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青年阿尔芒认为,他之所以会爱上巴黎茶花女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是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这种命运一样的爱情,在他看到茶花女的第一眼,他就预感到了。

阿尔芒:“那是在交易所广场,絮斯商店门口。她从一辆敞篷四轮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条镶满花边的细纱长裙,肩上披着一块印度方巾,四角全是金镶边和丝绣的花朵。她的手上,戴着当时时行的粗金链子的手镯。”
从这个姑娘从马车上走下来,直到她走进商店,再到她从商店里出来,登上马车绝尘而去,阿尔芒的双脚都像是牢牢地被钉在了地上。隔着橱窗,他看着她在那里选购东西。他不敢进去。
阿尔芒心中暗暗发誓:“我莫名其妙地脸色泛白,心头狂跳。我想要跟随她到任何地。”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阿尔芒的朋友:“来吧,阿尔芒,我带你去见巴黎有名的茶花女,把你介绍给她。你看,她就在那边的包厢里。”
阿尔芒:“不,我不……”
阿尔芒的朋友:“怎么,对她不感兴趣?”
阿尔芒:“不,我是说,您要去征求她的同意,如果她愿意的话,再把我介绍给她。”
阿尔芒的朋友:“什么?哈哈哈哈哈。好的,我去照办。不过,亲爱的阿尔芒,别以为我是在把您介绍给一位公爵夫人。她可是一个妓女,一个地地道道的妓女,哈哈哈哈。”
在玛格丽特的包厢里,阿尔芒情不自禁地发窘,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玛格丽特在她的女伴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她们俩接着大笑起来。
阿尔芒:“夫人,我不是一个你所认为的无聊的人。请你原谅我的冒失。我不得不向你告辞,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鲁莽地来见您了!”
他关上门,走了出去。片刻的寂静。一阵男女的哄堂大笑。
那天阿尔芒再也没有出现在玛格丽特的包厢里,然而当玛格丽特走了以后,阿尔芒在大街上尾随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家里。
此后阿尔芒不时地在大街上遇到她,从来都不同她说话,当她生病的时候,阿尔芒每天都去打听她的状况,却从来不告诉人他的名字,也不留下名片。
这就是阿尔芒眷恋巴黎茶花女的前史了。两年之后,通过妇女时装铺老板娘普丽当丝的介绍,阿尔芒才正式走入茶花女家的客厅。
普丽当丝:“茶花女现在是老公爵的情妇,老公爵看她看得很严!虽然是这样,每天晚上十一点还是会有N伯爵过来。N伯爵以为,只要茶花女要什么首饰,他就给她买什么首饰,茶花女就会爱上他的!可他错了,茶花女可烦他了。”
玛格丽特呼唤女伴:“普丽当丝,带他们过来吧!我被伯爵烦死了……”
普丽当丝示意阿尔芒:“现在咱们过去,她在叫咱们了。”
普丽当丝见到玛格丽特,语重心长的开口:“来了,来了!玛格丽特,对伯爵好一点吧!他就是那种你需要的男人,有钱的男人!老公爵总会死的吧?”
玛格丽特:“等他死了以后再说吧!这是谁?”
普丽当丝:“请允许我给您介绍阿尔芒‧迪瓦尔先生……”
从这天晚上起,茶花女才认识了阿尔芒,这位眷恋了她两年的青年。
在一阵乱弹钢琴的声音中,在一阵大笑中,在一阵粗俗的演唱中。
加斯东调笑玛格丽特:“茶花女,做我的情妇吧!保证我每天都来看你!”
玛格丽特:“哈哈我看你是疯了,加斯东,像我们这种女人,要是没在别人把你介绍给我的第一回就跟您睡觉,以后可就再也不成了!”
阿尔芒:“别唱这种下流的小调了!”
加斯东:“哈哈哈哈,阿尔芒,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假正经!”
他们在茶花女的客厅里闹到两三点。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大吃大喝,时而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别人讲的脏话越下流,茶花女就笑得越起劲,作为一个才20岁的,倾国倾城的美人,茶花女的谈笑粗鲁得就像是一个脚夫。
阿尔芒的心情越来越忧郁了。
就在最热闹的时刻,阿尔芒跟着玛格丽特走进了她的梳妆间。这房间里只点着一根蜡烛,玛格丽特斜靠在一张大沙发上,一只手按在胸口,而地下的银脸盆里,半盆清水中,漂浮着一缕缕大理石花纹似的血丝。
喧闹当中,玛格丽特忽然用力咳嗽起来。再次咳嗽。猛烈地咳嗽。一直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看着紧张她的阿尔芒,玛格丽特却很淡定“不要大惊小怪,阿尔芒,我都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都知道,肺病是绝症,没有药可以治好。啊,您在哭,您这是怎么了?”
阿尔芒:“请听我说,玛格丽特,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再过这种放荡的生活……”
玛格丽特轻蔑一笑:“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才需要保重身体,我们这些人呢?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阿尔芒:“请听我说,玛格丽特,我会好好照顾您,不离开您,治好你的病……”
玛格丽特:“您爱上我了吗?”
阿尔芒:“无法克制。”
茶花女脸上满是哀愁:“阿尔芒,如果我答应了您,您就会有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每年都要花掉十万法郎的女人。阿尔芒,这是很麻烦的。”
这天晚上,阿尔芒接受了玛格丽特的一朵茶花,并且接受了茶花约定:就是在剧院包厢中看到玛格丽特手里的茶花是白色的时候,就可以到她家里去。
第二天,阿尔芒如约到了茶花女家中时,他躲在梳妆间里,看到了这样一幕。
N伯爵柔声讨好茶花女:“今儿晚上身体好吗,宝贝儿?”
茶花女一点也不领情:“不好。”
N伯爵打量着茶花女的神色:“难道说我打扰了你?”
茶花女口气很冲:“也许吧?”
N伯爵也有些恼怒了:“您怎么这样接待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亲爱的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阴阳怪气的开口:“亲爱的朋友,您一点也没得罪我,我病了,需要睡觉,如果您离开,我会很高兴。至于您让我做您情妇那件事,我现在告诉您,不行。我非常讨厌您,再见!”
大门砰的关上了。
玛格丽特:“我恨自己以前听了人家的话,以为卖淫也能有点儿尊严。可现在呢?包围我们的都是一些贪得无厌又好占便宜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像一条狗一样地死去!”
当天晚上,阿尔芒在玛格丽特家过夜了。第二天早上五点钟,玛格丽特吻着他,告诉他说老公爵天天早上都会来,所以他要马上离开。从这天起,他们开始了艰难相爱。
第一次打击发生在跟玛格丽特共度了两晚上以后。阿尔芒知道玛格丽特接待了G伯爵,整个晚上他都在街上,紧盯着她的窗户。
阿尔芒给玛格丽特写了一封信:“我希望自己能像一个百万富翁似的爱您,但是我力不从心,您希望我能像一个穷光蛋似的爱您,我却又不是那么一无所有。那么让我们大家都忘记吧,对您来说是忘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对我来说是忘却一个无法实现的美梦。”
写完这封无礼的信之后,阿尔芒发烧似的等了两天,没有等到茶花女的信。阿尔芒回到玛格丽特的身边,跪着求她原谅自己。他跟玛格丽特相拥而泣。他们决定:一同到乡下去生活。
就在那里,他们过了四个多月健康而朴素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就在那里,茶花女跟她的老公爵断绝了关系,而这意味着拒绝每年七万法郎的馈赠。
茶花女跟一个家境普通的青年同居的消息传开后,账单和债主接踵而来,她卖掉了自己的马车、披肩和钻石,从未开口跟阿尔芒讲过她的困难。
阿尔芒:“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一个人心中没有爱情的时候可以满足于虚荣,但一旦有了爱情,虚荣就变得庸俗不堪了。”
他们决定去租一套简朴的小公寓,永远在一起。
正当阿尔芒为这种令人期待的未来而振奋不已时,却发生了第二次沉重的打击。突然有一天,乡下的公寓人去楼空,茶花女独自回到了巴黎,离开了他。
下一个接踵而至的消息是茶花女跟她最讨厌的N伯爵同居了。阿尔芒快要疯了。
他听说,茶花女又过上了比以前放荡一百倍的生活,每一次出现都比上一次更加苍白。
阿尔芒不顾一切地找到了茶花女。
阿尔芒:“玛格丽特……你幸福吗?”
玛格丽特:“请你看看我的脸,难道这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嘛?别拿我的痛苦开玩笑了。”
阿尔芒:“为什么离开我?”
玛格丽特:“我不能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阿尔芒:“玛格丽特,我们不能像过去一样幸福吗?”
玛格丽特:“别说这些了,把我当成你的奴隶,你的狗,享用我吧!”
玛格丽特:“只要我还剩下一口气,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你要我,我就来,我是属于你的。可是别想什么未来了。”
但是第二天,阿尔芒到了茶花女家中时,却吃了闭门羹。
女仆:“N伯爵先生在这里,他不让任何人进来。”
嫉妒到疯狂的阿尔芒给茶花女寄去了一张五百法郎的钞票,并写了一张纸条,告诉她说这是她的过夜钱。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会。
最后一次相会竟是永诀。当阿尔芒接到消息赶到巴黎的时候,茶花女已经死于肺病,整整一个月了。
而此时阿尔芒才知道了玛格丽特离开他的真正原因。
玛格丽特的呼唤:“我是巴黎茶花女,你可以在巴黎的每一条街上,听见关于我的传说。我是一个妓女,一个始终过着放荡生活的女人。
阿尔芒的父亲来找过我,让我为了他儿子的幸福而离开他。”
玛格丽特日记中,留给阿尔芒的最后一句话是: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我似乎觉得你越是折磨我,等到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你眼中也就会显得越加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