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年(1397年),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已三十年了,这时的他已69岁,儿子们已能为他效力了,他派几个儿子镇守北方,保卫他的大明安全。
朱元璋有个习惯,他常在夜间观察天象,如果天象发生变化,他就会分外谨慎,察看天象变化的福祸凶吉,然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按他的一生战争经验,这天象变化,是一种预兆,和战争胜负关系重大。壬子朔,日有食之。

这年五月初一,发生了日食,夜间,镇星侵犯罚星;初七日夜,荧惑侵犯右执法;初九日夜,有颗如鸡蛋大小的星星,尾部托着亮光,从天厨进入紫微垣,后面有二颗小星跟随,至游气消失。(说实在的,这些星象变化,咱可真不懂,懂的朋友可以解释一下)
这些天象变化,朱元璋马上就注意到了,他认为按天象变化来看,北方应有军情警报。于是,他赶忙给他的几位儿子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代王朱桂、辽王朱植、宁王朱权、谷王朱橞写信,告知他们:
“查看历代记载,有此种天象,将会边境不宁,迟早会得到证实。如今的天象和以往的恰恰相同,不可不谨慎对待。
他的验证,可能不在今年,但在一两年之间,就会有外寇犯边,所以,应当将你们的军马东西布列,各守其地。
现在你们几人所防守的地方,不下六千里,情况紧急时,很难快速聚集,你们每处军马,多则不过一二万,可胡人的军马总计有十万,他们其不出兵则已,假若南侵,则马势强盛。如此不深思熟虑,昼夜策划,谁能防犯?
兵法上说:‘致人不致于人。多算胜,少算不胜。’况且无算呢?
我现在老了,精力衰微,机思谋虑难于运筹,你等受封北方,是朝廷屏藩,若不深思远虑,倘或失机误事,不但让我担忧,你等的安危也关系重大,能不慎重?
我现在给你们简单地谋划一下,今年或二、三年内,你等大军尚未聚集,只是本护卫及都司、行都司的军马各守分其地,多不过一二万,倘若遇到胡马十几万寇边,不宜于和他们交战,你们应当或者收入壁垒,或者占据山谷险隘之处,中间以步兵埋伏等待之。
他们见我军不与之战,必会四出抄掠,待其骄怠分散,队伍不严时,我以马兵步兵截其于要道,则定会打败之。如果一见胡马,就以三五千或一二万兵马轻易与之交战,这不但不能取胜,还必定会失利。
重点在于深藏、设计,待其肆志驰骋,则可一战而擒其首将。”
他又专门写信给兵驻大同府的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说:“今年塞外水草丰茂,山后地高,夏无酷暑,应用心为防备,上天垂象,不可一刻自我安逸。你俩应训练士马,控弦以备,才能无患。”
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接到他们父亲的指示后,毕竟年轻气盛,竟自统率着自己的军马巡防边境,自开平(今唐山)往北,到了几百里之外。
朱元璋听说后,赶快又派人来告诫他两人:
“近来,有人从塞上来京,知你兄弟统军深入。古人论兵,贵在知己知彼,若能知彼又能知己,虽不能胜,亦无凶危,不知己又不知彼,猝然与敌相遇,则相当危险。
就拿知己来说吧。我朝自辽东至甘肃,东西六千余里,可战之马仅有十万,京师、河南、山东三处虽然有马,要想赴边作战,一时难以收集,假若情势警急,北平口外之马,总数不过二万,若遇十万之骑,即使古时名将也难于野战,所以,必须要先知己,算来我军马数就是这么多,即使有步兵,但只能夹在马军中助造声势,要让步兵追敌擒寇,则不可能了。
现在你俩率领着几千军马,离开开平三四百里,驻扎在塞外旷野之中,且无快骑远行侦探,详知敌情,假使有胡兵数万,昼潜夜行,隐藏于树林或芦苇丛中,一旦猝然相遇,他有数万,我只数千,怎么阻挡?如若纵马速撤,那怎能保全全军的将士呢?
现在,我军马数少,只能到离城三二十里之远,行军屯驻,要派人远方侦察,设定烽火、信炮信号,如遇急情,立时可知。
胡人一动则有军马十万,兵势齐备,你们想战,能挡得住吗?你们不能深思熟虑,提兵远行,不与敌军相遇是侥幸,设若遇之,能不危险吗?
现在我军马少,全仰仗步兵,因此,必须经常依附城垒,如有不测,还可以固守保全,以待援兵,这才是上策。
唉!我自以寒微走后,因天下大乱,不得已参军入伍,不二年就从者如云,但还得听命于那些兵力雄厚之人。两年后,我帅将士东渡大江,操练兵马于建业(南京),以观天下之变,那些起兵豪杰,都是放肆无赖之徒,即使是无赖,元朝廷也不能平定。
于是,我才命中山武宁王徐达、开平忠武王常遇春总兵四征,与群雄并驱,十几年后,群雄被灭,才至于偃兵息民,天下平定。
当于群雄争战之时,张士诚称王于姑苏(今苏州),陈友定控制八闽险塞,方国珍发号施令于甄越,杜遵道、刘太保在中原建国称号,徐贞一、陈友谅也相继建国称号于江汉,这些人兵无纪律,同类相残。
元朝廷派李察罕(察罕帖木儿)等人于河洛起兵平叛,刘太保不能抵挡,汴梁一地平定,然后,李察罕大兵径入山东,乱雄毛氏等人被灭,他的将帅虽然能婴城固守,但一与李察罕交战,即全部败北。
李察罕此时兵骄气盛,心诈志狂,所以,最后死于自己人之手。不久,李察罕外甥王保保帅兵,一切仍按他舅舅的作法行事,不能服众,以致他的部下声言,要效忠朝廷,请朝廷下令诛杀王保保,自此廷内外不和,矛盾重重。首将率兵擅权于外,大臣则弄权于内。
我看准这一时机,发兵讨伐,自洪武元年,兵渡江淮,长驱山东,席卷河南,再入潼关,又又派大将由邺城(今河北临漳)直趋真定(今河北正定),转至通州(今北京通州区),元顺帝弃城北逃,幽(州)蓟(州)地区全部平定;再大军西进,平定晋冀,晋冀平定,大军西渡黄河,平定关中,不到三年,天下一统。
唉!我用兵一世,指挥诸将,未曾败北伤亡军士。此时,正想养精蓄锐以观胡元变故,可诸将天天请求深入沙漠,扫靖残元,于是,不得已再兵出和林,以至失利。这就是因为轻信无谋之语,以致伤亡数万。
现今你二人又兵入塞外,提兵远行,设若遇敌,能免凶险?
自古及今,胡虏久为中国之患,历代防守边境关键,未尝不是以先谋划为急务,因此,我对于北方边境之虑,更加慎密。
如你们能听我之训,明于情势,日不松懈,即使不能获胜,他也不能给我造成祸患,这才为良策。
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你们应当慎重。”
一连几次给儿子们书信,总结自己一生经验教训,教给儿子们如何打仗,如何守边防敌,如何保护自己,真是语重心长!这里边有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全局谋划,又有作为一个慈父对儿子们的企望和担心,谆谆教诲,言深义重,确实难得!
他什么时候对他的大将作过如此细致、审慎的训导呢?没有,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