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3年春,我和文友合影
我是《塞上文艺》的老作者了,读中学时就曾在该刊物发表过几篇小文章。主编梁仲是一个精力旺盛、交际能力很强的中年汉子。我的文章,对他的胃口,曾多次得到他的赞赏。
1993年年初,我所在的大同办事处面临改制,我开始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出路。
当时,我管着单位的汽油票。一次,梁仲先生骑着一辆“重庆80”摩托车到我办公室串门,我壮着胆儿利用手中便利,偷偷为他开了五十公升汽油票。于是,我与梁仲先生的关系进一步加深了。
一天,梁仲先生打来电话,要我以《塞上文艺》记者的名义,去采写两篇人物报道,一位是当地歌唱家广军,另一位是地区电视台播音员桂兰。我欣然受命,并成功完成采写任务。显然,梁仲主编对我的工作是很满意的,两篇文章很快安排发表。
6月19日,梁仲主编再次打来电话,要我随他一起采访大同市首届选美大赛活动。
好啊!采访选美小姐,这是大饱眼福的好差事,我欣然领命。
那年头“小姐”是个尊称,还没被污名化。
那一天,我将乱蓬蓬的大背头,专门吹风定型。穿了部队发的衬衣、军裤,还在脖子上人模狗样地挽了一条领带。一照镜子,嘿!自我感觉蛮帅气的。
舞台之后的化妆间里,佳丽会聚,我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采访非常顺利,主办方中午还管了我们一顿美餐。
我采访大同首届选美冠军
这次采访后不久,我就离开办事处,主任派司机开着三菱越野车,帮我拉着行李、书箱,送到《塞上文艺》编辑部打工。梁主编给我的月薪是200元,说是根据工作量还给发些稿费,但后来始终没发过,好在年底的时候,将工资提到了300元。
编辑部只有两人,一位是梁主编,另一位就是我了。在印名片的时候,梁主编说,小解你就印成“编辑部主任” 吧,出去采访方便。
我说这不符合事实啊!再说我也没当过什么官儿,虽说干过几天《山西煤炭报》军矿记者站站长,这不,离开军矿,站长的乌纱帽也顺其自然摘掉了。
梁主编说,名片名片,就是明着骗嘛,你何必在意?
我想想,也对,反正没整一个“神州有限公司董事长”“华夏无限集团总经理”“银河系文学期刊总编辑”,吓不着人就好,就好。
就这样,没留神儿!我整了一顶乌纱帽。
编辑部租用的是雁北地区二轻局的一间地下室,黑咕隆咚的,大白天都得开灯。
那时,热爱文学的青年一划拉一片,编辑部几乎天天有一沓子来稿。我跟梁主编专门要了红墨水和毛笔,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开始阅稿,而且给很多作者回了信。
在这里我结识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此前的文友也闻讯前来欢聚。他们知道我穷,来的时候常常带些酒肉。
有一次,文友要进用自己的50元稿费买来一箱子罐头、啤酒,建臣、天生、江涛、郭忠、曹葆春等文友与我开怀畅饮,一直热闹到半夜。大家边喝边聊文学,甚至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我来《塞上文艺》谋饭的头一篇文章,就是长达万言的所谓“纪实文学”《大同小姐选美记》。封面用的是这次选美金冠小姐的泳装照。
我写的万言纪实报告
从印刷厂拉回刊物后,梁主编和我约了几名专栏作者,在红旗广场打着条幅,播着迪斯科,大搞现场售书活动。
我站在椅子上,一手持一本刊物,另一手握着扩音喇叭,现炒现卖:
——大同市有好姑娘,《塞上文艺》有好文章!
——快来看啊,物质文明固然好,精神食粮不能少!
——大同佳丽如云,选美大赛究竟花落谁家?要知详情,请看《塞上文艺》。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浑源一个后生杀人女干尸,受害者竟是他的本家奶奶……要知详情,本期《塞上文艺》为您揭开内情……
专栏作者李天梁,远不及我的嘴皮子溜,憨厚的他操着朔县味儿的处理普通话,蠕动着厚嘴唇,只是重复一句:“嗨!买不买无所谓,关键是支持、理解。”
梁主编听了哭笑不得:怎么支持怎么理解啊?你看看人家小解,学着点儿!
您甭说,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红旗广场叫卖一上午,我们居然卖出了两三百本期刊,得款五六百元。
中午,梁主编在小餐馆里摆设宴席,犒赏三军。大家那个开心呀,咱的刊物一上午能卖几百本,说明有市场啊,读者喜欢啊。
后来,梁主编还吩咐我抱上一摞子刊物,到火车站试一试。我游走在候车大厅和站前广场,沿途叫卖,不到半小时就卖了十几本。只不过,总有“大檐帽”们用警惕的眼光瞅着我,搞得咱很不自在。
后来梁主编说算了算了,咱主要是为了宣传刊物,达到目的就行了。于是,我把剩下的刊物交到售报亭代卖,之后由梁主编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得胜”而归。
那个时候我曾想,这社会饿不着我啊,大不了,我就当个书报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