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以团体挑动对立，巴以冲突成为美国大选战场丨智库视点

2024年4月7日，据新华社等媒体报道， 由于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举行日期过晚，民主党籍总统拜登的名字，可能无法被印在俄亥俄州总统选举的选票上。

俄亥俄州是老牌“摇摆州”，但近年来呈现倾向共和党的趋势。

此前，据美联社消息，当地时间3月23日，拜登与特朗普均赢得了路易斯安那州的初选，击败了其在党内的主要对手，并锁定了总统提名。

对于民主党来说，自今年1月开始的众议院初选，却远没有总统初选这么顺利。在美国国内，亲以色列团体代表有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IPAC）等，巴以冲突问题上，持少数立场的“小队（Squad）”成员在寻求连任时，不断受到AIPAC及其被资助者的阻击，直接影响到民主党在这届众议院中的布局。

当地时间2023年6月5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年度政策会议上发表讲话。 （视觉中国/图）

团体游说

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merican Israel Public Affairs Committee，AIPAC）是华盛顿最具权势的亲以色列游说集团，以其强大的筹资能力和广泛的关系网，为以色列争取跨党派的无条件支持，将以色列的国家安全与美国国家利益强绑定。该组织将自身定位为跨党派团体，同时支持亲以色列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

根据AIPAC官网数据，在2022年中期选举期间，AIPAC为365名亲以色列的候选人提供了超过1700万美元的竞选资金支持，使AIPAC成为在该选举季支出最大的团体之一。最终，有98%的候选人赢得了中期选举，其中包括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迈克·约翰逊（Mike Johnson）和众议院的民主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Hakeem Jeffries），覆盖了众议院中两党领导团体的所有成员。使亲以色列力量广泛分布在美国国会两党之中。

AIPAC等亲以色列团体的巨额支出和游说努力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根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 News）报道，2023年7月，作为对国会进步党团（Congressional Progressive Caucus）主席普拉米拉·贾亚帕尔（Pramila Jayapal）将以色列称为“种族主义国家”言论的回应，国会通过了支持以色列的决议，该决议在参众两院分别以97比0和412比9的票差获得了跨党派的压倒性胜利，强调以色列并非支持种族主义或实行种族隔离的国家，反对一切形式的反犹主义和仇外心理，强调美国始终是以色列的坚定伙伴。

在2023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美国国会官网的投票结果显示，参众两院分别通过了支持以色列自卫并谴责哈马斯等恐怖分子发起战争的决议，一如既往地站在了以色列的一边。

AIPAC为什么有如此巨大的政治影响力？

在2006年，美国政治学家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和斯蒂芬·沃尔特（Stephen Water）发表了《以色列游说集团》（Israel Lobby Group）一文进行揭秘，后拓展为国际关系的著名专著《以色列游说集团与美国对外政策》，引起巨大反响。

在书中，两位学者指出，美国对以色列的大额无条件的全面支持，无法仅用战略利益或道德理由来解释，而恰恰是以色列游说集团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并塑造了美国的对外政策。美国的政治体制为利益集团的活动提供了空间，而亲以色列团体内部组织有序，存在专业化分工和发达的交流网络，并怀有强烈的动机和拥有充分资源，使其得以通过向心仪的候选人捐赠，对当选议员进行游说，和培养价值观相近的新闻记者来影响大众舆论和公共政策。

近几年，AIPAC的政治影响力不减反增。根据AIPAC官网显示，这主要归功于其在2021年12月成立的政治行动委员会（PAC），大大提高了组织的筹款能力和拨款范围。

在成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政治行动委员会已成为向候选人拨款最多的委员会，而在过去，以色列游说集团的活动主要集中在游说已当选的议员，但政治行动委员会让AIPAC得以无限地筹款，并在选举中直接资助亲以色列的候选人及其竞选活动以影响选举结果。

逆流涌动

然而，从2018年开始，国会中出现了在以色列事务上的少数派力量，她们自称为“小队”（Squad）”，与AIPAC持对立立场。这是一个非正式团体，没有明确的成员名单。

据美国《新共和》杂志报道，“小队”从2018年的4名成员逐渐发展到当前的8-10名成员，主要包括拉希达·特莱布（Rashida Tlaib）、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伊尔汗·奥马尔（Ilhan Omar）、艾安娜·普莱斯利（Ayanna Pressley）、科里·布什（Cori Bush）、贾马尔·鲍曼（Jamaal Bowman）、萨默·李（Summer Lee）、格雷格·卡萨尔（Greg Casar），这些议员大部分是有色人种或女性，且都是国会进步党团里的民主党人。

在亲以色列团体眼中，“小队”是一股逆流。在2023年7月和10月支持以色列的决议中，不到10张反对票里有6张来自“小队”成员。

2023年10月，布什提出了呼吁巴以冲突降级并立刻停火的决议。截至2024年3月，已有来自民主党的18位议员联合发起此决议，“小队”全体成员位列其中。而AIPAC及以色列政府则坚持，在彻底摧毁哈马斯、剥夺其对加沙的统治之前决不停火，这与“小队”成员主导的停火协议形成了直接冲突。

尽管“小队”成员的人数相较于213名众议院民主党人属于少数派，但他们的观点却发挥了较大影响力，也成为了民主党保守派、共和党和AIPAC等亲以色列团体的眼中钉、肉中刺。

根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民主党议员黛比·沃瑟曼·舒尔茨（Debbie Wasserman Schultz）称投反对票的同僚“没有灵魂”， 乔希·戈特海默（Josh Gottheimer）则使用了“卑鄙”一词，多位对“小队”表示反对的民主党议员的大笔竞选资金都来自AIPAC。

“小队”成员更因其在以色列事务上的言行，遭受着政治地位和声誉受损的风险。例如，2023年2月，奥马尔被共和党以多数票从外交事务委员会中除名，而特莱布作为国会内唯一的巴勒斯坦裔女议员，更是因其关于巴以冲突的言论而遭到谴责决议。

这是一项仅次于开除出国会的严厉惩罚。在第一次谴责决议中，所有民主党人都投了反对票，使谴责决议未能通过。然而，在2023年11月第二次谴责决议中，22位民主党同僚倒戈，最终以234比188票的结果，使特莱布成为美国国会历史上第26位受到谴责的议员，象征着众议院集体对其言行的不赞成声明。

第二次谴责决议指出，特莱布的不当言行包括将哈马斯的突袭称为“对种族隔离国家的合理抵抗”，及其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里，包含了“从河到海”的标语，被大众普遍理解为摧毁以色列国，并以从约旦河到地中海的巴勒斯坦加以替代。

“氪金之战”

AIPAC等亲以色列团体在今年的民主党初选中，对“小队”成员的连任形成了严峻挑战。

根据Slate杂志报道，AIPAC计划投入约1亿美元到民主党初选之中，这是较2022年中期选举时近三倍的资金投入。

根据专注于提高政治资金透明度的非营利组织“公开秘密”网站数据，在2024年，联合民主项目已筹集了4700万美元，迄今为止，其独立支出的500万美元几乎全部用于反对民主党，包括在广告宣传中攻击“小队”成员和资助其挑战者竞选，使得AIPAC的跨党派性质受到了来自民主党左翼的质疑。

更引人怀疑的是，据《纽约时报》报道，在2023年底，联合民主项目里，约150万美元的巨额捐款来自于共和党支持者，这让AIPAC与“小队”之间的斗争，在巴以冲突的意见分歧之上又蒙上了一层两党政治的阴云。

AIPAC将海量资金用于扶持“小队”成员的挑战者，并投入广告宣传以反对特莱布的竞选，并呼吁李、鲍曼和布什改变其在以色列议题上的立场。相较之下，“小队”成员则主要依赖于草根捐款和小额筹款。

然而，他们独树一帜的立场，迎合了民调中逐渐高涨的停火要求，使其创下筹款记录。根据联邦选举委员会数据，截至3月，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和特莱布分别筹集了489万和458万美元，在众议院候选人中排名靠前。

而据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 News）报道，AIPAC愿意出资2000万美元以资助候选人挑战特莱布的位置。其余“小队”成员也战绩可观：奥马尔筹集了321万美元，领先于其挑战者唐·萨缪尔斯（Don Samuels）；鲍曼筹集了139万美元，略逊色于其挑战者乔治·拉蒂姆（George Latimer）；李筹集了140万美元，面临着来自巴维尼·帕特尔（Bhavini Patel）的挑战；布什筹集了92万美元，领先于其挑战者韦斯利·贝尔（Wesley Bell）；卡萨尔筹集了76万美元，普莱斯利筹集了58万美元，尚未有受资助的民主党同僚表达对他们席位的兴趣。

尽管民主党领导层收到过AIPAC的大量资助，但当外部团体挑战民主党在任议员时，根据党内传统，众议院中的民主党领导层会站在在任议员一边。

根据美国政治新闻媒体Politico的报道，在2023年8月，当AIPAC扬言将资助候选人挑战奥马尔的位置时，她的连任获得了众议院民主党现任和前任领导层六人的集体支持。11月，众议院民主党领袖杰弗里斯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外部团体将做外部团体该做的事，但众议院的民主党人会相互支持。”

2024年1月，当李寻求连任时，众议院民主党领导层三人集体表达了对其连任的支持。

与此同时，进步派的社会力量也开始反击。3月，由25个进步团体共同成立的反AIPAC联盟（Reject AIPAC coalition），呼吁候选人和相关机构拒绝来自AIPAC及其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捐款，并计划投入百万美元发起活动支持“小队”成员。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组织包括“正义民主党”（Justice Democrats）、“工作家庭党”（Working Families Party）与“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等。

两党争夺的战场

尽管以色列在国会内获得了跨党派的压倒性支持，但对以色列的巨额拨款却因两党分歧而迟迟未能到账。

根据美国国会官网显示，2023年11月，众议院以226比196票通过了对以色列超过140亿美元的补充拨款法案，但拜登等民主党人却更倾向于将对以色列的拨款包含在整体性的对外援助法案中，因此该项法案未能在参议院通过并得到落实。

2024年2月，民主党占微弱多数的参议院以70对29票通过了总额为935亿美元的《对外援助法案》，其中包含对以色列的拨款和对加沙冲突地带平民的近100亿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剩余的巨额资金则用于对乌克兰的援助，以及加强对印太和美墨边境等地区的防御。

然而，特朗普等共和党人强烈反对这项巨额支出，尤其质疑继续支持乌克兰的必要性。众议院议长约翰逊也在拖延众议院讨论该法案的时间。因此，对以色列的巨额援助迟迟未能落地。

AIPAC与民主党“小队”的针锋相对，让民主党温和派陷入尴尬境地，更让共和党找到可乘之机。

据路透社报道，在3月20日的佛罗里达州初选后，特朗普发言称：“任何为民主党投票的犹太人都仇恨他们的宗教，仇恨关于以色列的一切，而他们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这也许是共和党人利用民主党内在巴以冲突上的分歧的开端，通过将民主党与以色列和犹太人对立起来，以让这一资金雄厚、实力强劲的团体为自己的胜选服务。倘若面临两党竞争的重要关头，“小队”成员还能坚持其少数派意见吗？拜登等民主党领导人将如何处理党内日渐激烈的意见分歧？可以想见，巴以冲突将成为今年大选中两党激烈对抗的战场。

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何晓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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