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祝贺你被录取到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类专业。中国人民大学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人才荟萃、名家云集。
希望你传承红色基因,心怀‘国之大者’,来人大唱响壮丽的青春之歌,不负韶华,不负时代,不负人民,争做‘复兴栋梁、强国先锋’!”
这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此刻,它静静的躺在一个人的手中,它随着主人的跪拜动作上下起伏。
“爸爸,我也考上了,和你一样的大学,以后的路,我跟您走下去。我会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人的。”主人擦了擦眼泪,起身道。而前不久,他才拒绝了北大抛出的橄榄枝。
面临着更好的选择,为何他会选择人大而非北大呢,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朱灯灭,朱颜寻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我合上了教案。微笑着目送同学离去。我并不急着走,就算是下课时间,可能也会有学生来和我继续讨论一些学术问题。
果不其然,一道身影快速向我走来。
“老师您推荐的这本《歧视经济学》很有深度,我连续看了好几天,觉得非常精彩,就是这里面涉及的一些专有名词,我查阅过后还是很难理解。可以请您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小同学,来让老师看看。”面前的学生是这届的新生—包家骏。人很聪明,也很好学,周围老师也都挺喜欢他的。
“感谢老师的解答,学生豁然开朗,现在就不打扰了,老师再见。”我赞许的挥了挥手,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我将书本装进包里,驱车返回了家中。
暮色朦胧,我打开房门,没开灯,淡淡暖暖的光线闪进来,我取下眼镜,看向挂在墙上的合照,相片有些年头了,泛黄破旧,虽然我天天都会擦拭一遍相框,但依旧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
那是1995年拍的了,那时候的我和他都还很年轻。
曲高人识,佳音清词
包占全也是这样一个秋天来报到的。
我当时正在思考着一个经济模型,抓耳挠腮之际,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好啊同学,我刚来咱们学校报到,什么都还不熟悉,能请你告诉我学校的大体建筑分布吗?”我扭头一看,是一个男生,笑的腼腆憨厚。
“没问题同学,来吧跟我走,我跟你说说,带你熟悉熟悉。”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态,我也回应了一个微笑。
“这里是明德楼,这里是公教楼,这里是立德楼……基本上就是这了,要是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在这旁边的教师公寓。”
“谢谢你啊,你是老师啊,哈哈,老师你好,我叫包占全,不好意思没认出您来。”他挠了挠头。
“没事没事哈哈,那行,我先走了。”我挥了挥手。
我没想到再次见面来的这么快。
“嗨,老师,又见面了,好巧啊哈哈。”我刚走进教室就发现第一排有个学生向我打招呼。
我也报以一个微笑。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很稀罕,能当上大学生的人都有点本事,大都身上都有点傲气,不过并不是自负,而是一种掌握知识的自信。所谓的文人傲骨说的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包占全却很不一样。
他很谦虚,以至于有点谦卑,每次看到他,我都想到老家那片稻田,每到秋天便都齐刷刷的弯着腰。
大学鼓励思想自由,常常有学生会就教学问题和我争的面红耳赤,这也是司空见惯的,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答案也会不同,结果并不是唯一的。
有一次我和他讨论着问题,彼此交换着想法。随后又闲聊一会,我们聊到了志愿报考的问题。
“当时考到这所学校风光吧,哈哈。”我开着玩笑。
“那倒没有,我确实开心,不过,考上大学主要是想找一种途径报答我的母亲。”他低着头。
我被他的回答惊到,无语凝噎,不禁为自己的玩笑羞嚇,很感动他的孝心,同时也明白他是个赤诚之人。
他毕业那天,我去送了他。当时快逢千禧年,整个世界都浮沉在在巨大的狂欢中,我开玩笑问他怎么不给我写个明信片,是不是对我这个老师不爽啊。
“恭敬在心,不在虚文。”他说,然后也笑了。
“成,山水有相逢。”我挥了挥手,也笑了。
歌入离人,青衫多泪
他并没有留在北京,而是像他说的那样,回到了通辽,成为了当地的一名民警。
工作兢兢业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破获了大小案件十余起,也几次拿过三等功。
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断断续续的保持着联系。我很欣赏他的选择,但也时常为他担心,做了警察就意味着把性命交给了人民。要以人民群众的安危利益为首先,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后位。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用学过的古文宽慰我。做警察是他从小的梦想,他谨记着母亲的教诲,立志要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
“要是我死了,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家那个小子啊,哈哈,他一天可皮了。”偶尔,他也会开开这种生和死的玩笑,我也会笑着回应,一定一定。
竟是一语成谶。
我赶到的时候,人高马大的他已经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面了。
他是因公殉职的,死的光荣。
我来得急,从周围人的口中才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他是在科尔沁区出事的。七月十号晚上,他接到报案说是有家电玩城里面有赌博机。
他立马带了人去查,突击行动,把电玩城里面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二十九台赌博机全部被扣押,涉事人员全被上了铐子。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并不是电玩城的人下的手,是自己人朝他开了枪。
开枪的人叫杜文杰,隶属于科尔沁分局的科尔沁派出所,他在警局的职位是一个工勤人员,没有什么文化,高中就辍了学,后来花钱上的大专。
本来他们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这个杜文杰偏偏就是电玩城的“股东”。
包占全带人封检赌博机的时候,他正在烧烤摊和人吹牛打混,说自己最近投了个大项目,可以好好潇洒一段时间了。有人一通电话打给了杜文杰,他当时心觉不妙,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铁包公”了呢。
他也不喝酒了,拿了钥匙就开车向他们那里赶去。途中遇到一个老民警,他立马死皮赖脸的缠上去,恳求人家松松口,留那么几台,要不然自己就回不了本了。人家摆摆手,“这事是归包副所长管的,和我们说也没用啊”。
杜文杰登时就觉得完了,他的全部身家都要砸进去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又给包占全打了个电话。
“喂,您好,包所长,就是今天你们那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保证下回不犯了。”他哀求着。
“不可能的,这是赌博,不是什么小游戏,它切实威胁到了人民群众的利益,你好自为之!”得到他严词拒绝后,杜文杰却没有回家洗洗睡了,他反而将车开向了包占全所在的方向。
“妈的,给脸不要脸,包占全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他低声咒骂着,同时暗下了某种决心。
他给包占全打了招呼,说是要和他在派出所见一面,顺便聊聊。而包占全得知消息后则是让杜文杰在一楼等着,他会马上下来。
等到杜文杰将车开到派出所的时候,包占全刚好从二楼下来。
他俩聊了一会,包占全仍没有接受杜文杰的话语,拒绝与其同流合污。
随后,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功名浪语,儒冠未误
民警匆忙赶向一楼,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血泊的包占全。
救人心切,他们第一时间就拨打了120。而杜文杰则趁场面混乱时逃跑了。
他的伤很重,是枪击导致的,整整两枚子弹。第一枚从他的右眼框上沿射入,直直打穿了后脑勺。而第二枪则从左耳打入,贯穿了整个太阳穴。
我听的心惊,闭了闭眼,必死无疑。
他当时躺在地上痉挛喘气了十分钟,仍是没有坚持到救护车来。
前后不过十分钟,我想起某次课间,他和我研究问题,为了一个问题,讨论了好久,当时觉得时间无比漫长,现在想来,他倒在血泊,也一定过得漫长痛苦。他是否想到了想到自己的母亲,妻子,还有自己上小学的儿子呢。
杜文杰开完枪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慌不择路的开着警车逃跑,中途还鸡贼的换乘了辆出租车,嘱托司机师傅将自己的枪送往派出所。
但这些做法也注定无法改变他的结局,他第二天就被逮捕了。
我别着白花,看向他的妻子孩子。他们都很憔悴,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反应到他们的面容。我走上前去拥抱了他的妻子,然后摸了摸包家俊的头。我把他带到了一边。
“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光是听到这个消息叔叔的心就要碎了。”
“您好,叔叔,请问您是我爸爸的什么人啊?”小男孩仰起头问我,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是你父亲的老师,你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很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一定也是位优秀的小男子汉。”
“我明白了,如果我一直向现在这么沮丧的话,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我必须要更加努力,更加优秀!”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加油,我相信你。”我摸了摸孩子的头。
记忆回笼,我盯着墙上的那张照片,脑海里包占全的脸和包家骏的重叠。我顿时泪流满面。
结语
总有一些人,不为名利,金钱,地位,将自己的一颗红心捧到人民面前。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世界,而包占全和包家骏无疑就是英雄主义的象征。
13岁的包家俊在经历了丧父之痛后没有气馁,而是振作起来,像父亲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为社会做贡献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英雄主义呢?
我们应该向这对父子学习,以他们为榜样,有一份光便发一分光,有一簇火便亮一簇火,有一份爱便奉献一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