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class="pgc-h-arrow-right">第一章
认知:至简?至上?至真!</h1>
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这些善果,皆源自一个东西:至上的“认知”。
——《大学》的提示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1]
——王阳明
一个人永远不能用制造了问题的认知水平去解决这些问题。
——爱因斯坦
认知惯性相当于电脑程序,旧程序不可能运行出新结果。
——认知心理学的提示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汤之《盘铭》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尚书·大禹谟》
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大楼前的石碑上,用多种文字镌刻着一句话:“战争起源于人之思想,故务须于人之思想中筑起保卫和平之屏障。”(图1-1)一个世界性的有关教育、科技、文化的组织机构,其门前石碑上镌刻的警示性语言,当初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该语句关乎“知”与“行”,关乎“行为”源头的寻找——战争属于行为,行为源自思想,源自认知,源自“念”,源自“心”。现代心理学证实,就可改变的部分而言,行为和情绪的改变往往源自认知的改变,思想的改变,“心”的改变。
现代思维科学研究也证实:“我们赋予外界事物的意义,一小部分是基于我们从外部世界看到的,大部分则基于我们头脑的心智模式。”[2]个体往往基于对外部的人、事、物中很小的一部分认知而做出整体性判断。因此,对同一事物的判断总是因人而异,且经常差异巨大,这多是源自个体内心价值框架与思维惯性的不同。
优化个体内心的价值框架、思维习惯、心智模式,提升个体的认知能力,应该被尊崇为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的首要目的。良好的认知能力表现为:能更客观、更清晰、更真实地认识自我、认识他人、认识世界,接受自我、接受他人、接受世界,具有更优的分析、推理、鉴赏、判断和决策能力。

图1-1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大楼前的石碑
资料来源: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文百科专业版. http://zy.zwbk.org/index.php?title=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h1 class="pgc-h-arrow-right">一、认知之重要——“思”之重要,“心”之重要[3]</h1>
任何外在行为的突破,事先一定要有内在认知的突破。
《人类简史》指出:智人之所以能够战胜尼人,是因为他们有心智上的优势,是因为他们有更为强大的思考能力,是因为他们有更为强大的“心”力。现实中,很多政治、经济、科技强人,往往不是胜于身躯方面,而是胜于心力和思想方面。
知者行之始,一个人的行为水平永远不会超越他的认知水平。面对同一外部信息或外部事件,不同个体会生发出差别明显的情绪反应或行为反应,为何?因为不同头脑中的认知系统——对外部信息的解读与反应习惯有着巨大的差别。
人脑对外部信息的解读与反应习惯类似于电脑的运行系统。一个硬件没有问题的电脑,若运行效率或运行结果总出问题,那一定是软件系统出了问题。卸载旧系统,安装新系统,优化运行程序是有效解决问题的关键。同样,个人头脑中的认知系统如果得不到优化与升级,很多情绪问题和行为问题就会重复出现。
宋代“二程”(程颢和程颐)曾强调,读书人若先领会了《大学》之要,懂得“致知”之重要,学习效果会更好。《大学》开篇强调:“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这等于明确告诫,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这些善果,皆源自一个东西——“认知”,即要有好的行动,好的结果,一定要有至上的“认知”。爱因斯坦也曾感慨:“一个人永远不能用制造了问题的认知水平去解决这些问题。”
现代心理学研究证实:人通过眼、耳、鼻、舌及身体接收各种信息,这些信息在头脑中通过“突触”在神经细胞间得以链接,伴随链接(突触)数量的增多与链接强度的加大,生成各种记忆、名称、逻辑、观念,生成各种认知。1000多亿个神经细胞,100多万亿个神经突触,每个个体的头脑都有着无限的潜能,每个个体的心性都有着无限的潜能,每个个体的认知能力和行动能力都有着无限的潜能。无限的潜能,若被私欲蒙蔽,被眼前的琐碎蒙蔽,被错误的链接蒙蔽,大“道”、正念就会微不可见——正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大道废,个体的心就容易被眼前的琐碎蒙蔽,个体的认知潜能与行动潜力就容易被眼前的琐碎蒙蔽,心无以致“远”,念无以至“上”,认知无以至“真”,行动无以至“善”,感受无以至“美”。世间最大的浪费莫过于认知潜能、行动潜能和感受潜能的浪费。
案例1.1.1 孔子重“思”,“一以贯之”至简之道
认知很重要,心很重要,应如何提升认知?如何“大其心”?这关乎“学”与“思”,关乎“动”与“静”。孔子的答案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很重要,“书破万卷、路行万里”很重要,没有足够的经验积累,头脑难以生成智慧。
但是,“书读得很多而效果不佳者”每个时代都大有人在。其关键可能是缺少了“静思”的过程,缺少了主动“整理”信息和“归并”信息的过程,缺少了透过杂乱现象“悟得”简约本质的过程,缺少了“一以贯之”地巩固关键信息的过程,缺少了“静以存之,动以磨之”的过程。
“水静极则形象明,心静极则智慧生”“非宁静无以致远”,这些古智慧均在揭示一件事情:没有自主“静思”,没有对至上理念的“一以贯之”的静存动磨,没有内心认知系统的优化与升级,个人很难致“远”,多学亦是枉然。只在杂乱现象层面堆积信息,“心”只会越来越凌乱,越来越无效。
《论语》中有两处提到“一以贯之”(参见案例1.2.1),如果将这两处放在一起综合思考,其提示意义就会凸显出来。孔子一以贯之的不是五字之道——“仁义礼智信”,而是两字之道——“忠恕”而已矣。[4]用两字之道保证内心与现实之间的彼此真实,保证思维与行动之间的相互检验与良性互动,两字之道成就了千古之圣贤。学习,不但需要静思,还要真诚无邪地思,需要“忠”于现实地思,需要“忠”于内心的“行动磨炼”。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头脑若经常被眼前的琐碎占据,个人就很少有时间去感悟天地之大道——“天覆万物而不恃,地载万物而不居,水利万物而不争”。内心若总是被世间的杂乱裹挟,个人就很少有时间去感悟人间之大德——人性“善根”对“恶根”的整体性胜利……
人心若被私欲与琐碎占满,大道就会微弱难现。惟“一以贯之”,惟“静思动磨”,至简大道才能在个体头脑中养成“大河”,内心认知系统才会得以优化与升级,苦学才不至于成为枉然。
案例1.1.2 笛卡尔重“思”,数学、哲学双成
笛卡尔(图1-2)是另一个重“思”的典型例子。在去荷兰沉思的两年,他只带了很少的几本书(包括阿奎那的哲学著作)。他读书重精不重多,总是选择几本好书反复地读,用“心”地读,他用于静“思”整理信息的时间远多于用于扩充和堆积信息的时间。
1619年,笛卡尔加入了巴伐利亚军。在巴伐利亚的冬天,他有时竟会整天守在火炉旁沉“思”。正是由于这般沉思,他将知识转化成了智慧。[5]在几何学方面,他贡献了笛卡尔坐标系;在哲学方面,他成为近代西方哲学的始祖。[6]正是因为受到笛卡尔重“思”的影响,后来西方很多哲学学派都特别重视认识论。一个人沉“思”得越久,其自我的存在感就越真切。孔子用“学而不思则罔”强调了“思”在个体认知系统升级中的重要性,笛卡尔则用“我思故我在”将“思”的作用推崇到了极致。
图1-2 笛卡尔(公元1596—1650年)
案例1.1.3 王阳明及其“心学”
谈到重“思”,谈到“心”,除了《大学》,国人首先想到的还有“心学”及其代表人物王阳明。有评价说,若没有王阳明的心学,500年来儒学可能已经变成一潭死水。人文日用领域没有太多大道理需要辩来辩去,内心感受通常比外界的大道理更为重要,把至简之道在内心养成思维的大河是正事,用“正念”之大河降伏琐碎之乱象是关键。《大学》强调“致知”之重要,王阳明龙场大悟后,将《大学》的三纲领、八条目精简为三个字——“致良知”。王阳明及其心学的重要性,通过以下事例和评价可见一斑。
1917年,24岁的毛泽东,读罢王阳明的心学后,慨然而生经略四方之志,一挥而就《心之力》。湖南一师杨昌济老师惊叹其“心”之广,“意”之阔,“思”之深,“志”之鸿,料定此青年将来必有大为,作文给了满分并外加5分,后来还将爱女杨开慧许配给这位有志青年。[7]
近代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因敬仰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思想,先后将名字改为陶知行和陶行知。重视“心”而不陷入唯心主义的泥潭,知行合一,是令心卓而有力、行卓而有效的关键。
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全国“两会”讨论时曾指出:王阳明的心学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是增强中国人文化自信的切入点之一。[8]王阳明心学强调: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内求于“心”。王阳明临终有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在经济快速发展、人心略显浮躁的当下,学习好、领悟好“心学”尤为必要。曾有困惑者感言:“华夏又逢盛世,满心却是焦躁。曾经外向求索,反生无奈乱象。”虚名和物质财富的堆积都无法必然保证心安,最好的救赎之道是把外求之心转为“内求”。
唯物主义者承认物质、名望、人际等外在追求的重要性和合理性,但这些外在追求必须和内在的“心”融合,才可以生成认知层面的意义感,生成“至简”“至上”“至真”;才可以生成行为层面“义利合一”,生成“顺势合赋”的“至善”担当;才可以生成情绪层面“至乐、至安”的合一,生成稳定、持久的积极感知习惯。
案例1.1.4 孝庄如是教育康熙
电视剧《康熙王朝》有这样一段情节: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春,时年18岁的康熙帝亲政不久,力排众议,下令撤藩,导致以平西亲王吴三桂为首的三个藩镇王发起“三藩之乱”。全国多省大员纷纷反叛,清兵因准备不足,节节败退,以致半壁江山沦丧,一时间清帝国危在旦夕。年轻的康熙帝产生迁都盛京和退位的想法,在列祖列宗灵前请罪。这时杨起隆乱党已闯入紫禁城,与早已安排好的内宫太监策应,矛头直指最高统治者。殿外十万火急,孝庄太皇太后岿然不动,厉责康熙:“什么叫不配为帝?你明明是六神无主,遇难而逃,弃天下于不顾…… 人家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了,你就是再退位,又能逃到哪去?逃到边关?边关就那么安稳吗?如果他吴三桂真的成了霸业,我们还能偏安一隅吗?……大清国最大的危机不是外面的叛军与太监,最大的危难,在你自己的‘心里’”。[9]
当然,电视剧本难免有演绎的成分,但孝庄“心力”之强大是史学界公认的。《止学》有言:“苦乐无形,成于心焉。荣辱存异,贤者同焉。事之未济,志之非达,心无怨而忧患弗加矣。”没有读过很多书的孝庄却有如此强大的心力,按照积极心理学的观点,她一定是将“至上”“至简”“至真”原则在头脑中养成了思维的“大河”。
当下,读书多年,却丢失了“心力”担当,丢失了生命灵性,丢失了生命活力的学生大有人在,有过激批评者甚至抨击这些学生为“巨婴”“空心病”……
只在现象层面散乱地堆积信息,很容易让人丧失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一些东西:生命的灵性与活力,清晰的认知力,强大的行动担当力,与他人和谐相处的愿望与努力,对生命中诸多“无价”“无常”的觉知与敬畏,对天道、地道、人道的敬畏……这些也许应该成为当下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中最值得重视的事情。
以上几个案例都关乎认知,关乎“学与思”,关乎心力与担当,关乎个体的心智模式。“生也有涯,知也无涯”,面对浩瀚的宇宙、悠久的人类史、丰富的人心……每个个体穷极一生,所知相对于其所不知,十分有限。犹如我们声称自己知道太阳,其实我们对太阳知之甚少(天文学家知道得相对多些)。信息无限,认知有限,但我们必须依靠这些有限认知生存下去。
面对外部信息的无限和个体认知的有限,“心”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面对同样的“实况”,不同解读惯性的“心”会生成不同的结果:可生成浩然正气,也可生成猥琐苟且;可生成仁爱正义,也可生成私欲邪恶;可生成当下的局促狭隘,也可生成长期的开阔广大;可生成申申夭夭,也可生成纷扰忧怨。古今智者强调“心”之重要,就在于他们洞察到:相同的信息,在不同的心智模式、不同的解读惯性、不同的价值观下会生成不同的结果。“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至关重要。“心”的问题至关重要,“认知”问题至关重要。
此言摘自明隆庆六年初刻版的《传习录》,其他版本的《传习录》对此有不同表述。 ↑
杰里·温德,科林·克鲁克,罗伯特·冈瑟. 非凡的思维——用超常的心智模式改变一切[M]. 周晓林,译. 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5(1). ↑
认知的过程在于“思”,认知的载体源于“脑”,源于“心”。鉴于此,认知之重要,“思”之重要,“心”之重要可合并为一个主题。 ↑
在中国传统哲学中,道家重视“法地、法天、法自然”之道,儒家重视人文日用之道。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第四》)孔子一以贯之的正是“忠恕”这一至简之道。 ↑
读书重精不重多,好书需要反复地读,重要信息需要在头脑中反复链接,通过沉思将知识转化成智慧,将至简、至上原则融入自己的认知框架……对这一观点的详细解读,可参阅第八章第三节。 ↑
罗素. 西方哲学史(下卷)[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
杨昌济先生对毛泽东的器重是一贯的:1918年6月,杨昌济先生应蔡元培校长之邀,到北京大学任伦理学教授,他推荐毛泽东到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杨昌济临终前曾致信好友章士钊(时任广州军政府秘书长、南北议和代表),向其推荐毛泽东和蔡和森,信中说:“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
张韬. 阳明心学的时代价值[N]. 浙江日报,2016-12-26(011). ↑
擒鳌拜,平三藩,一位不到20岁的青年能有如此作为,说明其认知力(心力)、行动力(担当力)已经足够强大,但孝庄仍然认为孙儿的心力不够强大,认知不够清晰,认为大清国最大的危难就在她孙儿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