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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骗婚二十多年后,她崩溃在一个眼神里

作者 | 舒忻

来源 | 人间theLivings

ID | thelivings

“任务”、“玷污”这几个字刺痛着任清的神经,以至于十几年后,任清说起这几个字,还是忍不住反射性地揪紧自己的胸口,把那块蓝色囚服攥成一团。

每年到了12月各大公司开始忙年底总结的时候,律所反倒空闲下来,到了中下旬,法院基本不再立案的时候,更是如此。

有案子的律师出庭开庭,没案子的,主任就带头迟到早退。

周一我去律所拿资料,刚要走的时候被主任喊住了:

“正好法律援助中心分下来一个案子,被告一直没请律师,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开庭了。

我看了下,事实很清楚、没疑点、难度不大,你看下资料,到时候去开庭。”

资料上的被告人叫任清,45岁,是一个高中生物老师,被起诉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被害人是她的老公。

从资料上看,任清始终配合警方的调查,没有争辩意图,看起来触动也不多。

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酷麻木的“女强人”形象。

可拿着资料越往下看,越发感到疑惑:

按理说,任清有体面的工作、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还有一个即将从重点大学毕业的儿子,看起来人生幸福圆满,但她却在这个年纪成了一桩刑事案件的被告人,还不请辩护律师——

正常的刑事案件,如果犯罪嫌疑人主动委托律师,律师从侦查阶段就可以介入了。

可这件刑事案却被法院分派到法律援助中心找代理律师,一般来说,这要么是被告人经济或者身份条件不允许,不能请;要么就是出于种种原因,可以请但不想请。

我理解主任说的“没有难度”的这句话,但为了严谨,还是决定下午拿着会见函去看守所,确认任清没有别的隐情和诉求。

看守所在老城区,是一栋老建筑,会见室的铁门生了些许锈斑,白色的墙面也有些发黄。

会见室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被一道透明的玻璃墙隔开。

穿蓝色囚服的任清就坐在玻璃墙的后面,带着手铐的双手稳稳地搁在椅子前面的隔板上。

她几乎是一坐下,就再三地对我说“抱歉”,说自己不知道不请律师法院也会分派,“给你造成麻烦真的很抱歉!”

我与任清四目相对,才发现她与我想象中的“女强人”形象截然不同——她个子不高,瘦弱,一头齐耳短发,偏小的鹅蛋脸上还有一对窄窄的双眼皮。

不知道是因为长相没有攻击性还是职业是老师的缘故,气质显得很温婉,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忧郁。

如果不是提前看了资料,我很难相信这样的女人会杀人。

我问任清有没有什么诉求或者想补充的。

“没有,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现在很轻松。”任清温声细语地说,“现在,我每一天才是在为自己活,虽然可能没几天了,但好歹等了这么多年,我自己总算是挣到了。”

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心酸,心想:

任清如果能早一点拿出魄力离婚,也不至于杀了丈夫才能得到这可悲的自由。

不过,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我不是她,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既然当事人没有什么诉求,这场会见基本就可以结束了,但任清突然开口,问我有没有时间听她说一些陈年旧事,态度依旧很温和。

为了这次会见,我特意赶到老城区,办好手续后还在大厅里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想着来都来了,眼下也没有别的事要办,于是就答应了。

大学毕业后,任清来到这座城市,成了市区某学校里的一名实习老师。

当时,和她一起搭班的同事当中,有个男老师叫陈建国,他比任清大3岁,认识不到1个月,陈建国就对漂亮、善良的任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陈建国教语文,写得一手好字,每星期都会送任清一首自己写的情诗;那个年代,流行时装不便宜,可陈建国也会第一时间买来送给她;陈建国每天还会等任清,按时接送她上下班,十足十的绅士做派。

任清从小生活在一个传统家庭里,几乎是在“高压”的环境中长大的,和父亲的严厉相比,陈建国的温柔体贴、层出不穷的浪漫,令她非常心动。

很快,任清就“沦陷”了,与陈建国确立了恋爱关系。

恋爱后,陈建国不仅没有懈怠,反而对任清更好了,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任清也觉得自己刚步入社会就得遇良人,是十足的幸运。

没多久,男方家里就开始催婚,陈建国是家中的长子,陈母觉得儿子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应该早点把终身大事办了。

任清觉得有些仓促,陈建国表示理解,说自己尊重任清的意见:“我妈那边我去解释,等你想结婚的时候,我再第一时间求娶。”

恋人的这份尊重,令任清感念不已,可陈母不罢休,又接连催促了好几次。

任清不忍陈建国夹在中间两边为难,想着自己遇到这么好的男人,没什么好犹豫的,“两人心意相通,早一天、晚一天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恋爱3个月,相识才半年,任清就和陈建国领了结婚证,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的生活最初一如任清的想象,平淡而又温馨。

家里的大小事,陈建国多让任清做主,自己很少发表意见,对于任清的想法、做法,陈建国大都很配合,只有两件事他一直不肯让步——

首先是要孩子的问题,任清觉得自己大学毕业不久就结了婚,教学工作还不够熟悉,如果立即怀孕生孩子,难免会更加手忙脚乱,想等等再要,可陈建国却想马上要,越快越好。

他说母亲等着抱孙子等很久了,既然结了婚,就该早点满足老人的心愿,而且趁老人腿脚方便,还能帮忙带一带。

还有就是陈建国说夫妻就该相互信任,不肯将二人的工资合用:“反正钱最后肯定都用在了家里,咱俩各自支配自己的钱,合在一块都受拘束,没必要。”

这两件事都遂了陈建国的意,他们各用各的工资,任清也在婚后2个月就怀孕了。

儿子陈旭的出生,让任清觉得这个家庭终于圆满了,但不久之后她就发觉丈夫有些不对劲:

陈建国和自己的交流越来越少,有时候在家两人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任清试着提起什么话题,但总会被陈建国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有时他还不耐烦:“我上班累了一天,就想安静歇会儿。”

那时任清觉得可能是陈建国初为人父,身份上的转变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而且晚上他帮忙喂奶、哄孩子,白天上课精力跟不上,回家不想说话也正常。

可等任清坐完月子、婆婆回了老家后,陈建国却向任清提出,自己要去客房睡,任清也答应了,觉得丈夫休息好了,说不定这种沉闷的家庭气氛就能好转。

可自从俩人分床睡之后,陈建国每天下班回家除了吃饭、陪孩子玩会儿,到睡觉前都很少从客房出来,别说聊天,夫妻俩一天连面都见不了几次了。

任清刚开始还会倒杯茶或者切点水果送进去,但陈建国不耐烦,说自己正在备课,不想被打扰,反复被拒绝了几次之后,任清也就不去了。

那天,任清坐在玻璃墙后面说起这件事时,寥寥几句就带过了,但可能是画面感太强,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冲击。

可以想象,一个曾经被丈夫无比呵护的女人在生产之后突然被无端冷落,那种心理落差可能比爱人的拒绝更令人伤心和无助。

我曾接过一个离婚咨询,当事人刚生完二胎不久,可能有点产后抑郁,情绪不太好。

平时老公对她很好,那次发生矛盾却特别不耐烦,伸手推搡了她一把,当时,当事人怀里还抱着孩子,虽然丈夫的举动算不上家暴,但是她内心受伤,决意要离婚。

产假结束,任清要去上班了,婆婆又来帮忙,客房得腾出来给老人住,陈建国才搬回卧室。

在母亲面前,陈建国会主动和任清说话,还是一对恩爱夫妻,可背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矛盾也越来越多。

任清说,自从她怀孕之后,陈建国就再也没碰过她。

她不是没怀疑过丈夫出轨,但两人在同一所学校上班,如果有事根本瞒不住,而且陈建国下班之后就按时回家,实在没有出轨的时间。

陈建国变了,恋爱时有多温柔,婚后就有多挑剔。

婆婆在时,他从不表现自己的不满,但婆婆周末回老家,任清做的饭不合胃口,他都会生气。

他也不争吵,只是将筷子摔下,再把椅子重重拉开,摔门而去,许久之后,再冷着一张脸回家。

夫妻之间,长年累月的冷战比吵嘴打架更伤人,任清的性格原本就谨小慎微,甚至有些怯弱,丈夫的行为使她变得越来越小心。

她实在想不明白变化背后的原因,可陈建国的回应只有一句:“你想多了,没有的事儿,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哪有那么些话整天说?”

任清再想说点什么,陈建国就不接茬了。

任清过得很压抑,但她周围同事、朋友都不知情,还止不住地羡慕她,说他们夫妻是“神仙眷侣”。

当年的任清还十分年轻,无法跟旁人讲出自己婚姻的真相,一方面是羞于启齿,另一方面,面对同性,她也有几分虚荣心,不想沦为别人同情的对象或是笑柄。

这个作风传统的女人,不追求物质享受,也不再奢求恋爱时的浪漫,只希望丈夫能结束冷暴力,不把她当成家里的透明人。

憋闷之中,任清想到了娘家,希望能从母亲那儿得到一些理解和帮助:“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求助途径了。”

可是她没想到,母亲听完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慰,还止不住地反问她:

“这算什么呢?妮子,人得懂得知足啊!两个人过日子,哪有和你这样要这要那的?”

“建国要工作有工作,不嫖不赌的,搁家少说两句话,咋就算个毛病了?”

“哪有你这样过日子的,你还想要啥啊......”

时过境迁,任清还记得当年母亲说话的样子,她说:

“虽然母亲说陈建国不嫖不赌已经很好了,但现在想来,哪怕他又嫖又赌,她大概也会让我忍的。

我当时不懂,想着母亲总还是心疼我的,结果我错了。

在她看来,我的苦恼不值一提,用文人的话说,大概就是‘无用的矫情’吧。”

任清的母亲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她对婚姻的理解很简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任清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他应该能懂女儿的心。

父亲经历了文革,下乡之后一直等待机会想回城,为此弄得年纪很大了,都迟迟没有结婚,最后回城无望,才不得已和任清的母亲结了婚。他

自认怀才不遇,从来没看上过自己的妻子,打心底讨厌她的愚昧、粗俗,甚至觉得就是这个农村女人让自己的人生跌入谷底,不得翻身。

在家里,任清的父亲就是绝对的权威,吃饭的时候,他不上桌端碗提筷,任清和母亲绝不能吃,否则他会大发雷霆。

任清从小就被父亲严加管教,功课必须是最好的,不然就会受罚。

任清说,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你别和你那个大字不识的妈学,绝对不能丢我的脸,我要不是当时时运不济,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那天任清没有告诉我,她是否把自己的痛苦告诉过父亲。

我只知道从此以后,任清就再也没有和别人倾诉过自己的私事,她那天对我敞开了心扉,说她曾经数过:“最少的时候,(和陈建国)一个星期只说了7句话。”

内心的痛苦慢慢地变成了麻木,最后,任清竟然习惯了,不用陈建国交代,她会默契地配合他在婆婆、亲戚和同事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不是因为心存侥幸,而是想给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蒙上一层薄纱,维护自己作为女人最后的尊严。

然而她努力掩饰的太平,在儿子5岁的那年被彻底打破了。

那时他们准备搬新家,任清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包装得很仔细的袋子,她好奇地打开看,发现里面有3个本子,是陈建国的日记。

陈建国的字迹依然潇洒漂亮,日记里写满了他对一个人的爱恋、眷念以及离别的伤痛。

一开始,任清以为他是在记录对另一个女人的爱,可看了几篇才发现,这满满的心事不是写给“她”的,而是写给“他”的。

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他爱上了学校里的一个男老师,对方并不知情,在任清来学校实习之前,这个男老师结了婚,随后调走了。

一瞬间,任清麻木的外壳被击碎了,多年的困惑一扫而空,她颤抖着手翻到最后一篇,日期正是她和陈建国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

陈建国在日记中写道:

“你离开这里也一年半了,她今天答应我了,等结婚生完孩子,我对我父母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以后就不写了,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再写我对你的爱,会玷污我对你的感情的。”

“任务”、“玷污”这几个字刺痛着任清的神经,以至于十几年后,她说起这几个字,还是忍不住反射性地揪紧自己的胸口,把那块蓝色囚服攥成一团。

任清说,起初自己看完那篇日记,还不信邪,想证明陈建国对自己曾有一点、哪怕只有一丝的真心。

于是她顺着时间往前翻,找到陈建国给自己写情书告白的那天,然而等待她的又是当头一棒。

陈建国写道:

“这一个月接触下来,她性格怯弱,很适合结婚。

我是同性恋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人知道,而按她的性格,我猜测她以后即使知道我对她没感情,也不会吵闹弄得人尽皆知。

就她吧,反正你也结婚离开了这里,家里又催得急,我不会爱上哪个女人,和谁结都无所谓,找个事少的,日后我也轻松些......”

事实证明,陈建国猜对了,结婚5年来,无论内心多么痛苦,任清都选择隐忍不发、自己默默消化。

那天,任清坐在搬家搬得一片狼藉的家中,一边看陈建国的日记一边哭。

她看到丈夫对另一个男人的欣赏、爱恋和小心翼翼,又看到丈夫对自己的轻视、厌恶。

看到一半,突然不想再忍下去了,什么也没拿,骑着自行车赶回15里外的娘家。

回到娘家,任清已经筋疲力尽了,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父母。

听说女儿想离婚,任清的父亲喝道:“你说什么混话?离婚?你想让邻里百家都指着脊梁骨笑话吗?”

“他根本不爱女人,我怎么和一个压根儿不爱女人的男人过一生?”

任清告诉我,之后她父亲说的话,她一辈子都记得,一字不差。

父亲当着母亲的面说:

“什么爱不爱的?你就是读书读傻了,我一辈子也看不上你娘,不照样过了大半辈子?你今天就给我回家去,离婚想都别想,我丢不起这个脸。

你要敢离,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我不能因为你,过了半辈子了还被人指指点点。”

母亲也劝她:

“啥爱不爱的,你不说,没人知道他中意男的,但离了婚,人家可都知道你留不住自家汉子,都会戳脊梁骨骂你。

再说,你不得想想小旭?你这离了婚,到时候人家都说他是没爹的孩子,你不心疼?妮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那天,父母只留任清吃了碗面条,就催她赶紧回去。

这是任清第二次去娘家求助,也是最后一次。

会见室里,任清在讲过往的经历时,一直都很平静,仿佛这不是她的痛苦,而是远方的别人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

那天回到家,陈建国正坐在那3本摊开的日记本前,有些紧张,但并不是特别恐惧,他问任清刚刚去了哪儿,和谁说了什么。

任清没有回答,绕过他进了屋,没有提离婚。

任清无不感叹地对我说:

“我那会儿年轻,被自己的爹娘一通骂,又想起儿子,之前积聚的勇气一下就散了。

我还是想离婚,但我不敢了,我怕众叛亲离,怕我儿子受伤,也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陈建国看出了任清的怯懦,从此更加有恃无恐。

一次,两人赴完同事的婚宴回到家,陈建国有点喝多了,任清怕他摔倒就扶了一把,陈建国一把推开她:

“别碰我,我每次碰你都反胃你知道吗?我恶心!”

“那你干嘛娶我,不是你要娶的吗?”

“要不是为了生个孩子,你以为我会娶你?每次和你上床我都想吐!”

这句话让任清彻底崩溃了,她把手边一切能碰到的东西全部都扔到地上,嘶吼着发泄内心积压的痛苦。

陈建国只是看了她一眼,皱眉骂了句“疯婆子”,然后就钻进了客房。

那天,婆婆带着儿子小旭回了老家,陈建国进了客房就没再出来,任清呆坐了一会儿,怕陈母回来以后看到一地狼藉问起原因,又爬起来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自从他看出我不敢离婚,就把我当免费保姆一样,做的饭不合胃口、衣服没洗干净,或者偶尔屋子没打扫,他都拿那种厌恶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和我说句话都是掉价的。

这20多年来,我经常会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厌恶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听到这里,我有些好奇——她婆婆一直把陈旭带到7岁上小学才回老家,此后陈建国搬进客房,再未与任清同住。

他们一直这样貌合神离地过了20多年,眼看着儿子陈旭都要大学毕业了,任清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案件资料上写着,那天,陈建国酒后在家吐了一地,任清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陈建国,陈建国一直挥手让她滚,任清也喝了点酒,被那个嫌弃的眼神刺激到了,于是动手杀了人。

可我总觉得在这个应激杀人的背后,应该有更深层的刺激源,就问了任清。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突然想通什么一样,缓缓说道:“都到现在了,我也没什么好名声了,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那两年网络交友盛行,任清一开始只是在各种贴吧、交友群和那些和自己有一样遭遇的“同妻”们聊天:

“我身边真的没人可说,和她们聊聊,大家都能明白对方心里的苦。

有时候听听别人的事,还觉得自己比别人幸运,至少陈建国不赌不家暴,对陈旭也还算不错,但去年年初,我在一个同城贴里认识了他。”

可能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任清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这个人的姓名,只用“他”来代替。

他是个饭店的老板,丧偶,带一个女儿在本市另一个区独居,一开始,他们只在论坛里聊天,后来加了微信,男人知道了任清的情况,就鼓励她离婚,并数次想来找她:“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任清动了心——她的父母已经去世,陈旭也上了大学,这个男人的出现,让任清想要摆脱这种持续了20多年的压抑和痛苦。

她想离婚之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但离婚未办妥之前,她从没告知对方自己的住址——她怕旁人知道了,说她婚内出轨不检点。

任清和陈建国提出离婚,她愿意为此做出让步:他俩的钱一直是分开用的,不存在经济纠纷,房子她也不要了,只对外说两人离婚是因为感情不和。

“他说我做梦,他不可能离婚,说我到死也得是陈家媳妇。我问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他明明喜欢男人,我这些年搭进去还不够吗?

他说不够,无论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从我嫁给他那天起,我就别想离开这个家。我要是非要离,他就搞臭我,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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