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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我還要回來唱給你們聽:鄧麗君後唯一的歌後:鳳飛飛

作者:撰稿人劉創

2012年2月13日,離情人節僅有一天,所有的電台都在重複播放一條訃告:著名音樂人鳳飛飛逝世。他的律師說,她确切的去世日期是1月3日,按着本人的遺願,為了不影響廣大歌迷歡度新年,特在正月之後公布其逝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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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低調的女人,一個連死都要照顧到親人感受的女人。那樣低調的存活了60歲,為歌迷,為丈夫,為孩子,唯獨很少看到她為自己,甚至連死也隻是平淡地給人一個交代而已,事不關已的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裡靠一扇窗,泡一壺茶,不去管那些風蝕雨剝的日子裡有多麼老去的青苔,隻是想在那些日子裡,陪已經先行一步的丈夫,靜看落日煙霞。

每個人都怕老去,但對于生或是死的所有命題,她早已開得開,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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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真正能稱做“歌後”的,除了鄧麗君就隻有鳳飛飛了,連大名鼎鼎的蔡琴也無法撼動這兩個人的江湖地位。既生瑜,何生亮啊,鳳飛飛的光環總是被鄧麗君頂在頭上。鄧麗君隻比她大七個月,但鄧麗君早在1962年就以其溫潤甜美的歌喉名聲大噪,開始随“九三康樂隊”四處慰問演出,1963年已經拿到了“中華電台”黃梅調歌曲比賽的冠軍,1966年《采紅菱》拿到了金馬獎冠軍;1967年9月推出第一張唱片《鄧麗君之歌第一集——鳳陽花鼓》并正式開始職業歌唱生涯。而鳳飛飛直到1970年還隻能在台北雲海酒店、真善美、小麒麟等歌舞廳裡駐唱,1971年才幸得垂青,發行了首支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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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裡,她白天上學,晚上做手工,周末去歌廳駐唱,為了省路費,她每天要步行數個小時穿梭于各個歌廳之間,晚飯和宵夜是合二為一的,内容多是白水泡飯。

說起來也不能隻是時運不濟吧,出生于台灣大溪的鳳飛飛無法厘清平舌音和翹舌音,這讓他的音準大打折扣,雖然同為劉家昌的學生,鄧麗君的吐字幾乎是無可挑剔的。是以,當鄧麗君四處獻唱大紅大紫的時候,鳳飛飛還躲在家裡苦練發音。刻苦就不用說了,記者采訪劉家昌,問他“你的學生裡誰最刻苦?”本以為答案應該毫無懸念的是“鄧麗君”,但記者們聽到的卻是“鳳飛飛”。于是,當大溪的住民們在清晨看到鳳飛飛五十多歲了還在晨跑的時候不停地發音練嗓,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劉家昌對鳳飛飛情有獨鐘印象深刻了。

如此的刻苦之下,就不需要左一個獎右一個獎來标榜鳳飛飛的成功了。1971年,在出演了電視劇《燕雙飛》之後,她的首張專輯于第二年華麗推出,《祝你幸福》一炮而紅,“送你一份愛的禮物,我祝你幸福,不論你在何時,或是在何處,莫忘了我的祝福。人生的旅途有甘有苦,要有堅強意志,發揮你的智慧,留下你的汗珠,創造你的幸福。”

她開始做主持,開個唱,赢得了幾乎所有華人世界的歡呼和掌聲,人們對她的追捧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唱片公司請了數十位詞曲作家專門為其量身定做新歌以滿足歌迷對鳳氏唱片的不斷索取,她在四五年的時間裡至少每兩個月要出一張新專輯,否則唱片公司就要被媒體和歌迷丢雞蛋,最火的1976年十月,她平均每三天就要出一張唱片。唱片公司也樂得被歌迷丢雞蛋,因為署名鳳飛飛的唱片,無論灌制多少張,都不愁賣。

可是,1980年,風頭正勁的鳳飛飛突然收好麥克悄然隐退了。

當然是因為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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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宏琦比鳳飛飛大十四歲,雖然離過婚,但鳳飛飛的母親在見過趙宏琦之後說,女兒,你趕緊和他結婚吧,這個男人靠得住。第一次見面時,趙宏琦沒有帶花,更沒有鑽戒珠寶,他隻是拉着鳳飛飛的手說“我看過你好多演唱會,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業。我不要求你煮飯,我隻要回家的時候,能看到你。”

鳳飛飛丢開所有唱片公司的合約,開始了素面朝開相夫教子的主婦生活。偶有記者來訪,她會微笑。“我不是鳳飛飛了,請叫我趙太太。”他去菜場和小販侃價,開着福特車送孩子上學,她按下電煲按鈕的娴熟得像随手拿起一隻麥克風。好多人說。“太可惜了,你本來還可以再紅二十年。”而她微微一笑。“我答應過他,每天他回家,我都給他開門。”她還會練唱,甚至在操着鏟子炒菜的時候也不望在旁邊放上一冊歌譜。她會對着鏡子演習唱姿,而身邊也似乎正閃着鎂光燈。趙宏琦說,經常聽到她在夢裡唱歌,而當天亮了,她在他懷裡醒來,面對他的問詢,她還是微笑。“我沒說過後悔啊。我雖然淡出,但沒有隐退,淡出的全部意義并不在于心安理得地做一名紅袖添香的賢妻良母,我追求那種隻屬于我的過程的完滿和幸福。在巅峰時刻告别需要的并非隻是對名利場的回避,而是換一條軌道前行的嶄新的生活和屬于一個小女人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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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趙宏琦的公司破産,主要經濟來源斷絕了。鳳飛飛收拾心情,與經紀公司簽訂了為期七年的合同,巡演定名為“出道35年世界巡演”。首場演出的第一首曲子是她當年的成名作《掌聲響起》,人們發現,告别舞台多年,她的噪音不但沒有失真的生澀,反而更加的爐火純青,那嶄新的演繹裡,沾染了太多生活的味道。

開唱前,她足足哭了三個小時,無聲的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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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宏琦也把公司的相關善後和利潤分成全交給了前妻和兒子,每天陪着鳳飛飛世界各地的飛,給她叫咖啡,準備麥克,泡菊花茶。而當記者們問他是不是因為公司破産才需要夫人出來掙錢的時候,趙宏琦也展開鳳飛飛式的微笑。“要知道她簽約之前,我剛剛買下一家超市。我們本可以守着這家小超市,一樣可以過到老。隻是,她還是喜歡唱歌,你知道她有多少次從夢中唱醒嗎?她唱歌,我就開不了超市,因為我想纏着她,單純的随時能和她在一起。”

就這樣,整整陪了鳳飛飛六年,每次演出,鳳飛飛都會在演唱會即将結束的時候請出自己的丈夫,一起唱那首《春風吻上了我的臉》:

春風她吻上我的臉

告訴我現在是春天

雖然是春光無限好

隻怕那春光老去在眼前

趁着這春色在人間

起一個清早跟春相見

讓春風吹到我身邊

春天裡處處花争豔

别讓那花謝一年又一年

……

直到2009年,距鳳飛飛的七年之約隻剩一年時間,趙宏琦被查出了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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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飛立即終止了隻剩十場的巡演,全天侯陪在丈夫身邊。在賠付了巨額的違約金之後,丈夫于九月逝世,鳳飛飛十月就推出了最新單曲《想要跟你飛》:

我還是想擁抱這未享盡的緣

回首時看到了生命的不完美

你那裡需不需要有人陪?

你能否收到我的思念?

想要跟你飛

天涯海角多遠都不累

于是,飛吧。一年後,鳳飛飛也被查出肺癌晚期,與丈夫的病如出一轍。2012年1月3日,香港,鳳飛飛迎來了自己生命中最後一個早晨。臨行時,身邊隻有媽媽和經紀人,還有一個做見證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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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的遺言是“我這一生時間,因為有了和他牽手30年的緣分,是以我可以體會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快樂,那是一個女人幸福的概念中能感悟得到的全部吧。我快樂,因為我和我的愛情都足夠精彩。這輩子沒來得及唱的歌,下輩子,我還要回來唱給你們聽。”

送葬的隊伍裡,有人在唱那首《知已》:

夜幕慢慢升起 思緒再度湧起

  昨日的朋友 永遠不會失去

  儲存美好記憶 我們再度相聚

  熟悉的面孔 永遠沒有分離

  曾經歡笑 也曾默默記取

成長的曆程 你和我一起

唱的人是一群希望國小的學生,從1994年起,鳳飛飛與丈夫廣西和山東捐款近百萬元建立了希望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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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足夠細心,你會發現鳳飛飛隻要在舞台上,就總是會戴一頂五彩缤紛的帽子。在台灣,記得鳳飛飛這個名字的人一定不如“帽子歌後”這個名字的多,因為那帽子,太可愛了,像鳳飛飛的整個人生,豐滿,鮮豔,又樸實安靜。有人說戴帽子壓抑了視野,同時也阻擋了觀衆欣賞她甜美的臉。而鳳飛飛有她獨到的解釋:帽子讓我可以随時平視,而不必太多高高在上的驕傲,這樣也可以使我可以安心與台下的觀衆交流,更可以與永遠坐在觀衆席第一排的先生的目光對視。25歲,她的日記裡有這樣一句:“我從來不曾在生命的畫布上,刻意地加上幾許炫麗的色彩”。戴帽子的鳳飛飛,安于享受上帝帶給她的所有磨難和幸運,低調而不張揚,樸實得像一束暗香叢生的花,永遠不奪人眼目,卻也永遠香氣襲人。

她的故鄉桃園大溪,佛光山寶塔寺裡,有一座小小的墓園,裡面有一對相濡以沫的夫妻,女主人,叫鳳飛飛,人們還記得,她的本名,叫林秋鸾。

鳳飛飛,台灣著名歌星、綜藝節目主持人,慈善家。與鄧麗君、劉文正齊名,是七十年代台灣最著名的女歌手,獲“最受歡迎的女歌星”稱号,其作品《浮世情懷》與《想要彈同調》入選世界華語唱片百佳。因為每次出現在舞台上總搭配各式各樣的帽子,人稱“帽子歌後”,她的歌聲紅遍台灣,甚至全世界有華人的地方,也都稱她為“寶島歌後”。《追夢人》被歌迷視為一個時代的經典,輿論稱鳳飛飛的人生是台灣本土歌謠進化史和博物館。

2012年1月3日因肺癌在香港猝逝,享年5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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