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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究竟哪里不好?李世民、孙过庭二人批驳的原由,并不相同

作者:梁宇航

继续说《书谱》,这是第三篇,对应书谱第三段。

这段主要讲孙过庭与王献之的“恩怨”,孙过庭为何始终瞧不上与父并称于世的王献之?

当然,“贬小王”在唐朝并不罕见,因为唐朝另一位大哥也来了一手隔空插旗,直言瞧不上王献之,李世民是也。

虽然二人都对小王颇有微词,但二人贬小王的出发点并不相同,各有各的原因,所以这篇文章也就一同讲了。

1,谢安素善尺牍,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甚以为恨。

孙过庭在这句里讲了一个故事。

谢安是一个擅长写尺牍的高手,他并不喜欢王献之的尺牍作品。王献之乃一铁头金刚,满脑袋都刻着“不服”俩字,你看不上我,我就非要写个好的给你看看。

一顿苦练之后,王献之摸了摸自己脑门儿,觉着如今的脑袋瓜儿,够亮,更够硬,必然不虚谢安,所以就给谢安送了一张自己的得意作品,然后跟朋友吹嘘:就我这幅字,谢安得当宝儿一样存着,你们信不信?

谁想,谢安不但没存,竟然直接在作品背面给王献之写了封回信!

王献之看着写在自己作品背面的回信,感觉脑门像撞上钢板一样。牛吹出去,打脸不要紧,你看不上我的字,也不要紧,但你居然毁我作品!

杀人还要诛心!

不能忍!

然,不能忍也没办法,毕竟谢安是自己老爹的哥们,总不能拿着棍棒去茬架找场子,心想咱是读书人,背地生点闷气就算了,实在不行点一盘虾仁猪心给谢安送过下酒,点点他。

王献之究竟哪里不好?李世民、孙过庭二人批驳的原由,并不相同
2,安尝问敬:“卿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于敬又答:“时人那得知!”

谢安看着这盘虾仁猪心,也是陷入了沉思,作为长辈,虽要鞭策后辈,但也不能一棒子给打蔫儿了。

万一蔫儿了,那以后还怎么玩儿?棍棒还能向谁伸去?

打疼了还是要给他枣儿一口。

于是谢安就寻思时候给后辈传点内功,便问:你的字比你爹如何?

谢安本意是想让王献之认识到自己与他爹的差距,谁想王献之真乃一只活生生铁罗汉,直答道:那必须比他强!

谢安:别人可不是这样说的呀!(力图挽救+1)

王献之:他们哪懂?(内心:他们懂个屁,屁都不懂。)

谢安:!%*¥* ·····????(我怎么突然有种想给你补齐童年“快乐”的冲动呢……忍,我忍,不是亲生的)

3,敬虽权以此辞折安所鉴,自称胜父,不亦过乎!且立身扬名,事资尊显,胜母之里,曾参不入。

王献之虽然以此番托词应付了谢安的审查,但他“自称胜父”,不是太过分了吗?

立身扬名,应该干点尊重父母,让父母露脸的事,你看看人家曾子,路过一个名为“胜母”的巷子,就因为膈应这名儿,直接绕道走,这才是孝道!

潜台词:你可厉害,居然自称胜父!圣人经典你学哪去了?

4,以子敬之豪翰,绍右军之笔札,虽复粗传楷则,实恐未克箕裘。况乃假託神仙,耻崇家范,以斯成学,孰愈面墙!

王献之笔墨是从王羲之处继承来,虽然学了大体规律,实则没能全盘继承祖宗家业。更可气的是,他居然吹嘘自己书艺乃是“神授”,耻于推崇家学,带着这种意识去学字,跟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有什么区别?

“绍”:继承

“楷则”:并不是指楷书,而是书法大体规律。“楷”这个字在书法中的意思,唐前唐后有细微差异。

“面墙”:“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临政事必烦。” “人而不学,如面向墙无所覩见,以此临事,则惟烦乱不能治理。”

就是不学无术见识浅的意思

王献之究竟哪里不好?李世民、孙过庭二人批驳的原由,并不相同

看到这里,孙过庭贬低王献之的意图就全然明了了,就是因为王献之过于狂妄,夸大,装神弄鬼有辱家风。

说白了,孙过庭是受过九年儒家有偿教育的优秀三好学生、五好青年、十大道德榜样。看到王献之这种张狂无所顾忌的人,是发自内心的抵触,看不上。

犹如一个罪犯克星瞅着罪犯一样。

但是也可以看出一点,孙过庭并没有直言王献之的书法有问题,这个角度还是值得斟酌的。单纯就是看不上他的人格而已,和艺术没太大关系。

5,后羲之往都,临行题壁。子敬密拭除之,辄书易其处,私为不恶。羲之还见,乃叹曰:“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是知逸少之比钟张,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疑焉。

后来王羲之去京都,临走前在墙上写了些字,王献之望着慈父渐行渐远的背影,露出了狡猾中透着奸诈的微笑。他把他爹的字尽数涂掉,悄悄写上了自己的字,自以为不错。

王羲之回来之后望着墙上的字,心想:唉,儿子是亲生的,不能打,也不能打击,得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叹气道:看来我出门前是真喝醉了。

王献之闻言自觉惭愧。

所以说,王羲之比钟繇张芝,就是有专有博的区别,至于王献之比不上王羲之,大概是板上钉钉的了。

王献之究竟哪里不好?李世民、孙过庭二人批驳的原由,并不相同

第三段就解释完了。

当然,孙过庭最后这句定论说的并不准,因为王献之的书法,在其父过逝后的百余年中,名声都是压倒性的。

这其中就要涉及到魏晋时期的文人审美习惯,以及文化氛围了。

具体可能一篇文章都讲不清,当时九品中正制的颁布引发了“黄老之学”的热潮,比的不是谁更规矩,而是谁更风流逍遥。

王羲之成名便因为此。试想,老丈人来王家给闺女选对象,一票王氏子弟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口一个叔伯叫的比亲爹还亲,王羲之鸟都不鸟,吃饱了往床上一躺,摸着肚皮翘着二郎腿,爱谁来谁来。

老丈人虽贵为三公,但就吃这一套,这年轻人有脾气,选了。

所以王献之“自称胜父”这种言辞在当时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符合当时的文化氛围。

至于到了唐朝,李世民因为有黑底子,所以更重视儒家教育,更重视君臣父子这般洗脑,所以唐人贬低王献之,用这套理由,实在有些牵强。

至于李世民呢?更是简单粗暴,直接说王献之的字不行。

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其枯树也,虽搓挤而无屈伸;其饿隶也,则羁羸而不放纵。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欤!

首先说王献之只是继承家学,没有太过独到的创新。(这点就不太准确,王献之对草书以及章法都有创新式的发扬。但也能接受,毕竟初唐时还没有多少人能从王献之处得到精华,欧阳询等初唐人物只是学了楷书,像旭素颜真卿之类继承精华者,都是盛唐了)

其次是说姿势又疏又瘦,跟冬天的干树枝一样,说白了就是显笔画不厚肥润,形体不丰美,张不开。

这点也没法去评价,因为较王羲之比,王羲之是面面俱到的,肥瘦疏密都有,后人学书多只学其一侧,王献之虽然是儿子,但也没能全部继承,只是继承了一部分,发展了一部分。

所以这句话完全是审美习惯作祟,也由此得见,盛唐时“肥媚”的审美观,从皇帝这就打下基础了。

再说用笔拘束,跟饿傻的娃子一样,放纵不起来。这点倒是无可厚非,毕竟右军用笔如龙,兰亭用笔飘逸自然,王献之虽然善草书,但用笔飘逸这股劲儿,跟书体没关系,全在用笔功夫,确实不及他爹。

所以李世民认为这是“病”。李世民这样说肯定是有些道理的,因为收藏的晋人书札太多,见识必然不低。

但话说回来,在一个无限追崇王羲之的人眼里,拿谁跟王羲之比都是有毛病的,因为后人学王者,均只得其一面,其余均是未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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