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时的张兆和
“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沈从文写给张兆和)
这几乎是我看过最美的情话。是沈从文写给他的妻子张兆和的。这样的情话,从生到死,他给她写了一辈子。她的心也一直被这样的清甜软语呵护灌溉着。
直到有一天高青子的出现。
高青子
高青子何许人也?对于沈从文来说是迷妹、是情人、是一个过客。她的出现近乎毁灭了张兆和的所有骄傲自负和清高。
张兆和
1933年的某天,沈从文到朋友熊希龄家探访好友,主人不在,身为熊希龄家庭教师的高青子,接待了沈从文。高青子青春靓丽大方得体,第一次交谈,便给沈从文留下了不俗印象,也为后续的情缘做好了铺垫。
左二张兆和
相对于高青子,张兆和当然是先到的那个。张兆和:苏州名门望族之女,家境殷实。她是淮军主将、两广总督署直隶总督张树声的曾孙女;她是民国初教育家、苏州乐益女中校长张吉友的三女儿;她是中国公学人称黑玫瑰的校花。她还是他的学生,沈从文为了娶她,不顾老师身份,历经波折人尽皆知。
3年又9个多月,几千封情书,上万滴眼泪,数次起心动念的“我不活了”,再加校长胡适的神助攻,张家二姐的推波助澜,终于抱得美人归,喝下了属于他的那一杯乡下人的甜酒。他曾,为了爱她,无所顾忌,为了爱她,卑微入骨,为了爱她,全情投入。
只是,诗人骨子里的浪漫掉到现实的泥淖中,连支水花的涟漪都不会起。婚后的日子充斥着贫穷、琐碎、一地鸡毛。
为人妻人母的张兆和,所有的芳华都无声的消解在现实生活中。从书信中我们看到,因为里面的毛衣太旧,到别家喝茶,她连大衣都不敢脱。她也曾对着丈夫告白:“我不喜欢打肿了脸装胖子外面光辉,你有你的本色,不是绅士而冒充绅士总不免勉强,就我们的情形能过怎样的日子就过怎样的日子。我情愿躬持井臼,自己操作,不以为苦,只要我们能够适应自己的环境就好了。”
相对于张兆和的快速适应角色,顺应环境,沈从文就来的慢多了。他毕竟是个诗人是个作家,骨子里的浪漫随着血液生成,始终好像都和现实生活隔着那么一段距离。无论是行船还是上山,他都会写信给张兆和,分享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有情怀,而她的回信中只突出的担心下顿吃什么?这样的张兆和与丈夫的气质是相悖的,是他所不喜的。
然而,沈从文是谁呀?胡适口中的天才,中国最具潜力的作家。张兆和给不了的回音,高青子可以。
既是迷妹,就一定有迷妹的特质:沈从文说什么都是好的,他的一切她都喜欢,甚至由喜欢发展成为,投其所好的熟悉。再次相遇时,高青子特意穿了“一身绿地小黄花绸缎夹衫,还在袖口拼贴了一块淡淡的紫”,这是沈从文小说《第四》里的女主人公装扮。言下之意:我不仅在意你的作品,连着你的审美我都钻研了。这心思下的够足,男的即便不立马有所表示,心上感动也在所难免。
处于两厢暧昧阶段,为了表示:“我也还是很有市场的”穷小子沈从文,选择向老婆张兆和坦白高青子这个女人的存在。张兆和一听,苍蝇不叮无缝蛋,为何偏偏就选你?一气之下携子回了娘家,这个反应显然沈从文是没有想到的。本来可能是想表个忠贞,邀个功,结果却是适得其反。我猜想,沈从文在讲述的时候,只把妻子当成爱人,却忽视了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高傲清冷的女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也是这时候,抗战爆发。沈从文随同事一起南迁到昆明西南联大,写信给张兆和,希望夫妇可以同行。再三邀请,张兆和都拒绝了,理由是孩子太小,东西太多,就不同去了。这不免也是伤了沈从文的心。真实的原因,应该是她还生着气呢。巧的是,高青子也出现在了西南联大图书馆,山高水远压抑已久的两个人,终于真的在一起了。沈从文更是将两个人的来往过程写进了自己的小说《看虹录》,其中不乏情欲的描写,后来也因为这个他的作品被批判成“桃色文艺”,写作生涯陷入谷底。
面对这一切,本就沉默的张兆和更沉默了。她大概就是那种,即使心在滴血,也不吭一声的人。这样的人容易对自己狠,也容易对别人狠。看她年轻时的照片,我总觉得秀丽之外还有三分英气。就这样,高青子和沈从文承转起合的纠缠了八年,张兆和就隐忍了八年,直到高青子嫁人,这个过客终究还是过去了,彻底从二人的世界中消失了。可是曾经的“三三”和“沈二哥”再也回不到从前,怀念那个写下:“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的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儿冰?”的张兆和,一直到死她都没能再写出这么甜的句子来。
可能是那些年里,她心上滴过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可能,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可能,是她对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两人一直处于分居状态,她总是在他千钧一发的时候出现,待情况稍有好转,便立即脱离他的视线。后来,事业上陷入谷底的沈从文,真的很惨很惨,不仅封笔还被安排去打扫女厕所。抑郁之下,受不了折磨的他选择自杀,喝煤油割动脉,幸好大难不死被人救出,只是他一出院,她就选择去华北大学深造。
不过后来据说在沈从文死后,张兆和还是最终原谅了他,还为其整理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