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人生 爽人李玉良——张钿回忆录（16）
张 钿
1995年春夏之交，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大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一个以反映现实问题为主的信访高峰达到了高潮。 城市交通、市容、卫生、市场管理、旧城改造、房屋拆迁问题和企业的劳动争议、经济纠纷以及停产半停产企业职工生活困难等问题而引发了大量集体访。群众上访形势越来越严重，堵门堵路、游行示威等越轨行为愈演愈烈。
面对群众信访问量雪崩式的涌来，信访干部不仅不能退缩，反而要迎难而上。没有做过信访工作的人别说接访了，看到上百成千的上访人情绪波动的地喊叫，腿肚子就抽筋打哆嗦走不成路了。而我们的信访干部却要迎着上访人群喊话，自报姓名，大包大揽解决问题。
市信访局局长李玉良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面对信访问题多如乱麻的形势，他却在喊争创一流，提出“团结拼搏、争先创优、走出低谷，上新台阶”的工作思路，一心要在全省考核中争第一。
直爽人，表现在工作态势上，对几任市委书记吴野渡、刘健生、董强，他请示工作时刻不容缓，推门就进。对市信访局班子成员三位副职知人善任。让我放手抓综合，让郝忠和、武长太放手抓接访;对各部门各单位认真按照“分级负责、归口办理”原则，该交有关部门处理的问题强力交办,对推诿扯皮或顶拖不办的不迁就，抓典型处理。
直爽人，心里不藏事，想说啥就说啥。横冲直撞结果是信访局吃亏不沾光。
接访处负责城区接访的同志在中华大街民政局办公楼一层办公。市政府陈秘书长安排将市政府东南角投资公司占用的房间全部腾出,每个房间安装了空调，让信访局接访使用。这是对信访工作的支持，是大好事。但陈提出留两间房由市政府各秘书长接访使用，李玉良却不干，说“你政府秘书长是正县级，我也是正县级，你要留房，我们就不搬了”。结果，他命令信访干部将已搬过去的桌椅又搬了回来。多好的接访场所眼睁睁的看着丢掉了。
市委主管信访的牛副秘书长，曾要求我局信访情况直报市领导的同时也要报他。对李玉良不报他有意见，工作上与李玉良常有分歧。有一次，市领导已决定召开全市信访会议，信访局着手筹备工作。恰巧李玉良老家沧州献县有急事，要回老家处理。临走时他嘱咐我:“我不回来，全市信访会不能开。”他前脚刚走，牛秘书长就电话通知我，给我布置任务:“马上准备董书记讲话材料，同时下通知，明天召开全市信访会。”我按牛秘书长交待认真办了，全市信访会如期召开。李玉良回来知道了也没脾气了。
直爽人李玉良说话不绕弯。有一次，接待上级领导，饭后安排到邯郸卫校东墙外的小歌厅唱歌。我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给歌厅老板介绍说，这是”我们李总、李经理”，他不认可，马上反驳说:“谁是李经理？我是李局长，还是正的!”唱歌五音不全，但他却酷爱唱歌。左手抓住麦克风不放手，右臂摆动着动情而投入地唱个没完。我们让歌厅老板去找个陪唱的人，歌厅老板说:“不好意思，你们来的太晚了，找了一个陪唱的女孩长得还不太好看。”李玉良滿不在乎地说:”信访局没钱，凑合着使吧”。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时的信访局经费紧张，花费也少，几乎没有吃过像样的招待饭。吃饭，李玉良最爱点的好菜是花生米;抽烟，李玉良最爱抽的好烟是石林烟。工作之余，他把大家聚在一起，点几个花生米档次的莱，抽上石林烟，喝杯丛台酒，就将接访的疲劳、烦恼扔至脑后，倒也其乐融融，乐在其中。
我辅助李玉良局长工作，可算得上是个大管家。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上级布置的工作我逐项做出安排，提出建议。我批办文件习惯任务明确、责任人明确、时效明确的批法，这样做使李玉良省心放心，事事落不到地下。
当时，市信访局经费困难，除了“人头费”和有限的正常办公经费，财政不给别的钱。我给李玉良当参谋，想了几个办法：主要是参照外地经验，市信访局发文(邯信发[1995]7号)关于信访保证金奖罚实施意见，规定县(市)、区信访保证金分为县财政和个人两部分。财政部分，各县(市)区按总人口1元/100人的比例缴纳，共收8、6万元;个人部分，县主管副职、信访办主任、副主任、科长、信访干部分别交100元、80元、60元、50元、30元。直爽人李玉良还大胆包天，不管市领导愿意不愿意，让市领导带头交保证金。他让市委书记刘健生、市长赵禄祥、副书记董强、秘书长杨建广、副市长张有祥每人交200元，市信访局局长副局长、科级干部、信访干部每人分别交100元、80元、50元、30元。驻邯中央企业只收单位的，8个大企业每个企业交5000元。这些钱不算多，可当时解决了大问题，奖罚办法规定，综合考评进入前3名的县，分别奖励4000元、3000元、2000元，达标县奖1000元。一项不达标的罚1000元,两项以上不达标的每项加倍罚款。干部个人交的保证金也与考评挂钩，奖罚分明。其次是经过努力，市信访局组建了劳动服务公司，每年向局里上交管理费10万元。不仅补充了办公经费，还能为同志们谋点福利。为了缓解信访干部的紧张的接访情绪，每年局里花钱组织集体登山活动，每次都是李玉良同志亲自带队，除了值班人员，几乎是倾巢出动。有一次去登嶂石岩，借了外单位一辆旧面包车，半路上“开了锅”，坐在前边的几个同志急中生智，用桶提水上车，掀开发动机盖子，边走边往发动机里加凉水，一直加到目的地。攀登嶂石岩，山高路远，上山下山全程需7个小时。爬过“大天梯”,又登“小天梯”，再攀登“玉皇顶”绝壁，有七勇士登上了顶峰。
劳逸结合，使信访干部忘却了接访的焦虑影响。替党分忧，为民解难。信访工作考核，居然连续在全省位居第一。
”不要说我的工作默默无闻，
平凡的足迹不会遗忘;
不要说我的工作四季奔忙，
辛勤的汗水不会白淌。
替党分忧，为民解愁，
架起党与群众联系的桥梁。
体察民情，沟通信息，
插上神州经济腾飞的金翅膀。
啊，啊，
人民的信访使者肩负重任，
祖国离不开我们这一行!”
1995年国庆节后，坐落在滏东大街的邯郸市计划生育培训中心大楼里每天传出信访干部嘹亮的歌声《祖国离不开我们这一行》。这是李玉良委托我组织的全市信访干部参加的信访条例培训班，课前由请来的音乐教师教唱此歌。
1995年10月 28日李鹏总理签发了国家《信访条例》，这是大陆建国46年来国务院颁布的第一部信访行政法规。它的颁布和施行是大陆信访史上的一件大事，是大陆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建设的重要成果，标志着大陆的信访活动从此走上法治轨道。在国家《信访条例》颁布前，经我省第八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审议通过，《河北省信访条例》于1995年9月1日在全省施行。省委、省人大、省政府对两个《信访条例》的学习、宣传和施行工作非常重视，专门发出通知要求认真学习宣传、实施。由我主持，我市信访局在邯郸市计划生育培训中心举办了六期《河北省信访条例》培训班。参加培训的有各县(市)区和市直单位信访干部以及市、县部门信访办主任共有653人。此次培训我是主讲，讲课内容主要是介绍《条例》产生的背景:信访问题是我省各方面工作的综合反映，但最主要的有三条:一是乡、县责任制不硬;二是一些基层组织建设薄弱和基层干部工作作风不正;三是缺乏法制建设。省委要求今后群众进京赴省集体上访只能派代表，不准成群结队，甚至冲击机关，对违反者应依法处理。要把信访法制建设抓起来。省《条例》先于国家《条例》出台。《条例》分七章三十三条，对信访人的权利和义务、信访工作机构和人员、受理范围、办理规则、奖励与处罚作了明确规定。学习贯彻《条例》的目的，就是要逐步把各级政府及职能部门、政法部门的信访工作和群众的信访活动纳入法制化、规范化轨道。
在培训班上，我还召集了学员座谈会，与会的信访干部纷纷对学习贯彻好《条例》和做好信访工作发表了真知灼见。当时有几个县的信访办主任参加了座谈，有邱县郭洪山、魏县郭贵福、磁县申富华、邯郸县裴金梅、矿区荣贵生等，他们的发言摘要在《河北信访》1996年第2期学习园地刊登。这次培训是我市信访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培训。培训既严肃又活泼，提高了各级贯彻落实信访条例的自觉性。
紧接着，我配合李局长组织了信访部门有史以来最大声势的上街宣传活动。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发出文件，对学习宣传贯彻《信访条例》作了安排部署。时任市委副书记的董强，市委常委、秘书长杨建广，副市长靳立文及我局全体干部走上街头，散发国家《信访条例》问答单行本 800多份、传单2000张。我起草了市信访局长李玉良答记者问，报社、电台正式发表。制作了了《公民与信访》录像专题片，市、县电视台反复播放。使上访群众知道如何正确行使民主权利，怎样依法有序逐级上访，哪些行为是正当的，哪些做法是错误的，从而减少了乱访、缠访、闹访和越级集体访，规范了群众的信访秩序，维护了我市的社会稳定。
1996年5月24日至6月4日我和邱县主管信访工作的副县长李开舟及县信访办主任随河北省信访工作考察团(省局王永志局长带队)赴河南省考察了推行群众逐级上访制度工作。考察团除听取河南省信访局全面介绍情况之外，还先后考察了郑州、洛阳、南阳、漯河、许昌、开封6个城市的信访工作，考察了登封市、洛阳老城区、南阳内乡县、镇平县、漯河临颖县、许昌魏都区、鄢陵县、开封兰考县8个县(市)、区的信访工作以及登封市告城乡、卢店镇、开封市关林镇、漯河皇帝庙乡、许昌陈化店乡、马栏镇等6个乡镇的信访工作。为了做好考察，邱县平时爱酗酒的李开舟副县长全程约束自己，声称不会喝酒而滴酒不沾。一路上，因为他不喝酒而不能以酒敬河南同行，省信访局王永志局长对他屡发脾气。回邯之后，李开舟赌气邀请我去邱县喝酒，他当着我面将两个大玻璃杯倒满发泄火气，说:”张局长，在河南我怕喝酒出洋相，一路推说不喝酒。今天，我露露真酒量。就咱俩人，谁不喝完谁没爹”，说完端起杯一饮而尽，我看到这个状态只好举杯喝干。由于他是在别的地方喝多了酒跑过来与我会面的，那次喝得他跑着出门吐了酒。
通过这次对河南省大面积的考察，我们不仅比较全面地了解了推行群众逐级上访制度的内容，而且细致地掌握了推行群众逐级上访制度的指导思想、工作原则、工作程序、配套措施。河南省逐级上访制度的运行机制，搞起来就是五句话:明确职责，严格程序，双向推动，互相约束，系统控制。当时，我不仅带回了有关文件、评论文章，还有双向责任书样本。参考河南做法我起草了市委、市政府文件《邯郸市实行群众逐级上访的试行办法》，并以我局名义印发了实施细则和安排意见。
为了在全市推开群众逐级上访制度，除了由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召开县(市)、区委书记参加的高规格的全市信访大会、市信访局召开19个县(市)、区信访局长会议进行安排部署外，主要的是抓了别开生面的“京娘湖培训会”。
1997年7月下旬，局里安排，由我主持在武安市京娘湖招待所举办了全市推行群众逐级信访制度大型培训班。培训分5期进行，每期100余人。全市市、县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专职信访干部、乡镇主管副职共500余人参加培训。
培训由本局干部讲课。李玉良动员讲话，我和郝忠和讲逐级信访制度，强调对初访必须履行接待、受理、签订《协议书》、查处、与上访人见面、出具意见书6个程序。武长太讲乡级处理，赵长春讲资料，李文龙、黄金秀分别讲办信、办案，徐红建讲文明接待。临漳、邯郸、鸡泽三个县分别讲经验。
培训之余是娱乐。
京娘湖位于邯郸市西北60公里处武安活水乡境内交选水乡境内、北洺河上游，太行山东麓、整个湖面呈倒“人”字形，景区总面积有18.5平方公里，水上游览面积178.2万平方米、总蓄水量3208万立方米，平均水深40米，素有太行明珠之美称。
夜幕降临，太行山做幕，大坝高台是自然舞台。天上星辰闪烁，地上灯火通明。办案处长宋光耀开始主持文艺晚会。悠默风趣地主持和表演引得三乡五里的村民们都跑过来看热闹。后来几年，京娘湖一带的老百姓一提起“主持人胖子”仍津津乐道。
每期培训一周，周四组织大家爬武安市活水乡长寿村后的摩天岭，周末参观革命圣地山西省黎城县黄崖洞，使培训做到了既团结紧张又严肃活泼。
有一个周四，学员们爬上摩天岭高峰，穿过山西与河北交界处的峻极关关口隘门（一段古城墙），又爬上摩天岭顶峰，到山顶小庙前朝拜。据领路老乡说这个小庙比较灵，山西有个副乡长磕头求官，回去升官成了正乡长。学员中有个穿税务服装的女同胞信以为真，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可在下山的时候突然扭伤了脚。她是个大胖子，脚脖肿得像个发面馍，脚疼得一步也走不得。
眼前是悬崖峭壁，羊肠小道，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
在这危难时刻，十几个不同县区的学员挺身而出，组成了救援队。大家轮流支援，扶的扶，抬的抬，小心翼翼挪动着伤员，硬是一步一步把她整下了山。群体救援的场面令人十分感动，在班前讲评会上，我对参与救援的学员大加赞赏。
后来，市信访局抓了两个推广试点，一个是邱县，一个是峰峰矿区，取得了明显的进展。七月份，我们在邱县梁二庄乡召开了推行逐级上访工作现场会，9月份又在全市信访工作大会上推广了邱县《严格程序，规范管理，建立健全“六簿两书一卷”，落实初访一步处理到位》的经验，收到了较好效果，全市信访秩序开始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