早已沒了脈搏,身上也已冰涼、僵硬。

90後醫生宋英傑:等疫情結束去湖北看姐姐

宋英傑生前照片。 受訪者供圖

希望疫情早點結束,去見姐姐

在值班的間隙,宋英傑有時會和楊豔聊天。2月2日晚值班時,宋英傑說,希望這場“戰役”能早點結束,等疫情過去,他一定要去看一下定居在湖北的姐姐。“因為疫情,姐姐回不來這裡,他很擔心,天天都和姐姐視訊。”

宋英傑和姐姐很親。同科室的醫生陽丹記得,宋英傑姐姐去年剛生了二胎,他經常和姐姐視訊,喜歡在視訊裡逗逗小外甥。同僚們聊天的時候,宋英傑也會不經意提到,自己的小外甥又做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滿臉開心。

從2015年4月開始在馬迹衛生院工作後,宋英傑回家的頻率并不算高,但楊豔經常能看到他和家人視訊。“他性格很好,不光是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姐姐視訊,他還經常和他的叔叔、堂姐視訊,還會和我們聊他的姑姑、堂弟,一家人關系都很好。”

在陽丹看來,宋英傑是個“很重情義的小夥子”。衛生院的工資不算高,她記得,宋英傑的一個大學室友在四川結婚,他花了好幾千買機票去參加同學的婚禮,說是“一定要去,不去不行”。

同僚們也喜歡和他一起玩。宋英傑喜歡唱歌,是個十足的“麥霸”,尤其喜歡唱謝霆鋒和薛之謙的歌。在陽丹的印象中,每次醫院裡一大群同僚唱歌,隻要宋英傑一來,氣氛馬上就能熱鬧起來。

之前在馬迹衛生院工作的曹桦(化名)道出了其中緣由。宋英傑會唱的歌特别多,同僚裡有人剛開始放不太開,或者對歌曲比較生疏時,他就會和别人一起唱。雖然是個小夥子,但在曹桦看來,宋英傑“心思細膩得很”。

辦公室的同僚們也享受宋英傑“心思細膩”和“熱心腸”的福利。女同僚搬不動的水桶,都是宋英傑在換;大家一起做飯聚餐時,他從擇菜、洗菜打下手開始,一直參與到最後的炒菜、洗碗;衛生院到縣城距離不近,每天隻有兩趟班車,宋英傑的小轎車成了機關不少人的“緊急用車”。

90後醫生宋英傑:等疫情結束去湖北看姐姐

宋英傑證件照。 受訪者供圖

“他本來是很有前途的”

“他好積極的,好陽光的,好正能量的,從來沒有抱怨過,是很不錯的小夥子。”曹桦操着一口湖南口音感慨,在宋英傑身邊,經常能感受到他的陽光。

兩人偶爾會下象棋、打乒乓球,曹桦長宋英傑幾歲,經常勸他要趕快找個女朋友,他總是笑笑,有熱心同僚幫忙介紹對象,也沒有什麼結果。

曾在一個科室的陽丹了解他。參加工作幾年,陽丹經常看見宋英傑在辦公室看書,還經常和她借專業書籍看。幾年時間,他通過了藥劑師、職業藥劑師等多個考試。

藥房工作專業、繁瑣,但陽丹從來沒有看到過宋英傑和誰紅過臉。同僚在工作上要求幫忙,他也不會拒絕。之後,陽丹翻看了兩人之間的聊天記錄,“好多都是我臨時有事,讓他幫忙代班的,他每次都答應。”

在陽丹看來,宋英傑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他做事情都很認真踏實,不會偷懶,從不抱怨,自己又上進,我們院長很器重他,他本來是很有前途的。”

得知出事消息的當晚,曹桦也幾乎徹夜未眠,“眼前都是他的樣子”。他替宋英傑可惜,覺得年紀輕輕,甚至還沒來得及享受過人生。

他轉發了宋英傑的照片悼念。照片裡,宋英傑穿着白大褂,站在東湖高速路口收費站前。在口罩和護目鏡的掩映下,很難看清他的表情。

新京報記者 康佳 邵骁歆

校對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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