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灯诗话# #诗家争鸣# #诗歌#
今日推荐三位鲁奖获得者的诗歌赏析。这三首作品其实很多诗友都读过,来,再读读看。[比心][玫瑰]
▋高原上的野花
张执浩
我愿意为任何人生养如此众多的小美女
我愿意将我的祖国搬迁到
这里,在这里,我愿意
做一个永不愤世嫉俗的人
像那条来历不明的小溪
我愿意终日涕泪横流,以此表达
我真的愿意
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父亲
赏读:
题目是全诗的眼睛,诗中所有的词句都是围绕它组织和安排的。
从表面上看,诗中的语词都与“野花”挨不上边。但实际上“高原上的野花”是个置于诗歌正文之外的大隐喻。“高原”,喻指高贵的精神之地。
诗人用“如此众多的小美女”来比喻高原上无数的野花,并且愿意“生养”,不光为自己,而且“为任何人”,首句境界开阔高远。
“祖国”喻指诗人的精神家园。
诗人追寻着,终于“在这里”找到一块理想之地,“搬迁”一词,表现诗人要重建自己的精神世界。诗人是一个愤世嫉俗之人,但来到理想的境地,他愿意安贫乐道,“永不”憎恨,做幸福平和之人,享受真正的人生,“涕泪横流”,自由表达。“来历不明”,指身份不详,增强诗的神秘感。
诗的最后一句呼应开头一句,那么多的“小美女”怎能没有“父亲”?
“披头散发的老父亲”既是人世沧桑的一个隐喻,又是高贵练达、风流潇洒、与众不同的精神象征。
读者似乎看到了在时光的反复打磨之下,一个愤世嫉俗之人已经历练成一位风流名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胸怀远大,行走天下。
张执浩是经营隐喻的高手,以睿智和丰富创新诗歌的语言,常常把习以为常的词语叠合成一个语境,更换其内涵和外延,让人感到耳目一新。
▋土碗
田禾
土碗里盛满米饭
农民端在手里
生命随着一碗米饭
而延续下来
土碗里没有米饭了
吃饭的人
也永远不再吃饭了
土碗倒扣过来
就变成了
一个农民的土坟
赏读:
他的乡土诗犹如农家屋檐上袅动的蓝色炊烟,真实得浪漫,朴素得沉重。
《土碗》一诗,简洁精练。
诗的上节,既是形象描述,又是高度概括。农民的生活是简朴的,简朴得就只有吃饭。几千年来,中国农民饿怕了,吃饭一直是个大问题。但只要碗里有米饭,农民就可以活下来,一天天、一年年、一代代地活下来。
诗人的描述,精练得有些苍凉;诗人的概括,简洁中透着深刻。
诗的下节,顺着农民的命运展开,有米饭吃就能活着,没米饭吃就会死去,农民的命运就这么真实简单。
一生的“土碗”空了,倒扣过来就是“土坟”,碗与坟应是互不相干的,但在诗人的笔下,运用形象化的比喻建立了某种特殊关系,一种生与死的关系。这两个平常意象的结合,具有了生命哲学的意味,给读者在视觉上产生一种突兀感,从而在心灵上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击力。
“土碗”是泥做的,有别于铁饭碗、金饭碗,它是中国农民吃饭的碗,质朴,廉价,易脆;“土坟”在荒野隆起,有别于墓,普通,寂寞,凄凉。
两个事物的有机联系,其实是中国农民命运的形象写照。
▋光辉
雷平阳
天上掉下飞鸟,在空中时
已经死了。它们死于飞翔?林中
有很多树,没有长高长直,也死了
它们死于生长?地下有一些田鼠
悄悄地死了,不需埋葬
它们死于无光?人世间
有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
像它们一样
赏读:
诗歌的力量决不在长短,短诗写好了,一样可以发人深省,震撼人心。
本诗只有八行,可分为四小层。前三层写物,第四层转向写人。最后一层,可谓神来之笔,既开掘了诗的深度,又提升了诗的高度,起到了画龙点睛、卒章显志的作用。
前面三层是最后一层的必要铺垫,是蓄势;最后一层是前面三层的必然归结,是升华。
这是对生命无常的无比哀叹,更是对人类自身的极大悲悯。这种悲悯的光芒直抵人心,也刺痛着人心。
诗的题目“光辉”,似乎“题不对文”,实则给读者留下诸多的想象空间,意味深长。
鸟死于飞翔,这是死亡的“光辉”,还是“光辉”的死亡?
生命的“光辉”有时那么耀眼,有时又那么微弱。人死如同灯灭,残酷的是有时一阵小风就可以将生命的“光辉”掐灭在油盏里。
生命的“光辉”更多的时候是短暂的,虚假的,表面的,而“不明不白”的死则将这点“光辉”也抹去了。
对于生命,这是何等残忍;而对于读者,这又是何等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