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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童年

作者:亿聪起名乡土文学社
乡土散文:童年

文:齐虎贤

  童年大多的人和事我都记不清楚了,可我的伙伴兆虎,以及和他度过的童年我还记忆犹新。

  舅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差不多有二亩地大。西边有一排房子,住人和厨房,南边是大门和一排房子,有磨坊,仓库,储物间及喂牲口的。没有北房。院墙坍塌不全,千疮百孔。

  院子东边就是兆虎家。因为我小时候大多的时间都在舅家,所以兆虎就自然成为我的玩伴。外婆告诉我兆虎的父亲也是我的亲舅舅,他只是过继给我姥爷的哥哥。兆虎长我半岁。可我不叫他哥哥,只喊他的名字。

  那时候我也就四五岁,比小兆虎矮半个头。体质弱些,偏瘦,力气也没有他大。相反,小虎是又高,又胖,有力气,胆子也大。可他没有主见,记性差,在一块玩,他总是听我的指挥,他玩的游戏,我总能玩出新的点子。当然,我有时要靠他的力气和胆量,比如上树,搬石头这些力气活。还有捉虫子,青蛙这些我不敢捉,就得靠他。外婆有时教我们口口(儿歌)或是唱调调(信天游),那他永远也记不住,前学后忘。有些游戏要靠智力和技巧,比如翻花(用毛线,两人配合,翻出各种花样),跳方(一种游戏)拍面包,滚铁环那他永远是输的。

  那时没有幼儿园,孩子长到七八岁才读书,没上学之前都在家里玩。我家里姊妹多,母亲常让我到舅家去帮忙做些事情,我的大多时候都在舅家。他们都叫我磨镰水,(西北人对外甥的称呼)。

  过完年我就盼着到舅家去,帮外婆掐苜蓿,白蒿,捡地软。还可以吃到外婆用这些野菜做的美味,。当然了,最盼望的还是和兆虎玩。

  我到舅家后,在院子里和表妹玩,可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知道那是兆虎。他想和我玩,可又不好意思,就偷偷的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不理他。他等不及了,就扔土坷垃,或学猫,狗叫,引起我的注意,这时,我就去找他,他故意藏起来,我知道他藏在那里,我也假装没看见,往相反的方向去找。他从身后偷偷的跑过来推我一把,或是突然捂着我的眼睛。我使劲挣扎嘶喊,我们跳着,闹着,笑着,游戏就以这种方式开场了。

  舅家的院子,房前屋后简直就是我们的乐园。光是果树就有好多,有桃树,杏树,李子树,柿子树,核桃树,软枣树等等。其它的各种花花草草,石堆土块都是我们玩的地方。

  春天来了,积雪消溶,小草露出了嫩芽,连续几天的太阳,满树的桃花,杏花陆续开了,清香扑鼻,我们在树下玩。花谢的时候,我们用脚蹬,下了一阵子桃花雨。我们可不会象诗人那样欣赏景色。只知道杏花,榆钱能烙花饼,很好吃。

  土槐的嫩芽,香椿,花菽芽,野薄荷芽,核桃须都是我盘中餐。现在的孩子是吃不到这些土生土长的美味的。

  当然,最常吃的还是洋槐花,它在谷雨以后才开放,也就是农历三月春末夏初时节。洋槐树在农村最为常见,村前村后,沟渠路畔,随处可见,盛开时节,一片淡黄色,整个村庒清香四溢,从早到晚,蜜蜂嗡嗡声,喧闹枝头,彩蝶纷飞,各种鸟儿也吸食花蜜。象一场盛大的采蜜盛宴,热闹非凡,喧嚣不休。洋槐花期不长,最多一周左右。未全开的最好,全开的花蜜已经被蜜蜂采光了,没有清香味了,就不好吃了。

  这几天我们就围着树转,那棵树上的花好,我们就上那棵树。不怕刺,穿着鞋上,再高的树也能上去。外婆常在树下叫我下来,又把竹杆藏起来。可我防不胜防,总是凑机会上树,捋一把槐花大口吃起来,吃饱了,才往下扔。直到够不着了,才下树。拿回家,坐到门口和外婆择,能择几大篮子。这几天外婆不是煮槐花晒干,就是蒸麦饭,炒鸡蛋槐花,或是蒜苔槐花。总之每顿饭离不了槐花。

  这几天我和兆虎是既合作又对立,我们共同寻找合适的目标。他上树,扔下来,我在树保护好战利品,防止其他小孩抢拿。他下树后,我们对半分,有时也为不公平撕破脸皮,不欢而散。可不到天黑有和好如初。再次合作,再次对立。想起来真是可笑,纯洁,天真,比如在采花时谁也不许偷吃,分配时数枝上的花序。数着数着就忘了,数到二十以上谁也不识数,就从头再来,分配的时间比采花的时间长。真是采花容易分配难。就这样,我们还是谁也离不开谁。

  立夏过后,遍地生火。气温迅速回升,麦子也一天一个样。转眼之间就到了收割油菜,大麦,豌豆,扁豆之类作物的时候。我们的任务是看护麦场里收获的作物。顺便将没有成熟的豌豆摘下来煮着吃。就这样,我和兆虎依然有矛盾,我们家豆角収的早,我们说好,我给他一碗豆角,他家收割了,再还我一碗豆角,有时候还得少了,我们就闹矛盾,其实大人们并不知情。他们可不会为我们的鸡毛蒜皮耽误了活计。矛盾过去了,我们就在麦场大闹天宫,从去年的麦草垛上或场边的树上跳到收割的油菜垛上,豌豆堆上,比谁跳的高,跳的远,油菜杆上有芽虫,粘到衣服上黏黏糊糊的洗不掉,手也成了黑的,外婆常拿皂角水给我洗。

  要不我们就捉放牛娃玩,现在知道它叫七星瓢虫,专吃芽虫。我们捉到后放到手心,让它往指尖爬,嘴里念着,放牛娃,快飞吧,南山后面雨来了。说着说着,放牛娃爬到指尖在转几个圈就飞走了,我们比谁捉的放牛娃多,比谁的放牛娃在指尖上转的圈多,常为转数数不清争的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要不就在椿树上找椿媳妇玩。椿媳妇,可能叫椿蛾,它跟蚕蛾应该一样,可它比蚕蛾好看,外边是一对灰色的翅膀,上边有黑点,里边是波点外套变为红蓝搭配的内衬,鲜艳夺目,非常漂亮。我们捉到后捏住翅膀,肚子朝天,它前后肢乱蹬,我们找一块土坷垃放到它的肚子上,它就象杂技演员那样把土坷垃蹬着转圈,转着转着突然用力一蹬,或许崩到谁的脸上,大家一楞,接着大笑,说椿媳妇把土坷垃崩到谁的身上,脸上,就是看上谁了,谁就要娶椿媳妇,大家欢闹不休,乐此不疲。

  有时候我们在院墙根的残砖烂瓦下面翻找放屁虫,找到后用棍子压住,它屁股后面就放出一股篮色的烟雾,连续压,连续喷,三四次后就没有烟雾了。我们装到瓶子里,继续翻找,有时翻到蜈蚣,壁虎,还有西瓜虫。捉到西瓜虫它总是卷成一个小圆球,等不注意时就展开跑了。表哥常说烂砖下面有蛇精,有三尺多长,有时还会变成人形害人。吓得我再也不敢去翻那些残砖烂瓦了,总怕突然窜出一条大蛇精,也怕它变成人形害人,遇到院子里来的陌生人,我总怀疑他是不是蛇精变的。然而,终归没有见到蛇,更没有遇到过蛇精变成的人,长大后细想,可能是表哥吓唬我们的。

  我们把低矮的院墙挖的千疮百孔,从这头能走到那头。大人们把这里的洞刚补好,我们又在那边挖开了。在墙顶挖个坑,在墙壁上开个洞,就成一个锅灶,里边放上柴火,学着做饭。

地雷战电影看过后,我们也在路上挖坑,里边灌上水,上面盖上草。藏在暗处,行人不小心踩到泥坑里,我们高兴的又跳又喊,鬼子踩到地雷了,惹的大人们又气又骂。可我们早跑了。这样的恶作剧总是让大人们防不胜防,谁见了我们都摇头。

  兆虎他父亲会种西瓜,在那个年代可是稀罕之物。他家的瓜地离村庒不远,离官路很近,这是为了看护和销售方便。麦子收完了,西瓜差不多又小盆大了。为了防止猪,獾糟蹋,兆虎的父亲在地头搭了一个瓜棚,晚上就睡在那边。有时把兆虎也带上。我看到了也想去,可外婆总怕我晚上受凉,不让我去。改天晚上我和兆虎约好,天还没黑我们就到瓜棚里玩了。晚饭后兆虎的爸爸来了,他让兆虎和我一块回去,说晚上田野里冷。可我们执意要玩一会再回去,兆虎的爸爸只好同意了,让我们就在附近玩,别跑远了。他自己则躺在瓜棚里听收音机秦腔。

  远处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风一吹,哗啦啦的,象什么东西从地里走出来一样。我提心吊胆的问兆虎是不是獾。兆虎说不是,是风,獾总是后半夜才出来。

  明亮的月亮照在田野里,西瓜露着圆圆的脑袋明晃晃的躺着。村庄模模糊糊,村里的高音喇叭响着。不知名的虫子叫着,蝙蝠在空中飞来飞去。月亮在云中穿行,一会明,一会暗,除此  之外一片寂静。我既好奇,又害怕。盼獾出来,又怕它出来。我们每人拿一棍子,我感觉手心都出汗了。

  忽然,什么东西从地里窜出来了,我大叫一声,是獾,獾。本能的举起棍子往后一跳。兆虎大笑,说,看把你吓得,那是兔子,早跑的没影了。要是獾它可不会那样跑,它象猪那样,见了西瓜就啃,咔嚓咔嚓的,见人甚至还会呲牙咧嘴,可凶了。

  我松了口气,感觉兆虎还是胆大。不远处的路上有个人在慢慢的走来。不该又是偷瓜的吧,这次我忍着没喊,只是给兆虎指了一下。兆虎说那肯定是奶奶来找你了。刚说完,就听外婆喊着虎儿,虎儿,拄着拐杖朝我们走来,。

  我一边答应着,顾不得和兆虎说一声,一下子飞奔过麦茬地,小树林扑倒外婆怀里。外婆疼爱的抚摸着我的头,说天晚了,就知道你在这里。说着又拿来小马夹给我套上,说赶快回家吧。

  回头她又招呼兆虎,兆虎也跑过来了。兆虎的爸爸离远向我们挥着手,喊到,娘!您在慢点,又嘱咐我们扶着奶奶。我们大声回答着,知道了。一前一后,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往回走着。

  明亮的月亮依然照着田野的小路,老少的影子紧随着我们。

  六十多年过去了,疼我的外婆早就去世了。舅舅舅妈,表哥他们也都去世了。去年冬天,兆虎也去世了,他只比我大一岁,新冠肺炎,白肺病,没能逃过一劫。听到消息,我心头一酸。  人生如梦啊。他没有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没有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娶的婆娘不会打理家务,生的儿子不成器。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生。

  我感觉只有在童年的时候,他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我常想,要是时光能倒流,我们一直不会长大,整天在一块玩,那该多好啊!

  可岁月不饶人,越老越爱回想过去的事。春天又到了,看到洋槐花,我就回忆我和兆虎分槐花的趣事。西瓜买回来了,可我不想吃,没有一点甜味,更没有一点趣味。

  那太多太多的趣味只在我心底里隐藏着,品味着,酸中带甜,泪中带笑。孩子们不理解,总是说我站在窗囗能站几小时,干什么呢?我不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宝贝孙子总是瞪着天真的眼睛问我,爷爷,你是不是又想你小时候的事,你要是感觉寂寞,你就和我一块玩,我家里有好多好多的玩具,我同意你玩我的玩具,好朋友是可以分享的,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我抱起娇孙千亲万爱,是啊,我们是朋友,是最亲的朋友。

  【作者简介】作者,陕西千阳齐虎贤。退休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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