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党营私 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二）
文/陈骥
李林甫在京城的宅第，以及田园、水磨，全部都是上等产业。城东有薛王的别墅，林亭幽邃，为都城之甲，玄宗特别赐给李林甫，还有女乐二部、天下的珍玩，前后赏赐，不可胜数。宰相用事之盛，自开元以来，没有能与他相比的。但他遇事非常谨慎，处理各种政务，增修各种法律，朝内外官吏的任命，都有一定的规矩。可是他缔结恩宠，加固权位，培植自己的势力，谁在朝廷上声望稍著，他必定暗中策划加以中伤。起初，韦坚进入朝廷，李林甫因为韦坚是皇太子妃的哥哥，便引荐他居于要职，表示以恩信相结纳。但他实际上是想要图谋陷害韦坚，便悄悄让御史中丞杨慎矜暗中窥伺韦坚的过错。
正值正月十五之夜，皇太子出游，与韦坚相见，杨慎矜知道了，便奏告玄宗。玄宗大怒，认为他们意欲图谋不轨，便罢黜韦坚，废掉太子妃韦氏。李林甫借此上奏李适之与韦坚亲昵过份，裴宽、韩朝宗都曲身依附李适之。玄宗相信了这些话，便赐韦坚自尽，裴宽、韩朝宗都连坐被斥逐出朝。后来杨慎矜的权力地位渐盛，李林甫又忌恨起他，便荐引王铁为御史中丞，以心腹相托。
王铁投合李林甫的心意，便秘密上奏诬陷杨慎矜用邪教为不法，于是诛灭了杨族。杨国忠以外戚之亲，出入宫禁，奏请多被应允，李林甫便把他提拔到御史台，让他按察刑狱。正值皇太子良娣(良娣为太子内官，位低于太子妃)杜氏的父亲杜有邻与女婿柳勤不和，柳勋上匿名书告杜有邻不法，并引李邕为证，诏命王铁与杨国忠同审。王铁、杨国忠依从李林甫之意而上奏，于是赐杜有邻自尽，杜良娣逐出东宫为庶人，李邕、裴敦复等几个亲友都被处以极刑。李林甫的包藏祸心、隐忍不露，都与此相类似。
李林甫自己认为开始没有打算佐助皇太子，顾虑将为后患，所以屡次兴起大狱以倾覆大子，所幸太子稳重谨慎，没有过犯，所以流言未被玄宗相信。李林甫曾让济阳别驾魏林诬告陇右、河西节度使王忠嗣，魏林曾任朔州刺史，王忠嗣当时为河东节度使，自言与忠王同养于宫中，情意相投，打算拥兵以辅佐太子。玄宗听了后说：“我儿子在宫内，有什么途径能与外人相通?这是虚妄的。”但还是把王忠嗣降职为汉阳太守。天宝八载，咸宁太府赵举章揭发李林甫罪状二十余条。状还没有奏上，李林甫知道了，便示意御史台逮捕赵奉章，定为妖言，施用重杖打死。
天宝十载，李林甫兼领安西大都护、朔方节度使，不久又兼单于副大都护。天宝十一载,因为朔方节度副使李献忠发动叛变，李林甫辞让节度使，举荐安思顺代替自己。唐朝自武德(高祖年号)、贞观(太宗年号)以来，蕃人将领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忠孝而有才略，却不委以大将之任，大多以朝廷重臣遥领节度使以制驭他们。开元年间，张嘉贞、王唆、张说、萧嵩、杜暹都以节度使入朝参预政事，李林甫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打算堵塞出将入相的源头，曾上奏说“文士为将帅，害怕身当矢石，不如任用寒族和蕃人，蕃人善战勇敢，寒族则没有亲党做后援。玄宗认为此话很对，便用安思顺代替李林甫领节度使。从此高仙芝、哥舒翰都专任大将，李林甫得利于他们不识文字，没有入朝为相的理由，然而安禄山终于为祸乱，就是因为他专持大将之任的缘故。
李林甫自恃其早年显达，舆马衣服，都极其华丽。他自己不学无术，仅能执笔，所以对有才名于时的人尤其忌妒。而郭慎微、苑咸这些文士中的下等人物，则用来代他题写书信。李林甫典掌吏部时，参加考选的严迥，在评语中用了“杕杜”二字(《诗经》中有《杕杜》篇)，李林甫不认识“秋”字，问吏部侍郎韦陟：“这里说‘杖杜’，是什么意思?”韦陟低头不敢回答。太常少卿姜度，是李林甫舅父的儿子，姜度的妻子生个儿子，李林甫亲笔写信庆贺，说“闻有弄獐之庆”(按为“弄璋”之误)，宾客看了，掩口而笑。
起初,杨国忠进入朝廷,李林甫认为他才能平庸并未忌妒：等到杨国忠位至御史中承,权倾朝野，李林甫才嫉恨他。当时杨国忠兼领剑南节度使，正值南诏国进犯边境，李林甫就奏请杨国忠赴任镇所。玄宗虽然同意了他的奏章，但对杨国忠正恩宠有加，亲自写诗送行，句末透露出以后让他入朝为相的意思，还说：“你只须到蜀郡处置军事就行了，朕数着指头等你回来。”李林甫心中更加不快。
李林甫当时已经病重。这年十月，他带病随从玄宗临幸华清宫，数日之后病情加剧。巫师说，如果能见一下圣人，病就会好转，玄宗想去探望他，左右劝谏不要去。于是诏命李林甫出来到庭院中，玄宗登上降圣阁从远处观望，举起红巾招手慰问，李林甫不能起身，让别人在席让代拜。次日，杨国忠从蜀郡还朝，谒见李林甫，拜于床下，李林甫垂着眼泪，以身后事相托。很快他就死了，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赐给班剑、西园秘器(帝王用的葬具)。他的儿子们用吉礼的仪仗护送灵柩回到京城，于平康坊的府第发丧。
李林甫晚年沉溺于声妓，姬妾满房。自己觉得结怨于人太多，常担心暗中突然出现刺客，重门复壁，联板砌石，一夜之间几次迁徙，就连家中人也不知他睡在何处。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李岫为将作监，李为司储郎中，李屿为太常少卿；女婿张博济为鸿胪少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杜位为右补阙，杨齐宜为谏议大夫，元为京兆府户曹。
原先，李林甫曾梦见一个白皙多须、个子高大的男子逼近自己，贴到身上推不开。醒了之后，他说道：“那样子象裴宽，这是裴宽图谋取代我的兆示。”当时裴宽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所以李林甫借口他是李适之一党而斥逐出朝。当时杨国忠才刚担任金吾胄曹参军。此后不到十年，李林甫死，杨国忠竟取代其位，他的体貌也很像裴宽。杨国忠一向嫉恨李林甫，既已得志，便诬奏李林甫与蕃将阿布思共同策划逆谋，并利诱李林甫亲戚中一向与他不合的人做证。于是诏命夺去李林甫官的官爵，废为庶人，李岫、李崿等诸子都被贬斥到岭南。李林甫性格沉鸷缜密，城府很深，从来不以爱憎现于颜色。
自己身处相位，举动遵循规定，衣冠士人，如不是正常调任，他从不开仕进之门，所以他 执掌朝政二十年，朝野内外，侧目而视，惧惮他的威严和权势。及至杨国忠诬陷构成其罪，天下皆以为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