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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的围城》第3部,故事发生在1995年。
1、
长胜客人爆满,两个歌手唱不过来,葛涛让李宏伟给静安打电话,来帮长胜。
静安接到李宏伟的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长胜没有困难,李宏伟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给她打电话了?
静安说:“小哥,你找我办事,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唯独这件事。那天田小雨骂我的话,太难听,说我唱歌的时候,男人都,都怎么样,我还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唱歌?那不是让她羞辱我吗?”
李宏伟也觉得这件事难办,和静安好长时间不联系了,一联系,就是求静安帮忙,不怪静安不肯帮。
李宏伟说:“那你说咋办,你才能来帮忙?”
静安沉默了,这句话,静安说不出口,不想让小哥太难堪。但她心里不舒服,压着一块石头!
一旁葛涛说:“让田小雨给你道歉去,行不行?”
静安从话筒里听到的,还是葛涛理解她。
但随后,又听到李宏伟说:“滚蛋!别扯没用的!”
静安想,李宏伟不会让田小雨跟她道歉,在李宏伟心里,媳妇是最重要的,这也没毛病,谁不对自己的媳妇好啊。可是,那也不能让我这么委屈!
静安捏着话筒,手心冒汗,想挂断电话,却又跟自己说,要理智点。但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理智,还是应该冲动。
只听李宏伟说:“静安,小哥跟你道歉,那天,我只顾着小雨,冷落了你,你别生小哥的气,我——”
静安说:“你冷落我是对的,田小雨是你的媳妇,你当然要顾着她——”
有些话想说,但门卫刘师傅就站在跟前,不走,静安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狠。
静安说:“没什么事,我挂了。”她还是不干脆,并没有马上挂断电话。
长胜的办公室。
保安小姚匆匆地跑进来,说:“六哥,李哥,外面又来两桌客人,服务员不够,服务生也不够——”
葛涛骂了句脏话,伸手把大哥大从李宏伟手里夺了过去,说:“去找服务员。”
李宏伟说:“我上哪找服务员?”
葛涛说:“给张羽打电话,用座机!”
李宏伟走了之后,葛涛说:“静安,你还在吗?”
静安说:“六哥,我跟你解释一句,我真不能去——”
葛涛说:“你因为李宏伟老婆胡说八道,就不搭理我了,行,我算哪根葱?不搭理我没关系,但老谢大哥你也不在乎?长胜也是老谢大哥的长胜。”
这么半天没果断地挂断电话,静安就是因为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葛涛现在是九光的顶头上司,长胜也是老谢的长胜。老谢对她有求必应,那现在长胜需要一个唱歌的,自己还拿捏啥?
可是,田小雨的话太损了,自己再去长胜唱歌,心里憋着一团火!
葛涛说:“你呀,太笨了,田小雨到你们单位去闹,你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就是想让你跟李宏伟打生了,就是想让你以后不敢来长胜,你要是不敢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葛涛这么反过来说,静安也觉得这件事是有些蹊跷,田小雨平常显得优雅,高贵,怎么突然到办公室,和自己吵起来?还当着李宏伟的哭了一场,现在一想当天的情景,好像演戏一样。
葛涛说:“静安,你那脑袋三个都比不上田小雨一个脑袋,那女人,连宏伟都被她算计,你就更回不过味了。这也不怪你,那个女人,坐办公室啥事不干,天天就琢磨怎么算计人!”
静安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这话要是李宏伟说的,她肯定信。是葛涛说的,就打了折扣。
静安说:“我憋气,她骂的那些话,我受不了!”
葛涛说:“那就骂回去!还是你完蛋,不敢骂!”
静安想,如果没有李宏伟,她有什么不敢骂田小雨的?
葛涛有点不耐烦了,说:“你就因为田小雨,一辈子都不搭理六哥,不来长胜?六哥多伤心呢?你就是看我膈应,看宏伟更膈应,那老谢你也不在乎了?要是让老谢大哥给你打电话,我要是哈着九光打电话,你咋说?”
葛涛见静安沉默不语,他又说:“今天你唱歌,六哥一分钱不要,你唱多少首歌,挣的钱全归你。长胜虽然是三个人的,但我说了算!”
这句话,非常有用。静安想挣钱,她说:“好吧,我一会去!”
葛涛说:“马上,你晚来一分钟,少挣10块钱。”
静安咬着嘴唇,扑哧一声笑了。
静安和李宏伟,不能谈钱,两人谈的是感情。
静安和葛涛,谈的是钱,这时候,钱对静安更重要。
2、
长胜门口,一排锃亮的汽车,扣掉葛涛和老谢的两辆212,剩下的车,超过十辆。
音乐声,歌声,笑语喧哗的声音,从门口涌出来,好像潮水,一下一下,冲击着堤岸。
这里就是盛会,把灰扑扑的小街,渲染得光彩夺目。把小城里枯燥的生活,注入了一股洪流。
这洪流,会繁荣这片古老的土地,也注定要推翻一切旧的固有的观念,小城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这天下午,清朗的天忽然飘来几块云彩,把太阳遮住了,一阵冷风吹过,将街道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迷人的眼。
轰隆隆的雷声,远远地滚过来,好像一列火车,从远方轰隆隆的驶近。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把附近邻居矮墙院落里的扣酱缸的大锅,砸得啪啪响。
这个城市,最热的天气就七八月份,这两个月,有一半天气会下雨。
静安骑着自行车,在雷声滚滚中,把自行车锁在门口。匆忙往长胜屋里跑,但后背和头发还是淋湿。
保安小姚看到静安,连忙开门,让静安进去。
张羽也打了一辆车,带着几个服务员,叽叽喳喳地从雨里跑进长胜。
葛涛把张羽等几个人,安排到包房,他就向舞台走去。
静安见到葛涛,不用客气,说:“六哥,现在就唱啊?”
葛涛开了句玩笑:“你是见钱眼开!”又怕静安撂脸子,就说:“那就对了,啥都是假的,就票子是真的!”
葛涛对台上的女歌手说:“这是静安,去年歌手比赛的冠军,唱的贼好,你们一起唱吧,静安唱的歌,自己拿着点歌单子,别弄混了。”
静安去年歌手比赛,获得季军,就是第三名。她连忙对女歌手说:“六哥说错了,不是冠军,是季军。”
女歌手说:“我知道你,孙枫说过,来吧,你唱哪个?”
女歌手把手里的一沓点歌单递给静安。静安翻了一下,有人点了20首《潮湿的心》,有人点20首《迟来的爱》,还有人点了50首《无言的结局》。
静安想,这人肯定是刚跟恋人分手吧,要不然点50首《无言的结局》?
静安抽走了《潮湿的心》。
女歌手叫大萍。大萍说:“这个你自己唱吧,我们歇一会儿,你唱五首就行,不用多唱。等一会你唱完,咱们三个歌手唱《无言的结局》,每人唱四首,这张单子就可以收起来。”
静安兜里带着纸和笔呢,她要记好了,看看今天自己能唱多少首歌。
既然葛涛说了,静安唱的都归她自己,那唱一首,就是十块钱,20首《潮湿的心》唱完,是多少?20块,还是200块。怎么会这么多,吓人呢?
静安很激动,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算法。音乐起来的时候,她还算呢,后来终于算明白了,她唱歌,即使不跟葛涛分成,还要跟琴师分成。
是什么淋湿了我的眼睛,
看不清你远去的背影,
是什么冰冷了我的心情,
握不住你从前的温馨。
是雨声喧哗了我的安宁,
听不清自己哭泣的声音,
是雨伞美丽了城市的风景,
留不住身边匆忙的爱情……
静安走得充满,忘记拿自己的保温杯。有人走到舞台一侧,把一杯水轻轻地放到舞台上,冲静安指了指杯子。
静安心里一暖,那是李宏伟。
唱完歌,大萍看到静安端起舞台的水杯喝水,吃惊地说“静安,你也太不讲究了,谁的水都喝?”
静安愣住了,有些尴尬,说:“我忘了带水杯。”
大萍说:“忘了带水杯,就自己去买个水杯,小铺都有水杯。你胆子也太大了,别人给你的水,你都敢喝?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咱们是靠嗓子挣钱的!”
哦,静安这才明白,大萍是关心她。
大萍说:“你可真愣,以后记得点,唱歌要用假声,尤其在这种地方唱歌,你以为是比赛的舞台呢?嗓子唱坏了,不算工伤。”
大萍说话有点粗,但是道理是对的。只不过,这杯水,是李宏伟递给她的,她自然没有多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地砸在水泥台阶上,迸溅的水花,打湿了静安的小腿。
保安小姚拿了一把伞出来,递给静安,静安撑着伞,跑到旁边的小铺,买了一个保温杯。她回到长胜,到后厨去倒水的时候,看到田小雨正跟厨师说着什么。
两个女人都一愣,谁也没有说话。
静安把保温杯洗刷两遍,她是用暖壶里的热水涮的杯子,一旁改刀的不高兴地说:“你们小姐太浪费水了,刷杯子还用热水?”
静安一下子胀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极了。
田小雨对改刀的说:“她不是小姐,是咱们请来的歌手。”她说着,提着一壶热水,放到水台上。
静安没有说话,默默地倒满水,她端着水杯往舞台上走,心里有点纳闷,田小雨并没有借机埋汰她,为什么呢?她就这么大度吗?不像啊!
莫非是李宏伟后来劝说田小雨了?静安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不知道人心险恶。
3、
田小雨当然不能跟静安吵架,因为这是她的地盘。要是在她的地盘吵起来,影响不好,也有失她的身份,再说,不把客人都吵跑了吗?那挣谁的钱去?
田小雨看着静安一步一步走出厨房,高跟鞋踩着点,每一声都踩在她心上。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静安长得不好看,还有点蠢,嘴唇厚嘟嘟的,像印第安人。
但有一点,田小雨还是承认,静安的腰细,胸大,屁股圆。据说,这样的女人很浪!
田小雨盯着静安的腰,看了很久,直到静安消失在门口。
李宏伟究竟喜欢静安什么?腰那么细,都快折了,胸脯都给孩子嗦喽一年,还有什么可看的?屁股那么圆,丢死人了。李宏伟跟她田小雨过了一年多,眼光还是这么差,就是不长进!
改刀的过来说:“小雨姐,你晚上吃什么,厨师给你做。”
田小雨说:“不吃了,减肥。”
田小雨这些天不高兴,倒不是因为静安,她从来没把静安看在眼里,小门小户的女人,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李宏伟看不上她,也就是静安勾搭李宏伟罢了。
田小雨担心的,是她的妹妹田小雪。小雪和祁少爷分开了,说什么也不和祁少爷处对象。这件事搞不好,会影响田小雨的升迁。
田小雨中专毕业,通过她父亲的关系,进了一家局里工作。但一直是一般的科员。
在局里工作,有个好处,就是没有大的过失,这位子一辈子都是你的。但要想升迁,就很困难。在这里是论资排辈的,只有顶头上司调走了,田小雨才有机会可能往上走一步。
现在,科室里的老大,据说要调到局里,那科长这个位置就是个空缺。
祁少爷的妈妈,是田小雨的副局长,有一次田小雪到单位找小雨来玩,副局一眼相中了小雪,就在田小雨面前,夸了小雪两句。
“小雪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还有文化,这要是谁家娶了小雪,那真是幸运。我们家少宝还没对象呢——”
祁少宝大学毕业,分到税务局,不长时间,下派到乡下的一个所里,去当科长,又过了一年,调回到局里,妥妥的科长。
祁少宝家里有权有势,他本人有学历,长得英俊,据说家里已经给他买了120平的楼房,楼下的车库里停了两辆车——
这样的人家,小雪嫁过去,就是掉到福堆里,田小雨还能跟副局拉上亲戚关系,那,科长这个职位,指日可待。
可小雪这个妮子,却偏偏喜欢静禹。要是喜欢别人,田小雨也会帮妹妹达成所愿,可喜欢静禹,绝对不行。
只要跟静安沾上一点关系,田小雨心里就膈应。让自己的妹妹将来给静安叫大姑姐,那都比当众抽田小雨十个大嘴巴都让她难受。
她的妹妹,就算将来当老姑娘,也绝对不能嫁到老陈家,给老陈家生儿育女。
4、
九光在工地上忙得焦头烂额。一旦下雨,就是九光最闹心的时候。因为是露天施工,只要下雨,就要停工休息。工期却越来越逼近。
大雨倾盆而下,工人门都四散奔逃,顷刻间,工地上只看到钢筋,垒起的房架,还有一个个灰扑扑的沙堆,红色的砖垛。
泥地上雨点溅起的水泡老高,叮叮当当砸着什么?不知道哪个工人跑得急,安全帽都丢在工地上。
九光跑进食堂,小茹和两个小工正忙乎晚上的饭菜,有二十来个农村的瓦工,晚上要在食堂吃饭。
九光给了小茹一沓钱,说:“从明天开始,每顿饭都要加一个荤菜,伙食必须搞上去,加班加点的干呢,伙食不能差!”
小茹看到钱,眼睛一亮,伸手把钱拿过去,从兜里掏出一个花手绢,把钱包上,塞到衣兜里。
那花手绢,是一朵红艳艳的腊梅。
九光的传呼机忽然响了,他看到是葛涛的电话,不想回话,可是,又不能不回话。附近没有电话亭,他要到工地外面去找电话亭。
一把花伞递到九光的面前,还有一张甜美的笑脸。
小茹说:“你打伞去吧,外面雨大。”
小茹的温柔,是静安没有的。或者说,谈恋爱的时候,静安像小茹这样温柔,可结婚之后,静安就变得越来越犟,越来越不听话——
九光打伞,跑到工地外面,在一家小铺,给葛涛打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静安。
静安说:“葛老板这里今天客满,六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帮忙,还说已经给你打完电话,我不放心,再给你打个电话。”
静安也撒了一个谎。九光虽然不高兴,但他也知道,他要靠葛涛挣钱。虽然姐夫在局里有些事说了算,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葛涛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要听葛涛的。
九光说:“行,我知道了,你让妈去接冬儿,我在工地呢。”
静安说:“下雨了,工地还能干活吗?”
九光说:“这里事儿多了,你不懂。”
静安其实是想跟九光说:自己稍微晚一会儿回去,她没想在长胜唱一晚上。因为晚上,田小雨那个教音乐的同学,就会来长胜。
不料,九光以为静安晚上还要继续唱歌,他竟然没有阻拦她。
静安也乐得留在长胜唱歌,她没有怀疑九光,也没有多问,就说:“行,我给妈打电话。”
挂断电话,九光心里沉甸甸的,又似乎轻松了不少。他打着花伞,往工地里飞快地跑去。
5、
晚上,一直唱到九点多,客人才少了一点,静安已经唱累了,打算回家。
葛涛照样把唱歌的收入分成三份,给了琴师一份,剩下的,都给了静安。
葛涛说:“我送你回去。”
静安有点戒备。葛涛说:“外面下雨呢,要不然,让宏伟送你回去。”
静安更不能让李宏伟送她,田小雨一直留在舞厅,没有走。
她说:“我自己走。”
她下午来的时候,就穿着一件乔其纱的连衣裙,这裙子薄极了,冷风一吹,雨水一浇,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静安从小姚手里接过雨伞,可看着外面的大雨,又犹豫了。
葛涛在身后推了静安一把,说:“走吧,我浪费点时间,开车送你一趟,还有话跟你说,挺重要的事。”
静安被葛涛骗了多少次,但她不长记性。因为她很少说谎,所以,她就觉得别人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长胜大厅的窗前,有人掀开封住窗子的门板,从缝隙里,向外打量着静安和葛涛。
看到静安坐上葛涛的车,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那是刘艳华。刘艳华想不明白,静安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又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什么地方吸引葛涛呢?
她刘艳华还是个大姑娘,怎么就争不过静安?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会撒娇会喝酒会跳舞会骂人,关键时刻还敢动拳头,怎么就降不住葛涛呢?
刘艳华不知道,有些人就喜欢苹果,你给他橙子,给他草莓,给他圣女果,他也不喜欢。尤其是主动送上门的,他弃如敝履。因为他没有征服感。
6、
静安上了葛涛的212,葛涛又来了一句:“看来你的命也就这样了,就是坐212的命。”
静安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开车的葛涛。
葛涛个子高,身材有点略微显瘦,不过,他的手臂上,都是那种硬邦邦的肌肉。
论身材,李宏伟略胜一筹,因为他一直在车间干各种活儿,葛涛现在,似乎是个养尊处优的大爷。
静安的目光沿着葛涛的手臂,打量着方向盘,目光又落在车盖上。车盖上丢着一盒烟,还有一个红色打火机。打火机上面印着长胜的电话号。
葛涛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摸过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角,眯缝着眼睛,斜睨着静安,说:“那么没眼力见呢?点烟呢?”
暗夜里,路灯都没有亮。小城的路灯,一条街上能有一个路灯,就是奢侈了。
只有葛涛这两212的车灯,在雨夜里爬行。
静安从车盖上拿起长胜的打火机,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还是没有打着火。
静安不太会用打火机,她也没给谁点过烟。家里气罐点火,都是用火柴。
葛涛叹口气,说:“见过笨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他伸手从静安手里掠过打火机,手指若有若无地从静安的掌心划过,静安哆嗦了一下。
啪地一声,打火机亮了,照亮了车厢,也照亮了葛涛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严肃起来,葛涛脸上那种狠劲,让人不敢直视。
但此时此刻,葛涛脸上好像捕捉到猎物的那种心满意足,嘴角却噙着一个嘲讽的冷笑。
静安不去看葛涛,她抬头看着车窗外的街道。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两三米的距离,车子似乎开得比往日慢了很多。
街道上,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泥泞的路面上,都是雨水,都是水洼,一只灰褐色的耗子从马路上奔过,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动物——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喘息声,还有袅袅的烟雾,把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车厢本来就小,又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还有一根点燃的烟,好像所有的空间都没了,烟雾再多一点,就把车厢挤爆。
静安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她说:“六哥,你不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她把六哥两个字,叫得很响,提醒葛涛的身份是兄长。
葛涛嘴角明显地露出一点笑,好像猜透了静安的心思。
葛涛说:“我要是说没事,你是不是骂我一句,打开车门就走?”
静安心里想,我才不会像过去那么唬呢,你要先把我送到家,我再骂你——
但静安也不能示弱,就说:“你不会骗我的,你是个好人——”
葛涛哈哈大笑,说:“你这招儿对我没用,我就是个混蛋王八蛋,谁说我好,我自己都不信!你甭给我戴高帽子,你这招,对宏伟和老谢好使。”
静安闭上嘴不说话,她知道,她嘴皮子不利索,说不过葛涛。葛涛什么混账话都能说出来,静安有顾忌,不能说那些牙碜的话。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点,快要到母亲家的胡同了,葛涛一踩刹车,车子停了。
静安心里一哆嗦,他为什么现在停车?
扭头看向葛涛,葛涛也正看向静安。静安浑身都戒备着,后悔坐葛涛的车,还不如让李宏伟送她回来。
葛涛默默地伸手过来,静安紧张极了,但葛涛的手并没有碰她,而是拿起车盖子上的烟盒。
他抽着烟,把车窗降下,他把烟伸到车窗外。这里背风,雨往一侧打,淋不到葛涛的烟头。
烟雾在暗夜里缓缓地流淌。
静安说:“你送我到这就行,胡同里难走,我下车了。”
葛涛说:“我抽完这根烟,送你去,那胡同却黑的。”
静安握住门把手的手,松了下来。
葛涛又抽了一口烟,说:“这件事,我放到心里很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李宏伟也知道,但他不让我告诉你——”
静安一听李宏伟也知道,这是什么事啊?她着急,扭头问:“到底啥事?说吧,你不说,我反倒着急。”
静安一扭头,厚嘟嘟的嘴唇,正好对着葛涛的烟头。
葛涛说:“让我亲你一下,我就说——”
静安转身就打开车门,身后葛涛说:“九光有女人了!”
静安的一只脚已经踩到雨里,她感到外面的雨水,冷得彻骨,连忙把脚缩了回去。
静安没说话,她拿出包里的水杯,要喝水。她感到冷,两只手都冻得哆嗦了,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但保温杯里的水竟然已经凉了。
葛涛说:“你不问问九光的相好是谁呀?”
静安说:“我认识吗?”
葛涛说:“你要是想认识,我就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认识,就别打听。”
这个雨夜,静安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水哗哗地下着。车窗上的雨刷停了下来,车窗上都是倾泻下来的雨水。
静安说:“你糊弄我吧?”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葛涛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葛涛说:“宏伟也知道,你可以问他。”
静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失望,痛苦,煎熬,悲凉,愤怒,屈辱?好像都有。
一只手伸过去,拿起车盖子上的烟盒,哆哆嗦嗦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到嘴唇里。
那是静安苍白的手。
只听暗夜里啪地一声响,打火机上顶着一团火苗。葛涛把火苗递到静安跟前,点着静安唇里的香烟。
火光照亮了静安惨白的脸,两只黑色的空洞的眼睛,好像两只乌鸦,在江边的旷野上无声地飞过。
葛涛喉头攒动了一下,手指也有点微微地颤抖。他没有把打火机扔到车盖上,他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静安抽了一口烟,剧烈的咳嗽,但抽第二口的时候,就平静下来,像一个老手一样,两根手指夹着烟。
只是烟雾很呛眼睛。静安透过烟雾,想着九光和她,两年来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一幕幕。结婚之后,两人却渐行渐远,现在,天天担心静安外面有人的九光,自己在外面却有人了。
静安想不透,最先背叛婚姻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这一刻,她心里乱糟糟的,好像堆满了垃圾,又好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伸过来,打火机上顶着一团火苗,送到静安的唇边。静安的烟竟然熄灭了,她忘了。
静安看着葛涛,说:“六哥,你为啥告诉我这些?”
葛涛说:“你老爷们背着你,在外面有相好的,是个朋友都得告诉你。”
静安自言自语地说:“我该怎么办呢?”
葛涛说:“这事好办,看你的态度,你要是还想跟九光过日子,那个女人,我处理。你要是不想跟九光过日子——”
葛涛的脸凑了过来,说:“我就立马让他变成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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