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又称《前汉书》,由我国东汉时期的历史学家班固编撰,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汉书》是继《史记》之后我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 《汉书》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西汉的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下至新朝的王莽地皇四年,共230年的史事。《汉书》包括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共八十万字。#历史#

韩安国字长孺,梁成安人也,后徒睢阳。尝受《韩子》、杂说邹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于东界。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破、安国、张羽名由此显梁。梁王以至亲故,得自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戏,僣于天子。天子闻之,心不善。太后知帝弗善,乃怒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不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自关以东皆合从而西向,唯梁最亲,为艰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侯扰乱,壹言泣数行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却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之力也。今太后以小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而所见者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即以嫮鄙小县,驱驰国中,欲夸诸侯,令天下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滋泣思慕,不知所为。何梁王之忠孝而太后不恤也?”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为帝言之。”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谢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后,梁王益亲欢。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直千余金。由此显,结于汉。
【译】韩安国,字长孺,是梁国成安县人,后来移居睢阳。曾经在邹县田生之处学习《韩非子》和杂家的学说。侍奉梁孝王,做中大夫。吴楚叛乱的时候,孝王派遣安国及张羽为将军,在蜀境抵御吴军。因为张羽奋力作战,安国老成持重,所以吴军不能越过梁国的防线。吴楚叛乱被子息后,韩安国、张羽的名声也从此在梁国境内显赫起来。梁王由于是皇家的至亲,因此获得了自行推举梁相及二千石官吏的人选的权力,他进出、游乐的排场,已经逾越了人臣的位分而比拟于天子。当时天子汉景帝听了以后,心里很不高兴。窦太后知道皇帝不满,于是迁怒梁王派来的使者,不接见他们,而向他们暗言责难梁王的所作所为。当时韩安国是梁使,便去谒见大长公主,哭泣着说:“为什么太后对于梁王做儿子的孝心及做臣子的忠心竟然不予明察呢?昔日吴、楚、齐、趟等七国造**的时候,自关以束的诸侯,都联合起来向西进军,衹有梁国与皇上最亲,成为叛军的阻限。梁王常想到太后及皇上居于关中,而诸侯起来作乱,每次提起,都泪下数行,跪着送臣等六人,带兵去击退吴楚叛军,因此吴楚的军队不敢西越雷池半步,而终告败亡,这都是梁王的功劳啊!现在太后却为了一些细的礼节怨责梁王。梁王的父兄都是皇帝,平曰见惯了盛大的排场,所以进出游乐,都像皇帝一样清道警戒,车子、旌旗都是皇帝所赐,他就是想在边邑向其子民矜夸,在国中来回驰骋以向诸侯炫耀,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帝对他很宠爱。现在梁使到来,却遭到查问责难。梁王十分恐惧,日夜流泪思量,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梁王做儿子很孝顺,做臣子最忠心,而太后竟不怜顾呢?”长公主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太后。太后高兴地说:“我要替他向皇上解说,”解释以后,皇上的心才开解,而且摘下帽子向太后谢罪说:“我兄弟间不能互相劝教,竟让太后您操心了。”于是接见了所有梁王派来的使者,并且重重地赏赐了他们。此后梁王更受宠爱。太后、长公主再赏赐韩安国价值约千余金的财物。韩安国的名声因此更加显赫,而且跟汉朝廷建立了关系。
其后,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申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甲曰:“然即溺之。”居无几,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肉袒谢,安国笑曰:“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内史之缺也,王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为内史。窦太后闻,乃诏王以安国为内史。公孙诡、羊胜说王求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乃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杀故吴相爰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划,乃遣使捕诡、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余弗得。安国闻诡、胜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太上皇之与高帝及皇帝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安国曰:“夫太上皇、临江亲父子间,然高帝曰‘提三尺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阳。临江,適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桡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之。”即日诡、胜自杀。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力也。景帝、太后益重安国。
【译】后来韩安国犯法被判刑,蒙县的狱吏田甲羞辱他,他说:“难道熄了火的灰就不会再燃烧起来吗?”田甲说:“要是再烧起来,我就用尿来浇熄它。”过了不久,梁国内史的职位空缺,汉廷派使者任命韩安国为梁内史,从徒隶中提拔他出来做二千石的官。田甲弃官逃走。韩安国说:“田甲不回来就任,我就夷灭了你的宗族。”田甲于是袒衣谢罪。安国笑着说:“像你这种人值得我惩治吗?”终于善待田甲。梁内史空缺之际,孝王刚刚延揽了齐人公孙诡,很喜欢他,想要请求任命他为内史。窦太后听说后,于是下诏命令梁王任用韩安国为内史。公孙诡、羊胜游说孝王,教他请求做帝位继承人及增益封地的事,恐怕汉廷大臣不肯答应,于是暗中派人行刺漠廷当权的谋臣。及至杀害了前任吴相的袁盎,景帝便闻知公孙诡、羊胜等人的计划,于是派人务必捉拿公孙诡、羊胜。汉廷派了许多使者先后到梁,自梁相以下全国大举搜索,经过一个多月还没有捉到。内史韩安国听说公孙诡、羊胜等人藏匿在孝王宫中,便入宫见王,哭着说:“若君主受辱,臣子就应该死。大王没有好臣子,所以事才蚡乱到这种地步。现在既然捉不到公孙诡、羊胜,请让臣向您辞别,并赐臣死。”梁王说:“你何必这样呢?”韩安国泪下数行,说:“大王自己忖度您跟皇上的关系,比起太上皇与高皇帝及皇上与临江王来,谁比较亲近呢?”孝王说:“比不上他们。”安国说:“太上皇、临江王之与高皇帝、皇上都是父子的关系,但是高帝说‘拿着三尺宝剑夺得天下的人是我,。所以太上皇始终无权过问政事,只居住在梁阳宫中。临江王,是嫡长太子,却因其母一言出错,被废除了临江王的爵位;又因宫垣之事,终于自杀于中尉府。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治理天下总不能因私而害公。俗语有云:‘虽然有亲父,岂知他不会是虎呢?虽然有亲兄,岂知他不会变成狼呢?,现在大王位列诸侯,却听信一个邪臣虚妄的言论,干犯了君主的禁令,枉曲了严明的法律。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心用法令来对付您。太后Lt夜哀泣,希望大王能自知改过,可是大王却始终不能觉悟。万一太后驾崩,大王您还能攀附谁呢?”话尚未说完,孝王痛哭流涕,对着韩安国自责说:“我立刻交出公孙诡、羊胜。”当天,公孙诡、羊胜两人自杀。汉使回去复命,梁国的祸事得以完全消解,这都是安国的功劳。于是景帝、窦太后更加看重韩安国。
孝王薨,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家居。武帝即位,武安侯田蚡为太尉,亲贵用事。安国以五百金遗蚡,蚡言安国太后,上素闻安国贤,即召以为北地都尉,迁为大司农。闽、东越相攻,遣安国、大行王恢将兵。未至越,越杀其王降,汉兵亦罢。其年,田蚡为丞相,安国为御史大夫。匈奴来请和亲,上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数为边吏,习故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背约。不如勿许,举兵击之。”安国曰:“千里而战,即兵不获利。今匈奴负戎马足,怀鸟兽心,迁徙鸟集,难得而知。得其地不足为广,有其众不足为强,自上古弗属。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罢,虏以全制其敝,势必危殆。臣故以为不如和亲。”群臣议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明年,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上乃召问公卿曰:“朕饰子女以配单于,币帛文锦,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嫚,侵盗无已,边竟数惊,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大行回对曰:“陛下虽未言,臣固愿效之。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天下同任,又遣子弟乘边守塞,转粟挽输,以为之备,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它,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便。”
【译】孝王去世后,共王即位,韩安国因为犯法丢了官,闲居在家国。汉武帝刘彻即位后,武安侯田蚡为太尉,受宠信而掌大权。韩安国把五百金送给田蚡,田蚡向太后提起韩安国,皇上平日也常听说安国的贤能,便召他为北地都尉,后来升为大司农。闽越、束越互相攻伐,皇上就派遣韩安国和大行王恢领兵赴越。还没有抵达越地,越人就杀了他们的王来投降,汉朝廷也就收兵了。当年,田蚡当了丞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匈奴派人来请求和亲,皇上交由朝臣商议。大行王拯,是个艺人,屡任边郡的官吏,对匈奴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发表议论说:“汉兵与匈奴和亲,大都过不了几年,匈奴便再度背约。不如不答应而发兵攻击他们。”韩安国说:“派军队到千里之外去作战,不会有好的战果。如果是匈奴仗恃戎马之疾足,怀着禽兽般的心肠,如飞鸟般的迁徙,就很难克制他们。取得了他们的土地也不算开疆拓土,统治了他们的人民也不算富强,他们从上古以来就不是我们的子民。汉兵行数千里以求取战利,则人马疲惫,匈奴则可以逸待劳,这样做必然是很危险的。我认为不如跟他们和亲。”群臣议论此事的大多附和安国,于是皇上同意与匈奴和亲。第二年,雁门郡马邑城的豪杰聂壹,通过大行王拯向皇上表示:“鱼抠刚与选和亲,亲信边地之民,可以用利来诱他们过来,而我们在道路上埋设伏兵,一定会消灭他们。”皇上于是召见询问众位公卿说:“朕选派子女,梳妆打蚡许配给单于,给他钱财、绢帛、文锦也很丰厚。单于对朕的命令甚为轻慢,侵掠没有止境,边郡人民多次受到骚扰,朕十分同情他们。现在想派大军进攻匈奴,你们各位以为如何?”大行王恢回答说:“陛下即使不说,臣下本来也主张使用这种策略。臣听说战国天下未统一的时候,虽然北方有强大的胡人威胁内地,而中原内地又战乱不已,然而各国尚能抚养其人民,根据时节来耕种,公私仓廪常能充实,匈奴因而不敢轻易侵犯。现在凭藉着陛下您的威严,天下统一,同事汉朝廷,又派遣子弟去登上边城,把守要塞,粮食的转运,车马的运输,都很齐备。可是包抠却侵犯掠劫不已,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畏惧心理的缘故。臣私下认为进攻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