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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伦:我差点就成了一个运动员

伍迪·艾伦:我差点就成了一个运动员

从《安妮霍尔》到《午夜巴黎》,伍迪·艾伦的电影创作生涯长达五十余年,几乎每年都有一部新作,几乎每部新作都由自己撰写剧本。他是在世蕞知名的美国导演之一,作品风格独树一帜,以机智幽默、浪漫故事和深刻哲学吸引万千影迷,十六次提名奥斯卡原创剧本奖并三次夺魁的记录无人能敌。

《毫无意义》是伍迪·艾伦的自传作品,首度全面地回顾创作生涯和生命故事,讲述一个纽约穷小子如何踏上喜剧的台阶,成长为万千文艺青年膜拜的幽默大师。从布鲁克林贫穷且温馨的童年写起,回顾两次大学退学的轻狂时光、担任综艺编剧的青葱岁月、和老一辈喜剧大师的友谊、讲脱口秀的艰难日子,并着重书写漫长且辉煌的导演生涯,讲出《安妮霍尔》《午夜巴黎》等作品背后的故事,以及,首度全面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和情感经历。

伍迪·艾伦:我差点就成了一个运动员

文 / 伍迪·艾伦

除了把我当成知识分子,这就是人们对我的另一个误解:他们认为,我个子偏小,又戴着那种眼镜,所以我不可能是什么运动员。但他们错了。我快得能赢田径奖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棒球运动员,并幻想以此为职业,直到我突然受雇写笑话之后,这种幻想才渐渐消失。我是校园篮球运动员,能接住橄榄球并把它扔出一英里。我不指望你们会相信我的话,但如果你们读者中有人碰到我的街坊老邻居,可以问问他们。

当我碰巧遇到他们中的一个时,他们总是会说到我的球技,而出于某种原因,从来不谈我的电影。很多人还会告诉你我在牌桌上的能力。在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我曾经夜以继日地从晚上9点左右一直玩到太阳升起,赚的钱足够让我过上好日子,外加买一幅诺尔德的水彩画和一幅柯克西卡的画。我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大卫•梅里克说他同样曾是玩家,但有一天意识到这多么浪费时间。这敲响了警钟,于是我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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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我突然地放弃了棒球。当我年纪大些时,我还在百老汇演艺界联赛中打垒球,我一直不喜欢这项比赛。有一天,当我走向外野位置时,一个年轻球员对我说:“艾伦先生,别担心。如果你有什么接不到的球,我会帮你。”我看着他,心想,你在搞笑吗?任何球打到外野,我都可以追上去,签好名,然后接住。几分钟后,一个平飞球从我身边经过,要是早几年,这个球我能在背后接住。我放下手套,走下场,要求被换下,从此再也没有靠近球棒、球和手套。这种羞辱如此强烈;我写下这个故事时都能感受到耻辱。

我也在道奇体育场举行的一场名人对全明星的比赛中受到羞辱。我和一群笨蛋演员——我是说他们是伟大的演员,却是笨蛋球员——与威利•梅斯、威利•麦考维、布格•鲍威尔、吉米•皮尔索尔、罗伯托•克莱门特那样的球员对抗。出于某种原因,赔率制定者觉得他们是热门。我只在对阵唐•德赖斯代尔时完成了一次打击,打出的高飞球被接杀。我那球确实有别于威利•梅斯给我的接杀球。

一年后,当我碰到一个和我一起长大、一起打球的孩子时,他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棒球比赛。我不敢相信你没有打中德赖斯代尔的球。”是啊,我应该把脚挪得更近一点点,真正把这根木头打到球上,上帝保佑我不要在半夜醒来,比赛又回到我身边,我变得悔恨不已,追悔莫及,怒不可遏,自责不已,我本该打到德赖斯代尔的球。我需要再完成一次打击。下一次,我会把脚挪得近一点。我一定能打中这个家伙的球。很快,我就会氧合过度,而房间会旋转起来。天哪,那一天我没能打中德赖斯代尔的球——我需要再完成一次打击——我八十四岁了——会不会太迟了?我在哪里?我们说到哪儿了?

啊——对——回到雪堆。杰里告诉我,他有一个哥哥叫桑迪,是他家族里真正的喜剧演员。桑迪是大学节目主持人,我应该见见他。于是我们就去见了这位早期对我影响很大的人。J大道和狄金森学院的桑迪•爱泼斯坦。他表演时,看上去和听起来就像一名专业的单口喜剧演员。“对不起,伙计们,我迟到了一会儿,我刚从病床上下来。我女朋友得了麻疹。”虽然这不是王尔德或萧伯纳,但几乎是当时专业喜剧演员的桥段了。他教了我一些桥段、小段子和笑话,公立学校毕业后,我入读了米德伍德高中,教室成为使用这些素材的唯一场所,而我做的事让老师们很恼火。

不久,我母亲就成了那儿的常客,尴尬地听我试图向院长解释,我说的那句“她有沙漏般的身材,而我只想在沙里玩耍” 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人们谨小慎微,到处都是“三观警察”。我在当地一家犹太人俱乐部表演了一些桥段,取得巨大成功,到了高三,我已经梦想成为喜剧演员、魔术师或棒球运动员,但到最后,只成了一个糟糕的学生。我是电影院里的万事通,在银幕上演到激烈或浪漫的时刻丢进一个笑话,听到的人忍不住大笑。我得到的“闭嘴”和笑声一样多。那时,我的朋友杰里买了一台录音机,自豪地向我展示了一番。

“那是什么音乐?”我问。

“是我录的一场爵士音乐会,”他说,“从收音机里录的。《特德•胡辛的演奏台》。”

“太好听了。”我说,把课本扔向垃圾桶的方向。

“在法国的一场音乐会。”

“那是谁在演奏?”

“西德尼•贝彻。”

“他是谁?”

“一个新奥尔良的高音萨克斯风乐手。”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首新奥尔良爵士乐。为什么它如此深刻地触动了我,我永远不会知道。我就是一个布鲁克林犹太人,从未离开过纽约,有某种大都市口味,非常欣赏格什温、波特、克恩这些极高雅的流行作曲家,那些人则是美国深南部的非洲裔美国人,和我没有什么共同点,然而我很快就迷上了他们。不久后,我不但渴望当漫画家、魔术师和棒球运动员,也想成为一名非裔美国爵士乐手。我买了一支单簧管,学习演奏。还买了一台Victrola唱机。这样我不用上课就能演奏了。我买唱片、关于爵士起源的书和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传记。我的三个朋友杰克、杰里、埃利奥特,加上我看起来一定像个奇怪的四人组。当其他孩子都沉浸于当时的商业流行曲时,如帕蒂•佩奇、弗兰基•莱恩、四王牌乐队,我们却坐在录音机前,日复一日、一小时接一小时地演奏爵士乐。

我们听各种爵士乐,但最喜欢的是早期的新奥尔良唱片。邦克•约翰逊、杰利•罗尔•莫顿、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当然还有西德尼•贝彻,我崇拜他,学他的样子演奏(如果这都不能让你发笑,那就什么都不能)。我一个人坐在卧室里,跟着贝彻演奏,后来又跟着乔治•刘易斯的录音。他是我的另一个偶像,有了他和约翰尼•多兹,又一个单簧管天才,我感觉终于找到了自己。这种愉悦如此强烈,我决定要把一生都献给爵士。我几乎没有意识到贝彻、阿姆斯特朗、乔治•刘易斯、约翰尼•多兹、杰利•罗尔•莫顿和吉米•努恩都是音乐天才。他们的风格原始,但都在新奥尔良爵士的规范之内,他们的身体里有某种真正的魔力,随着吹奏的每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我,天真的笨蛋,不明白自己没有那种天分,尽管我对音乐充满热情和爱,但注定永远只能成为音乐界的无名小卒,人们听我演奏、容忍我,只是基于我的电影生涯,而非就爵士乐而言有任何价值。

不过,我确实练习了,现在也还在练。我每天练习,相当投入,为了确保自己能练好,我在冰冷的海滩上练,在教堂里练,我的摄制组为我照明,工作结束后在酒店房间里练,午夜上床把被子拉到头上练,以免吵醒其他客人。然而,尽管像我这样听着音乐,读着音乐家鼓舞人心的传记,用不同吹嘴和簧片吹啊吹啊吹,始终在寻找那种能让声音更好听的组合,我还是糟糕透顶。在费德勒和纳达尔之中,我仍然像一个周末玩票的网球选手。很抱歉,我就是没有这样的能力:鉴赏力、音色、节奏、感觉。但我还是在俱乐部和音乐会的舞台上、在欧洲各地的歌剧院、在美国拥挤的礼堂里公开演奏。我在新奥尔良的游行队伍和酒吧里演奏,在爵士传承遗产节和典藏厅里演奏,而这一切都因为我能从电影事业的名声中获利。几年前,多森•雷德,一个聪明的人,在吃饭时问我:“你就不羞愧吗?”

夹在对于音乐的爱与作为乐手的局限之间,如果想演奏,我就没法羞耻。我试图向他解释,我曾经只在家里和另外几个音乐人一起演奏。只是为了好玩,就像每周打一次扑克。随后他们提议我们去酒吧或餐厅里演奏——那样就会有少量观众。我有多年的夜店经验,并不想再要一些观众,但他们想要,所以我说OK。开始时规模小,在破败的地方演,结果几十年后,我们的演奏成了曼哈顿卡莱尔酒店的常规节目,而我们在欧洲音乐厅的演出门票总是售罄,观众甚至多达八千人,他们站在雨中听我们表演。回到现在,我还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时,迷上了爵士乐,努力吹着单簧管。我给伟大的爵士乐手吉恩•塞德里克打了电话,他是曾与“胖子华勒”一起表演的单簧管乐手,我说我就是那个每周坐在前排桌上的年轻人,听过你与康拉德•杰尼斯乐队的爵士音乐会。你能考虑教我吹单簧管吗?我本以为会被拒绝,却听到他说,要收你两块钱。于是为了两个小钱,他每周驾车从哈林区到夫拉特布什,而由于我不懂乐谱,他用喇叭编曲,吹出一个乐句,并说:“试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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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去吹,但因为没有鉴赏力,也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天赋,我失败了。他耐心地一周接一周与我一起努力,我的水平提高了——但总在“没有真正的天赋”的范围内。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一直不断鼓励我,直到他去世;不过假如你听我演奏,你也许会说他是个纵容者。

我有许多年只伴着唱片一起演奏;与别人一起演奏是在旧金山“饥饿的我”夜总会做喜剧演员的时候。在演出间隙,我会走到街区附近一家叫“地震麦古恩”的酒吧,特克•墨菲,伟大的爵士长号手,在那儿带领一支乐队。夜复一夜,我坐在外面听,直到乐队里的一个家伙说,你为什么不进来听?自认是羞涩、可怜的爵士爱好者的我说,没关系,在巷子里不错,我靠着出口的门,试图从里面传出的音乐中捞取一丝快乐。但特克才不管我怎么想。我是“饥饿的我”的明星喜剧演员,他坚持要我进去欣赏乐队。

我进了门,他打开了我的话匣子,于是知道了我懂不少爵士乐,竟然还是一名单簧管乐手。他不清楚自己将招来什么麻烦,坚持要我带乐器来客串。多次要求之下,有一天晚上我去了,我必须说我掌握了所有的曲调。特克坚持要我尽可能经常去,只要我愿意。乐队里的人都很有礼貌,也很鼓励我,当我吹奏时,他们都很有分寸地拼命鼓掌。当回到纽约,已在特克•墨菲乐队演奏过的我,不再满足于独自演奏,于是召集了一些人,每周一次在我们的家里演奏。剩下的就是历史了——但大屠杀也是这样发生的。

多年以后,有一次访问纽约时,我邀请特克来客串我的乐队在麦克酒吧的演出。他来了,而我不禁反思,起初我紧张地在他的乐队里客串,多年后他竟然紧张地在我的乐队里客串,这真是讽刺。随后,我意识到这空洞的小讽刺毫无意义,便转而思考另一个话题。如今,当我上前独奏时,只能想到两位伟大的爵士乐手吉恩•塞德里克和特克•墨菲会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

(本文摘编自伍迪·艾伦所著《毫无意义: 伍迪·艾伦自传》一书,由新经典文化 ·新星出版社授权发布。)

伍迪·艾伦:我差点就成了一个运动员

人文社科 | 传记

《毫无意义: 伍迪·艾伦自传》

【美】伍迪·艾伦 著

 btr 译

新经典文化 ·新星出版社

2022年12月

《毫无意义》延续了伍迪·艾伦电影中的浪漫和幽默,心碎和狂欢都被写在同一页纸上。如同穿越回二十世纪雨后的纽约和巴黎,在片场亲历伍迪作品背后的故事,戈达尔和费里尼穿梭其中,在怀旧的絮叨中抵达电影的流动盛宴,又如同在看一场四百多页的脱口秀,在一次次爆笑中窥见大师的挣扎和成长,永动机般的创意来源,以及老伍迪的人生哲学:人生毫无意义,而你可以把它拍成悲剧或喜剧。

编辑 | 小仙女

主编 | 海   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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