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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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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靜安的圍城》第3部,故事發生在1995年。

1、

長勝客人爆滿,兩個歌手唱不過來,葛濤讓李宏偉給靜安打電話,來幫長勝。

靜安接到李宏偉的電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長勝沒有困難,李宏偉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給她打電話了?

靜安說:“小哥,你找我辦事,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幫,唯獨這件事。那天田小雨罵我的話,太難聽,說我唱歌的時候,男人都,都怎麼樣,我還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唱歌?那不是讓她羞辱我嗎?”

李宏偉也覺得這件事難辦,和靜安好長時間不聯系了,一聯系,就是求靜安幫忙,不怪靜安不肯幫。

李宏偉說:“那你說咋辦,你才能來幫忙?”

靜安沉默了,這句話,靜安說不出口,不想讓小哥太難堪。但她心裡不舒服,壓着一塊石頭!

一旁葛濤說:“讓田小雨給你道歉去,行不行?”

靜安從話筒裡聽到的,還是葛濤了解她。

但随後,又聽到李宏偉說:“滾蛋!别扯沒用的!”

靜安想,李宏偉不會讓田小雨跟她道歉,在李宏偉心裡,媳婦是最重要的,這也沒毛病,誰不對自己的媳婦好啊。可是,那也不能讓我這麼委屈!

靜安捏着話筒,手心冒汗,想挂斷電話,卻又跟自己說,要理智點。但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應該理智,還是應該沖動。

隻聽李宏偉說:“靜安,小哥跟你道歉,那天,我隻顧着小雨,冷落了你,你别生小哥的氣,我——”

靜安說:“你冷落我是對的,田小雨是你的媳婦,你當然要顧着她——”

有些話想說,但門衛劉師傅就站在跟前,不走,靜安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狠。

靜安說:“沒什麼事,我挂了。”她還是不幹脆,并沒有馬上挂斷電話。

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長勝的辦公室。

保安小姚匆匆地跑進來,說:“六哥,李哥,外面又來兩桌客人,服務員不夠,服務生也不夠——”

葛濤罵了句髒話,伸手把大哥大從李宏偉手裡奪了過去,說:“去找服務員。”

李宏偉說:“我上哪找服務員?”

葛濤說:“給張羽打電話,用座機!”

李宏偉走了之後,葛濤說:“靜安,你還在嗎?”

靜安說:“六哥,我跟你解釋一句,我真不能去——”

葛濤說:“你因為李宏偉老婆胡說八道,就不搭理我了,行,我算哪根蔥?不搭理我沒關系,但老謝大哥你也不在乎?長勝也是老謝大哥的長勝。”

這麼半天沒果斷地挂斷電話,靜安就是因為這些千絲萬縷的聯系。

葛濤現在是九光的頂頭上司,長勝也是老謝的長勝。老謝對她有求必應,那現在長勝需要一個唱歌的,自己還拿捏啥?

可是,田小雨的話太損了,自己再去長勝唱歌,心裡憋着一團火!

葛濤說:“你呀,太笨了,田小雨到你們機關去鬧,你還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她就是想讓你跟李宏偉打生了,就是想讓你以後不敢來長勝,你要是不敢來,她的目的就達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是不是這麼回事!”

葛濤這麼反過來說,靜安也覺得這件事是有些蹊跷,田小雨平常顯得優雅,高貴,怎麼突然到辦公室,和自己吵起來?還當着李宏偉的哭了一場,現在一想當天的情景,好像演戲一樣。

葛濤說:“靜安,你那腦袋三個都比不上田小雨一個腦袋,那女人,連宏偉都被她算計,你就更回不過味了。這也不怪你,那個女人,坐辦公室啥事不幹,天天就琢磨怎麼算計人!”

靜安腦子裡亂成一鍋漿糊。這話要是李宏偉說的,她肯定信。是葛濤說的,就打了折扣。

靜安說:“我憋氣,她罵的那些話,我受不了!”

葛濤說:“那就罵回去!還是你完蛋,不敢罵!”

靜安想,如果沒有李宏偉,她有什麼不敢罵田小雨的?

葛濤有點不耐煩了,說:“你就因為田小雨,一輩子都不搭理六哥,不來長勝?六哥多傷心呢?你就是看我膈應,看宏偉更膈應,那老謝你也不在乎了?要是讓老謝大哥給你打電話,我要是哈着九光打電話,你咋說?”

葛濤見靜安沉默不語,他又說:“今天你唱歌,六哥一分錢不要,你唱多少首歌,掙的錢全歸你。長勝雖然是三個人的,但我說了算!”

這句話,非常有用。靜安想掙錢,她說:“好吧,我一會去!”

葛濤說:“馬上,你晚來一分鐘,少掙10塊錢。”

靜安咬着嘴唇,撲哧一聲笑了。

靜安和李宏偉,不能談錢,兩人談的是感情。

靜安和葛濤,談的是錢,這時候,錢對靜安更重要。

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2、

長勝門口,一排锃亮的汽車,扣掉葛濤和老謝的兩輛212,剩下的車,超過十輛。

音樂聲,歌聲,笑語喧嘩的聲音,從門口湧出來,好像潮水,一下一下,沖擊着堤岸。

這裡就是盛會,把灰撲撲的小街,渲染得光彩奪目。把小城裡枯燥的生活,注入了一股洪流。

這洪流,會繁榮這片古老的土地,也注定要推翻一切舊的固有的觀念,小城必将掀起驚濤駭浪!

這天下午,清朗的天忽然飄來幾塊雲彩,把太陽遮住了,一陣冷風吹過,将街道上的塵土都揚了起來,迷人的眼。

轟隆隆的雷聲,遠遠地滾過來,好像一列火車,從遠方轟隆隆的駛近。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下來,把附近鄰居矮牆院落裡的扣醬缸的大鍋,砸得啪啪響。

這個城市,最熱的天氣就七八月份,這兩個月,有一半天氣會下雨。

靜安騎着自行車,在雷聲滾滾中,把自行車鎖在門口。匆忙往長勝屋裡跑,但後背和頭發還是淋濕。

保安小姚看到靜安,連忙開門,讓靜安進去。

張羽也打了一輛車,帶着幾個服務員,叽叽喳喳地從雨裡跑進長勝。

葛濤把張羽等幾個人,安排到包房,他就向舞台走去。

靜安見到葛濤,不用客氣,說:“六哥,現在就唱啊?”

葛濤開了句玩笑:“你是見錢眼開!”又怕靜安撂臉子,就說:“那就對了,啥都是假的,就票子是真的!”

葛濤對台上的女歌手說:“這是靜安,去年歌手比賽的冠軍,唱的賊好,你們一起唱吧,靜安唱的歌,自己拿着點歌單子,别弄混了。”

靜安去年歌手比賽,獲得季軍,就是第三名。她連忙對女歌手說:“六哥說錯了,不是冠軍,是季軍。”

女歌手說:“我知道你,孫楓說過,來吧,你唱哪個?”

女歌手把手裡的一沓點歌單遞給靜安。靜安翻了一下,有人點了20首《潮濕的心》,有人點20首《遲來的愛》,還有人點了50首《無言的結局》。

靜安想,這人肯定是剛跟戀人分手吧,要不然點50首《無言的結局》?

靜安抽走了《潮濕的心》。

女歌手叫大萍。大萍說:“這個你自己唱吧,我們歇一會兒,你唱五首就行,不用多唱。等一會你唱完,咱們三個歌手唱《無言的結局》,每人唱四首,這張單子就可以收起來。”

靜安兜裡帶着紙和筆呢,她要記好了,看看今天自己能唱多少首歌。

既然葛濤說了,靜安唱的都歸她自己,那唱一首,就是十塊錢,20首《潮濕的心》唱完,是多少?20塊,還是200塊。怎麼會這麼多,吓人呢?

靜安很激動,甚至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算法。音樂起來的時候,她還算呢,後來終于算明白了,她唱歌,即使不跟葛濤分成,還要跟琴師分成。

是什麼淋濕了我的眼睛,

看不清你遠去的背影,

是什麼冰冷了我的心情,

握不住你從前的溫馨。

是雨聲喧嘩了我的安甯,

聽不清自己哭泣的聲音,

是雨傘美麗了城市的風景,

留不住身邊匆忙的愛情……

靜安走得充滿,忘記拿自己的保溫杯。有人走到舞台一側,把一杯水輕輕地放到舞台上,沖靜安指了指杯子。

靜安心裡一暖,那是李宏偉。

唱完歌,大萍看到靜安端起舞台的水杯喝水,吃驚地說“靜安,你也太不講究了,誰的水都喝?”

靜安愣住了,有些尴尬,說:“我忘了帶水杯。”

大萍說:“忘了帶水杯,就自己去買個水杯,小鋪都有水杯。你膽子也太大了,别人給你的水,你都敢喝?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咱們是靠嗓子掙錢的!”

哦,靜安這才明白,大萍是關心她。

大萍說:“你可真愣,以後記得點,唱歌要用假聲,尤其在這種地方唱歌,你以為是比賽的舞台呢?嗓子唱壞了,不算工傷。”

大萍說話有點粗,但是道理是對的。隻不過,這杯水,是李宏偉遞給她的,她自然沒有多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地砸在水泥台階上,迸濺的水花,打濕了靜安的小腿。

保安小姚拿了一把傘出來,遞給靜安,靜安撐着傘,跑到旁邊的小鋪,買了一個保溫杯。她回到長勝,到後廚去倒水的時候,看到田小雨正跟廚師說着什麼。

兩個女人都一愣,誰也沒有說話。

靜安把保溫杯洗刷兩遍,她是用暖壺裡的熱水涮的杯子,一旁改刀的不高興地說:“你們小姐太浪費水了,刷杯子還用熱水?”

靜安一下子脹紅了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尴尬極了。

田小雨對改刀的說:“她不是小姐,是咱們請來的歌手。”她說着,提着一壺熱水,放到水台上。

靜安沒有說話,默默地倒滿水,她端着水杯往舞台上走,心裡有點納悶,田小雨并沒有借機埋汰她,為什麼呢?她就這麼大度嗎?不像啊!

莫非是李宏偉後來勸說田小雨了?靜安總是把人往好處想,不知道人心險惡。

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3、

田小雨當然不能跟靜安吵架,因為這是她的地盤。要是在她的地盤吵起來,影響不好,也有失她的身份,再說,不把客人都吵跑了嗎?那掙誰的錢去?

田小雨看着靜安一步一步走出廚房,高跟鞋踩着點,每一聲都踩在她心上。

從她的視角看過去,靜安長得不好看,還有點蠢,嘴唇厚嘟嘟的,像印第安人。

但有一點,田小雨還是承認,靜安的腰細,胸大,屁股圓。據說,這樣的女人很浪!

田小雨盯着靜安的腰,看了很久,直到靜安消失在門口。

李宏偉究竟喜歡靜安什麼?腰那麼細,都快折了,胸脯都給孩子嗦喽一年,還有什麼可看的?屁股那麼圓,丢死人了。李宏偉跟她田小雨過了一年多,眼光還是這麼差,就是不長進!

改刀的過來說:“小雨姐,你晚上吃什麼,廚師給你做。”

田小雨說:“不吃了,減肥。”

田小雨這些天不高興,倒不是因為靜安,她從來沒把靜安看在眼裡,小門小戶的女人,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李宏偉看不上她,也就是靜安勾搭李宏偉罷了。

田小雨擔心的,是她的妹妹田小雪。小雪和祁少爺分開了,說什麼也不和祁少爺處對象。這件事搞不好,會影響田小雨的升遷。

田小雨中專畢業,通過她父親的關系,進了一家局裡工作。但一直是一般的科員。

在局裡工作,有個好處,就是沒有大的過失,這位子一輩子都是你的。但要想升遷,就很困難。在這裡是論資排輩的,隻有頂頭上司調走了,田小雨才有機會可能往上走一步。

現在,科室裡的老大,據說要調到局裡,那科長這個位置就是個空缺。

祁少爺的媽媽,是田小雨的副局長,有一次田小雪到機關找小雨來玩,副局一眼相中了小雪,就在田小雨面前,誇了小雪兩句。

“小雪長得好看,性格也溫柔,還有文化,這要是誰家娶了小雪,那真是幸運。我們家少寶還沒對象呢——”

祁少寶大學畢業,分到稅務局,不長時間,下派到鄉下的一個所裡,去當科長,又過了一年,調回到局裡,妥妥的科長。

祁少寶家裡有權有勢,他本人有學曆,長得英俊,據說家裡已經給他買了120平的樓房,樓下的車庫裡停了兩輛車——

這樣的人家,小雪嫁過去,就是掉到福堆裡,田小雨還能跟副局拉上親戚關系,那,科長這個職位,指日可待。

可小雪這個妮子,卻偏偏喜歡靜禹。要是喜歡别人,田小雨也會幫妹妹達成所願,可喜歡靜禹,絕對不行。

隻要跟靜安沾上一點關系,田小雨心裡就膈應。讓自己的妹妹将來給靜安叫大姑姐,那都比當衆抽田小雨十個大嘴巴都讓她難受。

她的妹妹,就算将來當老姑娘,也絕對不能嫁到老陳家,給老陳家生兒育女。

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4、

九光在工地上忙得焦頭爛額。一旦下雨,就是九光最鬧心的時候。因為是露天施工,隻要下雨,就要停工休息。工期卻越來越逼近。

大雨傾盆而下,勞工門都四散奔逃,頃刻間,工地上隻看到鋼筋,壘起的房架,還有一個個灰撲撲的沙堆,紅色的磚垛。

泥地上雨點濺起的水泡老高,叮叮當當砸着什麼?不知道哪個勞工跑得急,安全帽都丢在工地上。

九光跑進食堂,小茹和兩個小工正忙乎晚上的飯菜,有二十來個農村的瓦工,晚上要在食堂吃飯。

九光給了小茹一沓錢,說:“從明天開始,每頓飯都要加一個葷菜,夥食必須搞上去,加班加點的幹呢,夥食不能差!”

小茹看到錢,眼睛一亮,伸手把錢拿過去,從兜裡掏出一個花手絹,把錢包上,塞到衣兜裡。

那花手絹,是一朵紅豔豔的臘梅。

九光的傳呼機忽然響了,他看到是葛濤的電話,不想回話,可是,又不能不回話。附近沒有電話亭,他要到工地外面去找電話亭。

一把花傘遞到九光的面前,還有一張甜美的笑臉。

小茹說:“你打傘去吧,外面雨大。”

小茹的溫柔,是靜安沒有的。或者說,談戀愛的時候,靜安像小茹這樣溫柔,可結婚之後,靜安就變得越來越犟,越來越不聽話——

九光打傘,跑到工地外面,在一家小鋪,給葛濤打電話,接電話的竟然是靜安。

靜安說:“葛老闆這裡今天客滿,六哥就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幫忙,還說已經給你打完電話,我不放心,再給你打個電話。”

靜安也撒了一個謊。九光雖然不高興,但他也知道,他要靠葛濤掙錢。雖然姐夫在局裡有些事說了算,可是,縣官不如現管,葛濤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要聽葛濤的。

九光說:“行,我知道了,你讓媽去接冬兒,我在工地呢。”

靜安說:“下雨了,工地還能幹活嗎?”

九光說:“這裡事兒多了,你不懂。”

靜安其實是想跟九光說:自己稍微晚一會兒回去,她沒想在長勝唱一晚上。因為晚上,田小雨那個教音樂的同學,就會來長勝。

不料,九光以為靜安晚上還要繼續唱歌,他竟然沒有阻攔她。

靜安也樂得留在長勝唱歌,她沒有懷疑九光,也沒有多問,就說:“行,我給媽打電話。”

挂斷電話,九光心裡沉甸甸的,又似乎輕松了不少。他打着花傘,往工地裡飛快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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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晚上,一直唱到九點多,客人才少了一點,靜安已經唱累了,打算回家。

葛濤照樣把唱歌的收入分成三份,給了琴師一份,剩下的,都給了靜安。

葛濤說:“我送你回去。”

靜安有點戒備。葛濤說:“外面下雨呢,要不然,讓宏偉送你回去。”

靜安更不能讓李宏偉送她,田小雨一直留在舞廳,沒有走。

她說:“我自己走。”

她下午來的時候,就穿着一件喬其紗的連衣裙,這裙子薄極了,冷風一吹,雨水一澆,就跟沒穿衣服一樣。

靜安從小姚手裡接過雨傘,可看着外面的大雨,又猶豫了。

葛濤在身後推了靜安一把,說:“走吧,我浪費點時間,開車送你一趟,還有話跟你說,挺重要的事。”

靜安被葛濤騙了多少次,但她不長記性。因為她很少說謊,是以,她就覺得别人跟她說的都是真的。

長勝大廳的窗前,有人掀開封住窗子的門闆,從縫隙裡,向外打量着靜安和葛濤。

看到靜安坐上葛濤的車,那個人歎了一口氣。那是劉豔華。劉豔華想不明白,靜安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又是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什麼地方吸引葛濤呢?

她劉豔華還是個大姑娘,怎麼就争不過靜安?她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會撒嬌會喝酒會跳舞會罵人,關鍵時刻還敢動拳頭,怎麼就降不住葛濤呢?

劉豔華不知道,有些人就喜歡蘋果,你給他橙子,給他草莓,給他聖女果,他也不喜歡。尤其是主動送上門的,他棄如敝履。因為他沒有征服感。

靜安的圍城——一聲歎息(43)

6、

靜安上了葛濤的212,葛濤又來了一句:“看來你的命也就這樣了,就是坐212的命。”

靜安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打量開車的葛濤。

葛濤個子高,身材有點略微顯瘦,不過,他的手臂上,都是那種硬邦邦的肌肉。

論身材,李宏偉略勝一籌,因為他一直在工廠中的房間幹各種活兒,葛濤現在,似乎是個養尊處優的大爺。

靜安的目光沿着葛濤的手臂,打量着方向盤,目光又落在車蓋上。車蓋上丢着一盒煙,還有一個紅色打火機。打火機上面印着長勝的電話号。

葛濤一邊開車,一邊伸手摸過煙盒,抖出一根煙,叼在嘴角,眯縫着眼睛,斜睨着靜安,說:“那麼沒眼力見呢?點煙呢?”

暗夜裡,路燈都沒有亮。小城的路燈,一條街上能有一個路燈,就是奢侈了。

隻有葛濤這兩212的車燈,在雨夜裡爬行。

靜安從車蓋上拿起長勝的打火機,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還是沒有打着火。

靜安不太會用打火機,她也沒給誰點過煙。家裡氣罐點火,都是用火柴。

葛濤歎口氣,說:“見過笨的,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他伸手從靜安手裡掠過打火機,手指若有若無地從靜安的掌心劃過,靜安哆嗦了一下。

啪地一聲,打火機亮了,照亮了車廂,也照亮了葛濤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嚴肅起來,葛濤臉上那種狠勁,讓人不敢直視。

但此時此刻,葛濤臉上好像捕捉到獵物的那種心滿意足,嘴角卻噙着一個嘲諷的冷笑。

靜安不去看葛濤,她擡頭看着車窗外的街道。車燈隻能照亮前方兩三米的距離,車子似乎開得比往日慢了很多。

街道上,黑漆漆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泥濘的路面上,都是雨水,都是水窪,一隻灰褐色的耗子從馬路上奔過,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倒黴的動物——

兩個人都不說話,車廂裡,隻剩下喘息聲,還有袅袅的煙霧,把兩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車廂本來就小,又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還有一根點燃的煙,好像所有的空間都沒了,煙霧再多一點,就把車廂擠爆。

靜安感到呼吸有點困難,她說:“六哥,你不是有事兒要跟我說嗎?”

她把六哥兩個字,叫得很響,提醒葛濤的身份是兄長。

葛濤嘴角明顯地露出一點笑,好像猜透了靜安的心思。

葛濤說:“我要是說沒事,你是不是罵我一句,打開車門就走?”

靜安心裡想,我才不會像過去那麼唬呢,你要先把我送到家,我再罵你——

但靜安也不能示弱,就說:“你不會騙我的,你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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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濤哈哈大笑,說:“你這招兒對我沒用,我就是個混蛋王八蛋,誰說我好,我自己都不信!你甭給我戴高帽子,你這招,對宏偉和老謝好使。”

靜安閉上嘴不說話,她知道,她嘴皮子不利索,說不過葛濤。葛濤什麼混賬話都能說出來,靜安有顧忌,不能說那些牙碜的話。

車子又往前開了一點,快要到母親家的胡同了,葛濤一踩刹車,車子停了。

靜安心裡一哆嗦,他為什麼現在停車?

扭頭看向葛濤,葛濤也正看向靜安。靜安渾身都戒備着,後悔坐葛濤的車,還不如讓李宏偉送她回來。

葛濤默默地伸手過來,靜安緊張極了,但葛濤的手并沒有碰她,而是拿起車蓋子上的煙盒。

他抽着煙,把車窗降下,他把煙伸到車窗外。這裡背風,雨往一側打,淋不到葛濤的煙頭。

煙霧在暗夜裡緩緩地流淌。

靜安說:“你送我到這就行,胡同裡難走,我下車了。”

葛濤說:“我抽完這根煙,送你去,那胡同卻黑的。”

靜安握住門把手的手,松了下來。

葛濤又抽了一口煙,說:“這件事,我放到心裡很長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李宏偉也知道,但他不讓我告訴你——”

靜安一聽李宏偉也知道,這是什麼事啊?她着急,扭頭問:“到底啥事?說吧,你不說,我反倒着急。”

靜安一扭頭,厚嘟嘟的嘴唇,正好對着葛濤的煙頭。

葛濤說:“讓我親你一下,我就說——”

靜安轉身就打開車門,身後葛濤說:“九光有女人了!”

靜安的一隻腳已經踩到雨裡,她感到外面的雨水,冷得徹骨,連忙把腳縮了回去。

靜安沒說話,她拿出包裡的水杯,要喝水。她感到冷,兩隻手都凍得哆嗦了,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但保溫杯裡的水竟然已經涼了。

葛濤說:“你不問問九光的相好是誰呀?”

靜安說:“我認識嗎?”

葛濤說:“你要是想認識,我就告訴你,你要是不想認識,就别打聽。”

這個雨夜,靜安坐在車裡,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水嘩嘩地下着。車窗上的雨刷停了下來,車窗上都是傾瀉下來的雨水。

靜安說:“你糊弄我吧?”其實,她心裡也知道,葛濤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葛濤說:“宏偉也知道,你可以問他。”

靜安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是失望,痛苦,煎熬,悲涼,憤怒,屈辱?好像都有。

一隻手伸過去,拿起車蓋子上的煙盒,哆哆嗦嗦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放到嘴唇裡。

那是靜安蒼白的手。

隻聽暗夜裡啪地一聲響,打火機上頂着一團火苗。葛濤把火苗遞到靜安跟前,點着靜安唇裡的香煙。

火光照亮了靜安慘白的臉,兩隻黑色的空洞的眼睛,好像兩隻烏鴉,在江邊的曠野上無聲地飛過。

葛濤喉頭攢動了一下,手指也有點微微地顫抖。他沒有把打火機扔到車蓋上,他在手裡把玩着打火機。

靜安抽了一口煙,劇烈的咳嗽,但抽第二口的時候,就平靜下來,像一個老手一樣,兩根手指夾着煙。

隻是煙霧很嗆眼睛。靜安透過煙霧,想着九光和她,兩年來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結婚的一幕幕。結婚之後,兩人卻漸行漸遠,現在,天天擔心靜安外面有人的九光,自己在外面卻有人了。

靜安想不透,最先背叛婚姻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這一刻,她心裡亂糟糟的,好像堆滿了垃圾,又好像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一隻手伸過來,打火機上頂着一團火苗,送到靜安的唇邊。靜安的煙竟然熄滅了,她忘了。

靜安看着葛濤,說:“六哥,你為啥告訴我這些?”

葛濤說:“你老爺們背着你,在外面有相好的,是個朋友都得告訴你。”

靜安自言自語地說:“我該怎麼辦呢?”

葛濤說:“這事好辦,看你的态度,你要是還想跟九光過日子,那個女人,我處理。你要是不想跟九光過日子——”

葛濤的臉湊了過來,說:“我就立馬讓他變成窮光蛋!”

《靜安的圍城》第1部《婚姻的真相》,第2部《靜安的婚姻》,都在《靜安的圍城》合集裡。在我的首頁—文章—合集裡。

每天早晨更新。

可能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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