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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杏核儿

作者:梅静
可爱的杏核儿

小时候,杏核儿也是宝贝。

杏核儿没有扔掉的道理,老家杏树的杏核儿是能吃的,杏核儿能吃的杏叫“吧嗒杏”,吃起来是脆香的;杏核儿不能吃的杏叫“涩巴杏”,尝一口比药还苦。能吃的杏核儿在吃完杏肉之后自然也会被吃掉,能保留下来的杏核儿都是苦杏核儿,洗净、晾干后就成了孩子们的珍爱之物,夏天用来做打子的游戏。

孩子们的衣服很简朴,但口袋通常是又大又结实的,想必母亲们都知道孩子们的口袋从来不肯闲着,且喜欢装沉甸甸的东西吧。夏天的游戏很少,跑起来太热,孩子们就凑在树荫下做游戏,这个“打子”的游戏是最流行的,就是把一捧光滑的小石子撒开,手里留一枚石子,然后在把手里的石子抛到半空时同时完成用手在地里抓两个石子再接住半空落下的石子的任务,这一过程不但要接住落下来的石子,还要在抓地上两个石子时不能惊动别的石子才算赢,赢了的石子放一旁,等最后看谁的石子多算谁胜利。孩子们去夹道里找光滑的石子,雨水常年浸润的石子又小又光,因为捡石子也需要时间还不容易捡到,杏核儿自然就代替石子投入了游戏。午后,蝉儿鸣着,蛙儿叫着,孩子们的口袋装着满满的杏核儿出门找伙伴们打石子去,走起路来杏核儿“哗啦啦”响,跑起来还要捂着口袋,生怕珍贵的杏核儿掉了。

冬天的绣球游戏也是离不开杏核儿的,六块四方小布缝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绣球”,里面填充上东西再缝上口做扔来扔去的玩具,装石子显然是不行的,扔到身上太痛消受不了。有人往布里装玉米,砸身上也是疼了些,有人装黍子,又太轻飘了些,关键那东西都是粮食,老人们是不愿意让装的。装杏核儿最妥了,那重量那声音真是最适合,扔身上不疼,还带着响声,仔细听,除了“哗啦啦”的杏核儿与杏核儿的摩擦声,还有杏仁与杏皮的低语声,仿佛在鼓励孩子们再认真一下就能赢。

到了春天,孩子们奔跑于春暖花开中,对杏核儿就冷落了,窗台上的杏核儿被风吹到了窗台下,一场春雨,杏核儿就钻进土里睡着。孩子突然数数窗台上的杏核儿少了一颗,哭闹着让爷爷找,爷爷也不用甜言蜜语哄,拉着孩子到窗台下破案,只见地皮有拱的痕迹,用手一拨拉,看见杏核儿笑开了口,一抹绿意萌生出来,原来是杏树要长出来了,孩子看得目瞪口呆,之后便破泣为笑了。

孩子生下来,娘亲总想着给孩子一个礼物,好过人家的孩子戴个银锁铜锁,一般人家就戴个杏核儿或桃核儿做的小饰物了,核儿镂空一下,做成带把儿的小篮子,红线串住戴在胸前或手腕上,孩子饿了就拿住核儿啃嗍,那核儿就越来越光,孩子长大了核儿也不闲,留给弟弟妹妹用。

戴桃核儿的更多一些,因为桃木有避邪的说法,但用杏核儿的也不少,杏核儿很光滑,是适合孩子们舔一舔的。

那时攒一些杏核儿并不容易,因为杏树很少,不等杏熟就摘完了,那时杏核儿与杏肉还没有分离,每一枚杏核儿都与杏肉连在一起,吃了杏,确信杏仁是苦的才能留下来。老家的杏不用说,因为杏核儿可以吃是留不下来的。为了收集杏核,过庙时我和伙伴们到街上捡杏核,守着杏筐子不愿走。

近了麦收,街上就有卖杏的人来,大车子带着筐子,筐子里铺着麦秸,黄杏挤在麦秸上从筐缝里打量小村庄,那时五分钱只能买三个青黄杏,边买边问人家的杏核能不能吃,若能吃,感觉自己赚了,因为吃到杏仁了;若不能吃,感觉也赚了,因为杏核就留下来了。

不知道那时自己个子太小了还是什么原因,走在大街上老拾到东西,走着走着拾一枚杏核儿是常事,拾一枚感觉欢喜得不行,一整天心情都是快乐的。

故乡人把杏叫烂杏,真正熟透的杏是放不了两天的,比荔枝还娇气,真正熟透的杏一掰开,杏核儿是独自存在的,干净极了,仿佛是天然的饰品,就等着与孩子们的手腕相依,就等着在孩子们的手里扔来扔去,牵引着纯净的目光,过完欢喜的夏天,再等着过欢喜的冬天。

杏核儿似乎是不坏的,如果朽了,我是说如果,它一定会被奶奶放到灶洞里烧掉,它一定和核桃核儿一样,带着油,有助燃功能,那样一把杏核儿扔到火堆里,火堆要冒明亮的火,那样的火煮出的饭,一定有清新的杏味儿了。

把杏图放朋友圈里,江南的朋友都不认识杏,这么说江南不适合种杏树了,不种杏树就看不到杏花,就吃不到酸杏,就尝不到杏核儿的美味,就做不了打石子与扔绣球的游戏,这样一想,就觉得做一个北方人是多么富有。只要想想自己是吃杏吃杏仁、玩杏核儿长大的孩子,就忍不住吧咂一下嘴巴,其中丰美,唯有自己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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