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咣当……”,火车哼着均匀不变的调子不急不慢地行驶着,俞博和刘丽也有一句无一句地闲唠着,火车是否会晚点,谁和谁处对象了,大学毕业后去哪里,……。刘丽总能找到话题。俞博倒是很喜欢她这么能说,否则俩人只能并排地坐在那里,干巴巴的,那该多尴尬啊!不过,刘丽说到毕业后的去向时,好像格外认真。俞博却不很在意,反正大学毕业都包分配,如果去不了省城,大不了回老家高台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哪都活着。
毕业快十多年了,俞博在红林镇早已娶妻生子,过着平平静静的小日子。十多年里,俞博没有和任何同学来往过,甚至没通过任何音信。算了吧,自己就在这偏远的小镇销声匿迹吧,自己虽然没啥能耐出人头地,但却能做到言出必行。上大学时,自己在演讲时不是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吗?十多年来,自己早就在这里“灭亡”了。其实,上大学时,自己也曾野心勃勃地想干出点儿成绩,毕业后好能留在大城市工作。可是后来才发现,那又有啥用呢?找工作靠的是门路,找门路靠的是经济实力。自己一穷二白,只能听天由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不过,俞博就是不甘心回老家高台,同学们离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旦遇到一起,自己根本不想听他们瞎吹嘘,根本不想看他们臭摆谱。但是不回老家,又能去哪呢?分配到哪自己说了也不算数。终于填毕业分配去向表了,俞博突然发现有一个分配名额没人问津,那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小镇,自己就应该到那去,一头扎进那个小镇,再也不出来了,就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里吧,“灭亡”在那里吧。可是天地之大,想要销声匿迹却也很难。大学的周质同学来了,她调转工作也到了桦天县,红林镇就归桦天县管辖。她不知从哪得知俞博在红林镇工作,就特意驾车下乡来看望俞博。
俞博让妻子在家里做了几个小菜,招待了周质。醉意朦胧时,周质提到了刘丽,还埋怨俞博不够意思,不解风情。人家刘丽喜欢你,听说你毕业回老家高台,填写分配去向表时,她也特意填了高台。可是你却不声不响地改去了红林,而且一去十多年没音信,同学聚会都没地方通知你。俞博一听懵了,我俩也没那层关系呀,刘丽家在省城,学习特好,人又漂亮,她怎么会喜欢我这个“乡巴佬”呢,再说自己穷得连吃饭都供不上,哪还有钱处对象呀,请不起饭店,遛不起公园,逛不起商店,用啥处对象呀!周质叹了口气说,你呀,真是太呆了,太木了。她爱你是心甘情愿的,她一定暗示过你。因为她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有点儿踮脚,慢走看不出来,一快走就明显了。她有些自卑,不敢明说她爱你。
俞博想起来了,每次大学放假回家,刘丽都会请自己帮她背兜子拎皮箱。那时自己一侧拎着皮箱,一侧背着兜子,俨然成了一个“书童”。不过,看着走在前边那文文弱弱的刘丽,心里竟突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刘丽是自己的对象那该有多好啊,自己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挽着漂亮的女生,倒也是一种美事。别瞎想了,刘丽是大城市里娇小姐,怎么能跟自己这个“乡巴佬”呢?有时为了赶火车,只好加快脚步奔到了前面,以为刘丽会紧跟自己的身后,可是一回头竟发现,刘丽踱着方步,已经落在后边很远,自己还得停下来等她。她真是个“大家闺秀”,火上房都不着忙!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个踮脚,自己还怪她走得慢,自己真是太呆了。细想一想,刘丽还真有过特别的暗示。放假回家坐火车的时候,刘丽特别愿意和自己唠嗑,也特别依赖自己。俩人唠累了,刘丽就把头歪在自己肩上却睡着了,有时还倒在自己怀了。看着刘丽沉沉香香的睡相,俞博心里直好笑,这女孩可真够单纯,如果遇到人贩子,保准会被骗走卖了。
周质走了,带走了俞博的消息,也带走了俞博的心。又一次同学会时,周质驾车硬拉着俞博参加了。同学会上,大家都埋怨俞博躲得太远,藏得太深。俞博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喝了许多酒。酒后刘丽拉着俞博躲到一个角落,唠起了大学生活,唠起了毕业分配,唠起了工作家庭……,不知唠了多久。第二天醒来,俞博却发现自己和刘丽睡在一张床上。虽然俩人都是和衣而卧,但俞博还是心里怦怦乱跳,赶紧悄悄溜出酒店房间,打车逃回了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