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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自杀失败之后,开始学做饭 | 游民03

作者:戏局onStage
第四次自杀失败之后,开始学做饭 | 游民03

莫奈进入【荒原】寻找王朵未果,却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有玩家在玩【荒原】时受了重伤,脖子边淌血边说了个人名,王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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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小贴士:在【荒原】世界中也有道德值的设定。无故袭击其他玩家,在庇护区开战,盗窃等行为都会导致道德值的降低。当道德值低于某个阈值,即便玩家没有选择转职【荒匪】,也会遭到各地区的通缉。接手某些支线任务,可以帮助回复道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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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小贴士:【大过滤】抹去了属于上个时代的一切科学技术,因此,【荒原】世界中的所有武器装备都需要玩家自己组装。在游戏过程中,你会在各处发现【图纸】,依照【图纸】,就可以将看似无用的垃圾组合制造成为防具和武器。在战斗之余多多探索收集吧,看似无用的垃圾也许可以变废为宝哦~(当然玩家也可以通过内购方式获得现成的高等级装备,具体内购详情请登录【荒原】官网查询)

第四次自杀失败之后,开始学做饭 | 游民03

越过一道倾斜的河堤,【莫奈】和【神经浪游者】到达了战场。

说是战场,其实战斗早就结束了。百十平方的河滩上立着两个墓碑,其中一个是玩家充值开箱才能获得的粉红色动态墓碑,墓碑上方忽闪着一个胖小子的搞笑表情。

莫名的干扰还在继续,莫奈的视野里不停地闪着雪花,所以当她看见那两具尸体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干扰造成的bug。

不应该啊,【神经浪游者】说,他跳下了重型机车,朝着尸体走去。

确实不应该,为了减少游戏内存的消耗,尸体和血迹一般会在十五秒内自动消失。墓碑也只会持续出现四五分钟,为的是玩家能够标注死亡位置,寻回丢掉的装备。

【莫奈】默数了十五秒,尸体还在,血还在流。

【神经浪游者】伸手摸了一下尸体上的血迹,干扰瞬间加重了。不应该有这种效果啊……他念叨着:血液的效果不应该这么真实……

莫奈转身去看墓碑,粉红色墓碑属于ID名为【胖达】的玩家,游戏系统默认的黑白墓碑上的ID名显示为【王能】。

【王能】?【莫奈】重新定位,系统显示这个操纵【王能】的玩家已经离线了。

这是两场战斗,【神经浪游者】调出了游戏内部的流程数据,第一场战斗涉及了三位玩家,其中两位玩家死亡。第二场战斗……

第二场战斗怎么了?【莫奈】问。

第二场战斗并没有被记录下来。【神经浪游者】抬起头,即时演算出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莫奈】突然感觉到了触碰,现实中的声音也传进了耳朵——是公司里的前台拿掉了她的耳机。

莫姐,警察局来了电话,说要找咱们的负责人。

莫奈腾地抬起屁股,头盔后侧的一个电源接头因此脱落,眼前郁郁葱葱的河道和两具尸体忽地消失掉了。前台小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为何,莫奈突然生出一种莫名而不祥的预感——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也许跟自己刚刚在游戏里看到的两具尸体有关。

面对莫奈的严阵以待,打来电话的警察却有些语焉不详,他说自己姓路,路警官,并询问莫奈是否可以查询【荒原】的玩家资料。莫奈一愣,说:玩家的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我们作为【荒原】的设计者也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一般情况下,绝不可能对任何人透露玩家的个人资料……

路警官在这里打断了莫奈,说:现在已经不是一般情况了。

莫奈依然咄咄逼人:那请问路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路警官说话小心翼翼,好像这场对话本应该是鬼祟与隐秘的。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一个小时前,城南飞翔网吧出了一起伤害案件,一个【荒原】的游戏玩家受重伤,现在正在抢救。

莫奈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了刚才游戏里的画面。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所以呢,命案跟我们的游戏有什么关系,路警官请你一次把话说清楚好吗。

电话那头的路警官沉默了一会,问:你知道【王朵】这个玩家ID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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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打给【荒原】游戏公司的电话,站在飞翔网吧门口的路北还是有些恍神。

十年之后,他竟然是从一个被抹了脖子的高中男生嘴里再次听到了王朵这个名字。

飞翔网吧就在自己的辖区内,路北在王能家楼下接到同事董然的电话,便在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那个时候,董然就站在网吧的门口,叼着一颗快要燃尽的烟,看向路北的眼神里溢满了困惑。

这个离奇的案子,发生在网吧内新改建的虚拟现实游戏包厢里,伤者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名叫蒋天天,正在上高一。包厢内的监控显示,案件发生时,他跟他的朋友王已达都在玩【荒原】。一切如常,蒋天天却突然垂下了正在操纵游戏的手,游戏手柄掉在了地上。一分钟后,王已达摘下了头盔,发现了蒋天天的异样。他跑出包厢求救,网吧老板跟着跑进来查看状况——蒋天天的VR头盔还没摘下,脖子上被利器豁开了一道十多厘米的伤口,未伤及颈动脉,但划到了气管。监控器最后的画面里依然有鲜血和无声的尖叫,满屏都是混乱和无措。

据网吧老板说,案件发生时包厢的门是反锁的。一个胖男孩突然推门出来大喊救命。胖男孩王已达作为案件唯一的目击者和嫌疑人,已经被协警带回了警察局。整间网吧此时已经被清空,路北绕过一排排的VR设备,走到网吧尽头的一排包厢门口,推开那间依然残留着血迹的门。他环视四周,心里由衷地纳闷儿,没人动手,这脖子是怎么抹的?

董然在这个时候凑上来,说:有点邪门儿。路北说:邪门儿个屁,孩子咋样了?董然说:生命没危险,就是因为声带受损,一时半会说不了话了。我来得早,当时那孩子还有意识,还费劲吧啦地跟我说话,脖子直漏气,跟我说了个人名,王朵。

路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理清了王朵这两个字的意义,头顶便仿佛掠过了一群黑色的鸟,轰隆着,摧枯拉朽地撕开了头顶网吧的天花板。

董然问路北:你说这王朵能是谁啊?路北说:没准是糊涂了,瞎说。

等董然背身走出网吧,路北迅速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台能联网的电脑,键入了【荒原】和【王朵】这两个关键字,页面上瞬间跳出了无数的投诉讨论帖。

看起来,【王朵】这个游戏ID作为一个游戏中的都市传说已经出现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路北突然想起了王能,以及他奇怪的要求。

我觉得我要找到王朵了。在王能拿到虚拟现实设备的当晚,他这么对路北说。

王朵,路北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在与王能共进晚餐的那天晚上,他思考过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来说是否还有意义。王朵是一个逐渐远行的鬼魂,他当晚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鬼魂已经看不太见了,却有根线还连着自己的身体。连接点是一根钻进了皮肉的针,鬼魂的每次飘忽都会牵疼路北。但截至昨天,路北感觉这牵痛已经越来越弱了,针似乎已经快要脱离自己的皮肉了。今天听见董然说出王朵这个名字,针被猛地按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即便只是想象,但路北依旧吃痛,哎呦呻吟了一声,闭上双眼不想再看显示器上不断出现的【王朵】。在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平安夜,自己正穿过绽放在山路台阶顶端的焰火,将一个在学校门口买的、裹着廉价包装纸的苹果递给王朵。王朵站在高处,此时似乎有雨滴落下来,路北半眯着眼睛,想告诉王朵今晚不要回家,不要走上那段漆黑的楼梯,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王朵好像笑了笑,朝着路北的身后望,之后整张脸渐渐模糊起来。路北诧异地回头,看到十年前的昏黄路灯下,有一个光头的人影静默地伫立着。

路北突然觉得惊悚。他分不清那个人影是确实隐藏在这段十年前的回忆里,还是只在此刻侵入了他的脑中记忆。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王朵和傍山的街道已经渐渐消失了,天空中绽开的焰火也湿漉漉的。很快就只剩下路北和那个人影了,两个人对峙着,路北感受到了一种压倒性的力量,他陷入了彻底的恐惧之中。

猛地睁开眼,路北赫然看见面前已经休眠的显示器上映出了一个人影。他反身揪住了这人的脖领,钳住了他的一根胳膊,将他死死按在了电脑桌上。

诶,疼……路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看到了散落满地的瓜果蔬菜。还有一条已经被掏了肚子的鲤鱼,正在网吧肮脏的地砖上缓缓抽动着身体。

第四次自杀失败之后,开始学做饭 | 游民03

挫败感像是无数的蚂蚁,从王能的脚趾尖开始向上啃噬。王能把烟掐掉,决定用惯用的老方法来对抗这种孤寂所导致的绝望——做饭。

快七点了,正好是菜市场低价促销的时段。王能披上一件深蓝色的运动服,拎起超市里免费赠送的印满了商标的布袋子。走到玄关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客厅里还亮着的显示屏,屏幕上自己赤条条的3D形象在一圈又一圈地缓缓旋转着。

要报仇,王能提上皮凉鞋的带子,同时给自己定下了今晚的目标:那两个伏击自己的小逼崽子必须付出代价。

有仇必报是王能一直遵守的人生信条,但做饭是新的习惯,这习惯开始于8年前,在自己尝试第四次自杀失败之后,他突然开始给自己做饭,从无到有,从无法下咽到没那么无法下咽。做饭成了王能坚持生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以前一直是王朵在做饭。大概从初中开始,王朵放学回家脱掉校服就要系上围裙。她不满,但不会对这样的生活提出异议,只会偶尔躲进厕所哭上一会。这种勉强认命的态度让王朵做出的饭也没好吃到哪去。事实上,王能觉得自己的厨艺已经要赶超王朵了。

王能蹲在一个枣红色的大塑料盆前,聚精会神地挑了一条鲤鱼。农贸市场里的空气很潮湿,原本已经消失的挫败感此刻又出现了,它们窸窸窣窣地包围了王能后背上那条长长的刀疤,伺机而动。

已经愈合了十几年的疤就这么痒了起来。王能背着手去抓,却抓到了一只冰凉的手。王能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肥大校服的惊慌少年,大概十六七岁。少年想要挣脱,那只手的目标原本是王能装满了零钱的腰包,此时却在伸向腰包的半路被腰包主人死死钳住。

王能没吱声,把少年拽到自己面前,之后用空着的左手猛甩了少年一个嘴巴子。啪的一声脆响。菜市场里各忙各的,这打嘴巴子的声音迅速隐入了嘈杂之中。

扒手少年知道自己碰上了恶茬儿,鼓起腮帮子开始猛吹口哨,持续而尖利的哨音终于刺破了菜市场里的人声鼎沸,王能没废话,又给了少年一个嘴巴子,哨声戛然而止。

王能开始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水产批发的招牌下面看到了几个正向这里张望的混混。王能拖着少年往他们那走,少年开始挣扎,骂王能:操你妈,老逼登,等会有你好果子吃。王能不还嘴,反手又一下,少年的脸在此时已经肿成了某种濒临溃烂的水果。

到了混混面前,王能松了手,少年忽地跑到了混混们的身后。王能往地上啐了口吐沫,指着混混中一个岁数比较大的说:教育孩子都用点心,谁该偷,谁不该偷,心里有点数。

岁数大的混混低眉顺眼地回:能哥,孩子不懂事。又朝后唤:快来来来,跟能哥道个歉。来啊!

那个少年磨磨蹭蹭,不想出来,混混堆里不知谁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被轮番打骂的少年开始哭了,满眼的仇恨。王能转身就走,他不想等待那句言不由衷的道歉。他太熟悉那种仇恨了,他曾经是那个少年,也曾经是那些混混。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王能继续挑鱼,一边思考:小树不修不直溜。他想起十年前的某个夜晚,他说着这句话,给了王朵一个嘴巴子。王朵没哭,王朵比刚才那个小贼坚强得多。

天黑得一塌糊涂,菜市场里的嘈杂声开始慢慢湮灭。王能拎着最终选到的那条鲤鱼往家走,在路过菜市场与家中间位置的飞翔网吧时,他看到急救车蓝红色的灯光晃亮了半截阴暗的街道,两个警察站在网吧门口抽烟,地上滴着一串不怎么显眼的血迹。

王能好奇地往门里瞅,就看到了正在背对着他上网的路北。他的右侧,VR包厢的一扇门敞开着,一个警察正在里面拍照,闪光灯啪啪响。

王能并不想搭话。他上次来这间网吧还是为了玩一款叫做【航海传奇】的老游戏,即时战略的类型,画面效果简陋。他一个人叼着烟坐在角落的老机器前——这是网吧老板专为王能留的一台低配置电脑,不收他钱,唯一的要求就是玩的时候别喝酒,喝酒了别耍酒疯,别打人。

可某一天,王能还是打了人。几个高中生从VR包厢里出来,正经过王能。他们好奇,就驻足在王能身后,看他玩鲜见的古早游戏。这几个孩子一边看一边讨论一款叫做【荒原】的游戏。其中一个男孩反复强调自己看见了一个ID叫【王朵】的女孩,这俩字猛地钻进了王能的耳朵里。

我差一点就追上她了,可是游戏一直卡。妈的。男孩抱怨。

你就吹牛逼吧,追上她你能怎么样,还不是被她虐。另一个男孩笑嘻嘻地回应。

虐我?就我这三十四级的装备,看我不直接灭了她……

王能猛然站起身,回头抓住那个想要灭掉王朵的男孩的脖领子。剩下的孩子们反应不及,轰地散开来。王能把男孩推到墙边,用手扼住那个男孩的脖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网吧老板来劝架,王能就像是失聪了一样,他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只能听见王朵二字。

一群人生拉硬拽地扯开了王能,男孩连惊带吓,气若游丝。网吧老板把王能摁回椅子里:你他妈疯了?怎么跟个孩子过不去啊?

王能睁大双眼,人世间的声响此时重新流回他的耳朵里。他终于缓过神,问网吧老板:【荒原】,怎么玩?

此时此刻,路北就坐在王能之前坐过的那台低配置老电脑前,网页上滑过的都是【王朵】的名字。王能慢慢走近,悄悄注视着路北浏览的页面。忽然,他觉得有一双目光定在自己的身后。这目光的主人毫不避讳,上上下下打量着王能。目光仿佛利剑,甚至穿透了王能的后背,最终落在了路北的身上。

王能想要转身寻找这样诡异感觉的源头,却被突然起身的路北摁倒在了电脑桌上。他试图反抗,看到了路北含满了恐惧的双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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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张瀚夫 编辑 | 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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