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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又到槐花飘香时

作者:亿聪起名乡土文学社
乡土散文:又到槐花飘香时

文:一杯沧海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原因,特别的喜欢回忆,也会特别的容易伤感。所有关于母亲关于家乡的回忆里,一定有淡淡的槐花香,一定有故乡村子里的山,与其叫山,不如说它是一个岭。这个岭在我们村子的西边,所有乡亲们都喜欢叫它做西岭。  

我们的村里岭上有许许多多的槐树,记得每到这个季节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槐树便开出白白的槐花,槐花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淡淡地,若有若无的在你的唇边,在你的鼻端悠悠的散发着。如果你用力的去吸,那香味你是闻不到的,可是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似乎那香味不是从你的鼻腔里吸进去的,是它一下子滚到你的心里去的。即使是在岭下的家里,在田里,在说话间,在睡梦中,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淡淡地若有似无的幽香。  

那岭上,除了高的槐树,还有曲折弯转的酸枣树,比酸枣树矮的是有狗尾巴草,是茅草,比茅草更矮的是荒根子草,在这些层层叠叠的绿里,便是珍珠般的坝子,若是无风,那坝子里的水就像是镜子,仿佛那不是坝子,那是绿的眼睛。高高的槐花下面的酸枣树在这个时候会发出嫩绿的芽儿,粉嫩的米粒般的小黄花儿,兀自高傲的挺立着,若不是它满身的倒钩刺,你一定会欢喜的采下它,把它种在你的心里;狗尾巴草在这个时候应该窜的老高了,会拖出嫩嫩的尾巴,狗尾巴草的绿是那种黄黄的绿,是那种苍凉的绿,它喜欢在风里摇曳;与狗尾巴草一般高的是茅草,茅草的绿又是另外一种嫩绿,柔柔弱弱的仿佛经不起风,却又是那样的坚韧;而荒根子草总是喜欢轻轻地匍匐在薄板石上,匍匐在荒地上,盖住这石板和这荒地的坚硬与苍凉,盈盈的绿,盎然般的生机,这荒根草不单单是草了,它是山的衣裳。  

在这春天里,整个的岭上是绿的海洋,这些树,这些草,这些个绿,重重叠叠的有立体感,坝子里清清的水,映着这绿,映着这天上的云。若是风来,整个的绿的海洋,此起彼伏的就灵动起来,它仿佛有了生命,你能够感受到它的生机,你能感受到它的亲吻,感受到它的喃喃细语。  

幼时的我们,西岭就是我们的天堂,也是鸟儿的天堂,是各种昆虫的天堂。我们总是喜欢逮鸟儿,逮蚂蚱,逮青蛙,甚至逮蛇。  

在岭上,总会有新奇的事物让我们流连忘返的。因为我们总是喜欢去那里,喜欢那里的树,喜欢那里的水,喜欢鸟儿,喜欢在岭上的夕阳下看着山脚下房顶上冒出的炊烟,看着这炊烟像一根根烟柱由深及浅的一直消失在云端,我们总觉得那炊烟不是炊烟了,它就是云的孩子。  

我们总是喜欢猜,这缕炊烟是谁家冒出的,那一缕炊烟是谁家的,谁家是在蒸馒头,谁家在熬地瓜粥。  

小小的我们能够感受这美,却不能表达这美。我们沉浸在这美里,总是会被母亲的吆喝声打断。因为,那是母亲呼唤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即使如今,还是经常在梦中听到母亲那拖着长调的儿呼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栋栋噢--,回家饭噢--。”那个“噢”的音拖得长长的,极有韵,及绵软。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是暖暖的。  

如今人在异乡,在这关于母亲的节日里,却异常的想念家乡,思念家乡中的母亲。  

有时候经常在想,家乡是什么?我想:家乡就是有亲人在的地方,有让人难以割舍难以忘怀的记忆的地方,在我们的心里扎下根的,就是家乡了。  

关于母亲的记忆,更多的是停留在小时候。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是善良的,温存的。她像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母亲一样,与世无争。她的善良,是一直都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以前在村子里住的时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每见到有乞讨的,母亲总是会把他们领到家里,给人一个馍,然后一定让我去倒一杯开水,直到人家吃完要走了,在临走的时候再给人家塞上一个馍。那个时候的馍比现在珍贵得多了。  

那个场景,即使到了现在,也是印象深刻。  

记忆里总是有白白的槐花,屋前有青石磨,有母亲。  

母亲会拿一个板凳,坐在槐树下面,而那乞讨者,会蹲天井里屋前的石磨一旁。(那时候的乞讨者都会有一个规矩,一般不会进到别人家里的,即使碰到热情的人家,进了天井,是一定不会进人家的堂屋里的,也一定不会与主人同桌吃饭的。)那时候在农村的老家天井里堂屋的窗前总是会有一盘石磨的。而那乞讨者,蹴在石磨前,腮帮高高的鼓起,喉结不停的蠕动,吃一口馍,喝一口水。  

母亲总会淡淡的说一两句话的。“是西山里的吧?收成不好了吧?”“唉!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呀?”“若不是逼到这份上,谁愿意做这营生呀?”母亲的语气里总是淡淡的怜惜,仿佛那乞讨者就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  

而那乞讨者呢?也总是会说,“大嫂子的心真好”“像我们这些吃百家饭的,能碰到大嫂子这样的是我们的福气呀?”。  

我想这样的称赞母亲是无愧的,是受得起的。  

即使是现在,搬到城里以后,母亲也是经常这样。长大以后的我们经常地因此而埋怨母亲。说这个社会骗子太多了,不应该把那些乞讨者领到家里。母亲总是喃喃的说,“若不是生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营生呀?谁愿意吃百家饭呀?”每一次我们埋怨后,母亲仍是如此,还好,苍天有眼,母亲从来没有因此而受骗过。  

母亲经常挂着嘴边的一句话:这人呀,行好不见好,早晚脱不了。你在做什么?老天爷都看着呢?  

母亲没有文化,也说不出什么有哲理的话。可是母亲的的善良一直都影响着现在的我们的行为。  

在母亲的生活中父亲与我就是母亲的一切。在她的世界,这个家就是她的全部,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就是她心目中的老天爷所赐予的,就是她一辈子行好修来的。她的一切心思,全部给了这个家,父亲和我。  

母亲是极疼我的,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从来都没有骂过我,更没有打过我一次。在严厉的父亲面前,我更喜欢跟母亲在一起。即使到了现在,我与父亲之间有什么话要说,也一定是由母亲来传达,父亲亦是如此。  

我想,母亲爱我比爱妹妹更多一些的。不管有什么好吃的,母亲总是会偷偷地留给我。妹妹经常开玩笑的跟母亲说,你的心里就有你这个儿子。母亲不说什么,总是淡淡地笑,脸上开出一朵花来。即使是我犯了错误,在父亲严厉的惩罚面前,母亲也一定会护着我的。母亲对我的爱已到了溺爱的地步。  

写到这里,又忆起小时一件极尴尬的事来。如果不是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的儿子对我提起,或许已经淡忘了。  

还是在那个匮乏的年代。我应该有七八岁吧?或许还大一点。  

过年的时候,父母亲一般都会给孩子们置办过年的新衣服。那时家里穷,母亲就跟我说:衣服呢给我买好了,可是鞋子呢?还没有破,就不买新的了。把我做的那双布鞋洗一下穿吧?在那个年代,我们的鞋子几乎总是清一色的母亲纳的青帮白底的千层底,舒服是舒服,可是不好看。  

我呢?老早就喜欢那种上海产的回力运动鞋,我本来就想了好久了,就想过年的时候让母亲给我买一双这样的鞋,要是在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谁要是穿上那样的鞋就像现在的人开上奔驰宝马的感觉是一样的。  

当母亲跟我说不买鞋子了,我就极不愿意。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可心里是不情愿的。  

到了除夕的时候,家家都在贴对联。可是我想着想着就不高兴了,我就想一定要一双回力牌运动鞋。而且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我就跟母亲说,我要回力运动鞋。  

母亲在灶前烧火煮肉。灶里的火红红的映着母亲的脸,锅里咕嘟咕嘟的响着,肉的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母亲说,不是说好了吗?今年就不买鞋子了。我都给你把那双鞋刷好了呀?你不是同意了吗?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执拗地说,我就要回力牌运动鞋。而且一定要。  

母亲为难的劝我说,穿什么还不一样呀。  

可是我异常的坚定,就是一定要买回力牌运动鞋。  

父亲在外面听见了,说,买什么买,小孩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我小的时候鞋子都没得穿。  

我是出奇的执拗,仍旧坚持要买运动鞋。我想我现在这种执拗的性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我要坚持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  

母亲只是叹息。  

父亲生气了,一把把我逮过去,脱下我的裤子就打我的屁股。一边打一边说,我让你要运动鞋,我让你要运动鞋。  

我也不哭,任凭父亲打,嘴里说:过破年,穿破鞋。过破年,穿破鞋。我就要运动鞋。  

我依旧记得母亲在灶前掉下泪来,还是红红的灶火,那泪珠儿也是红红的,晶莹的,充满了无奈。  

母亲一把把我拢在怀里,对着父亲吼,你不要再打他了,再打你就打我吧。我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的发火。  

父亲愣愣的,叹着气出去了。后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运动鞋。  

我现在能够体会到父母亲那种为难,那时一双运动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八块钱。那时的一斤猪肉应该是九毛钱。更能体会到父母亲给与的爱。  

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儿子依在我的身边神神秘秘的对我说:老爸,告诉你个事,你不要生气?  

我说,你说吧。  

儿子还不放心,说你真不许生气呀?  

我不生气,你说吧?是想要什么了?还是做了什么错事了?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我经常的跟儿子没大没小的开玩笑。  

都不是。儿子说。  

快说,再不说小心我揍你呀!我跟儿子说。  

儿子趴在我的耳边说:过破年,穿破鞋;过破年,穿破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定是母亲对儿子说的。我想,母亲在对我儿子说这些的时候,一定是在想我了。  

在千里之外的我,母亲从未流露过对我的想念。而我,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生计在异地奔波,似乎从未意识到母亲对我的依恋与挂念。  

每一次给母亲打电话,我总是先问:儿子还好吗?然后再问:你跟爸爸还好吗?而不是先问你跟父亲还好吗?然后才问儿子怎么样?虽然次序颠倒了一下,可所表达的内容却是千差万别的。  

母亲第一句总是会念念叨叨说这我儿子的林林总总,你儿子我替你照顾得很好,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在外面好好干,你爸也很好。你放心好了。母亲总是把她所关心的人放在前面,极少的提过自己怎么样?  

自己做了父亲,才知道子女在心中的份量,子女在心目中似乎总是比父母在心中的分量重一些。将心比心,那父母对待自己的子女岂不是也这样?  

家乡里的一句俗话说的特别好:疼儿不让儿知道。  

母亲就是这样默默的为你付出着,我们习惯了接受,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我们整天沉浸在爱里却感受不到爱。不想用那些陈辞滥调来强调或者赞美母亲了。因为母爱之伟大是用尽这世上最美的语言都不能够表达出母爱的千万分之一的。  

在这午夜里,我又似乎闻到了久违了的槐花香,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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