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维钧
张幼仪,徐志摩原配,自成婚起便被丈夫厌弃,随夫留学被迫离婚,幼子惨死后发愤图强,成就商界女强人之名,引得前夫敬佩,晚年再嫁,幸福和美。
张润娥,顾维钧原配,丈夫不喜媒妁之言从未碰过她,随夫留学被迫离婚,万念俱灰出家为尼,晚年只得前夫一句“宽容、忍耐和天真淳朴”的称赞。
两个背景经历高度相似的女人,为何结局却截然不同?
顾维钧这一生,共有4段婚姻,原配张润娥、二婚唐宝玥、三婚黄蕙兰、四婚严幼韵。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张氏为其奠定学业,唐氏助其开辟门路,黄氏帮其扶摇直上,严氏与其恩爱终老。
这四位妻子自然是各有千秋,但论及贡献,张润娥的优势实在不甚起眼,所以我们猜测,之所以将她与后三位千金闺秀相提并论,可能是为了押韵?
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黄蕙兰
言归正传,彼时社会动荡,各方势力分割中华大地,严重的危机引得百姓生存不易,而另一方面,则是小部分掌握财富的群体愈发豪奢靡乱的生活。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张润娥的家境虽比不得巨富之家,也并非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可比。
她的父亲张云骧,出身中医世家,乃是大上海数一数二的医科圣手,放到如今,怎么也得是高级私人医院院长级别的人物,可想而知,身价极其不菲。
可这位老中医深谙病痛穴位,却也犯了那医人难自医的毛病,思想精神上,是妥妥一个古板腐朽的封建大家长角色。
清封建之家
这导致其在培养子女方面,很少有跟得上时代的选择,日后,张润娥与顾维钧的悲剧结局,大多源于此。
两家婚约起源于一次看诊,那日张云骧受邀上顾府为顾家四少爷看诊,一见面,对面相颇有研究的他便惊讶于此子的贵人之相,当场与顾家之人攀谈,商议婚约之事。
当然,若是再过几年,顾溶的身份随着老东家升职水涨船高,这桩婚事自然轮不到张家女儿头上。
可巧就巧在,顾家如今正是转型之时,家境并不殷实。
彼时,顾维钧的父亲顾溶势头正盛,在轮船招商局干得如火如荼。
顾维钧(前排左二)与家人合照
可是,其人虽颇有才干,但与同事隙序频生,在货轮上只担任客货服务,顾家生活虽有较大改善,但远不到大富大贵的地步。
这等家世,与张家结亲,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甚至张家还隐隐压了顾家一头。
当然,这只是就家族而言,对两位当事人来说,这桩婚约暂时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这对未婚夫妻刚刚订下婚约时,张润娥10岁,顾维钧12岁。
顾家虽遵循了老祖宗的规矩将四儿子的婚事早早订下了,但是并没有过多阻拦顾维钧的选择。
他天资聪颖,又心系国家,小小年纪便有了出去闯一闯的想法。
可当时出国不比如今,各种奖学金和资助便足以供养一位留学生,彼时各处祸乱不断,极不定安,优质教育资源非常珍贵,所以,来往路费与留学资金皆需要个人筹措。
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当时只有世家贵族与豪绅大户才出得起,出身贫苦的留学生,少之又少。
对顾家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据传,当张家听说此消息后,虽然同样囊中羞涩,但为了培养这位未来的姑爷,还是咬了咬牙,无偿资助了不少费用。
当然,这个传言无真实史料佐证,真真假假,自在人心。
顾维钧与母亲哥哥们
国外的生活对顾维钧来说无疑是新鲜的、美好的、自在的,甚至他都忘记了,家中还有一位“未婚妻”在等他归来成婚。
1908年,顾维钧20岁,正式收到了家里的夺命催婚信,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归国,却与父母约法三章,结婚之事,只谈不结。
结果可想而知。
与那个时代大多数不接受封建婚约的少男少女一个流程,好言相劝、促膝长谈、谈判破裂、不欢而散。
最后,在老一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妥协。
只不过,顾维钧也有自己抗议的方法。
成婚当天,他扔下新娘去母亲的房间躲了一晚,第二天,他又在母亲的房间睡了一夜,而后几天,他故技重施,四处躲藏,就是不回新房。
而此时的张润娥呢?
刚满18岁的女孩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从小在三从四德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女孩,没有被教导过怎样与一位“离经叛道”的丈夫相处。
她不知所措,却也没有作闹,只安安静静地恪守自己作为妻子的本分。
这样的张润娥无疑是令人心疼的。
这导致即使顾维钧最后被母亲赶回新房,也不忍心伤害她。
新房的氛围尴尬至极,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二人的身份,已经从陌生人转变为了最亲密的夫妻关系。
顾维钧与唐宝玥合照
日后,在顾维钧的自传中,他将张润娥称之为“我形式上的妻子”。
或许在张润娥心中,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陌生的丈夫”。
两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被强行捆绑到了一起,甚至还被要求一起出国留学,显然,两个人都极为不适应这种相处模式。
顾维钧不想带一个阻碍脚步的“拖油瓶”。
张润娥不想在异国他乡做一个“哑巴”。
她出过最远的门,或许便是成亲那日张家到顾家的距离。
三寸金莲限制了她出行的权利,即便有车,她也再走不出去了。
三寸金莲鞋
国外的日子让张润娥感觉陌生,更多的是恐慌,这种恐慌感在顾维钧偶尔来看她之时微微缓解,却在他提出离婚时飚至顶峰。
他的长篇大论她听不明白,似乎是有道理的,但是又好像在为了什么找个能骗得过他人,也骗得过自己的借口,她插不上嘴,只能沉默。
“我以后该怎么办?”她突然问道。
“额......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学习,我来负担你的学习费用,也可以回国,工作,学习,教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都是自由的。”
“自由”,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个词,“自由是什么意思呢?”她想。
上世纪20年代的美国
为了寻找自由,她进行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尝试。
比如,学习晦涩难懂的外语;
比如,尝试适应外国人的生活方式;
比如,离婚后再停留一段时间,感受完全不同于国内的文化氛围。
可惜,她失败了。
站在美国发往中国的港口上,她那位前夫好心地来送她一程,脸上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欢欣笑容,和从未变过的疏离客气。
她想,她应该是失败了吧。
那双精美的小鞋锁住了她的脚,也锁住了她飞往自由的翅膀。
张润娥与顾维钧之间的悲剧结局并不令人意外,若是二人当真琴瑟和鸣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那才令人意外。
唐宝玥与顾维钧一家合照
毫无疑问,对顾维钧来说,脱离封建婚姻的枷锁,这不是一件坏事,他自认为给予了这桩婚姻最大的体面。
可是,若他一直这样认为,那也不会有日后书写忏悔信的故事发生了。
一个女人同自己的丈夫结束婚姻意味着什么呢?
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还是流言蜚语、指指点点?
这里,我们便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张幼仪。
相较于顾维钧,徐志摩在对待原配这方面着实有些苛刻。
不仅日常欺辱、贬低妻子,甚至还在其生产后不久便逼她签下离婚协议。
而即使徐志摩过分到这种地步,张幼仪在与其离婚后经受的风言风语也不在少数。
张幼仪与徐志摩合照
十分值得一说的是,张润娥和顾维钧离婚时,距离徐张二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民国第一件西式离婚案”,还有8年的时间。
先不提八年间社会对男女平等、婚姻关系的包容度大幅度提升,就说张幼仪,其本身优势也远比张润娥大。
首先便是家世。
张幼仪其父、兄长、弟弟,在商界、政界都颇有威望地位,家世之显赫远远不是一个中医世家所能匹敌的。
其次便是婆家。
徐家对这个儿媳满意至极,对儿子所作所为反感不已,徐张二人离婚后,徐父甚至收了张幼仪做义女。
最重要的,是学识。
张幼仪自小便在女子学校学习,接受新思想新文化,虽然被徐志摩骂“土包子”,但是人家一点也不土。
张幼仪
与徐志摩离婚后,她在德国留学三年,又回到北京高校就读,先后担任过教师、银行总裁、公司总经理等职务。
这方方面面,与张润娥相比,又哪是区区两分的差距。
作为一名在书香门第之家长大的千金闺秀,与夫婿断了关系,住在婆家名不正言不顺,住在娘家要承受兄弟姐妹的挖苦讽刺,出家为尼,对她来说竟是最合适的一条路了。
张润娥出家那年,不过22岁。
讽刺的是,同年6月,他便娶了国务总理的女儿唐宝玥为妻。
自此,顾维钧仕途顺畅,步步高升简直信手拈来。
唐宝玥与顾维钧结婚照
当然,顾维钧本人口才出众、文采斐然,应变能力一绝,是中国外交场上最亮眼的一颗新星。
随着年岁逐渐增长,其为人处世的能力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更为优秀。
1933年,他不明原因地想起了观音庙中,生活贫苦的张润娥,于是亲笔写下一封忏悔信,又附上5万美金,托人送给这位可怜的前妻。
令人惊讶的是,这笔款子和信件,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的。
双方最终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张润娥的举动中,很明显能看出来,这位曾经不谙世事的女孩,早已蜕变成了不染尘埃的佛门中人。
佛门中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基本原则。
但是她真的不怨吗?
未必。
黄蕙兰与顾维钧合照
张润娥从小家境优越,成长在一个封建陈旧的家庭中让她失去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但是属于千金小姐的心高气傲,她可一点也不缺。
甚至,她要比当时一般的富家千金更为傲娇。
顾家、婚约、出国、离婚,其中弯弯绕绕,她一时不懂,不代表一世都琢磨不明白。
只有顾维钧这个人,她不会了解了。
顾维钧的第三位妻子——黄蕙兰,是陪伴他最长时间的一个人,她曾在自传中这样形容他:
“我并非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
“他是个可敬的人,中国很需要的人,但不是我所要的丈夫。”
黄蕙兰(右)
黄蕙兰女士是印尼华人,父亲是印尼的华人首富,其生活极尽奢靡,与顾维钧结婚后,连带着这位外交官的生活,也变得奢侈富足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顶尖的家世并没有将黄蕙兰培养成一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娇小姐,实际上,黄女士是一位相当聪明的女人。
在其传记中,我们甚至惊讶的发现她对未来国际大国走势的预判是如此一针见血。
就连宋美龄夫人都曾在他人盛赞顾维钧时直言:
“别忘了大使夫人也起了重要作用呀。”
而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女人,晚年也过的算不上幸福。
战争让钟鸣鼎食之家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战争的结束让她的八面玲珑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她离婚了。
当然,这位夫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向来坚决,她从不认为自己与顾维钧离婚了,在其口中,她甚至将严幼韵称之为“外室”。
很明显,她对严女士的意见相当之大。
事实上,两位在上流社会皆威名远扬的名媛千金,对双方看不顺眼很久了。
值得一提的是,顾维钧晚年曾整理了一部长达600万字的《顾维钧回忆录》,其中对家庭事务提及的少之又少,对几段婚姻更是匆匆带过,可谓是再珍贵不过的外交史料。
而黄蕙兰与严幼韵的自传中,却有意思多了。
《顾维钧回忆录》全13册
贵族辛秘、家庭琐事、恩怨情仇、对立真相,还有专属于名媛才女之间的明嘲暗讽,最重要的,还是能从中琢磨出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秘密。
例如,黄蕙兰就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结束一场宴会后,她坐在化妆台前拆卸珠宝首饰。
此时顾维钧走近她,眼睛却盯着那些被拆下来的首饰,对她说:
“我希望你除了我给你买的饰物外什么也不戴。”
这让黄蕙兰感觉十分震惊,这让她意识到她的丈夫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对触手可及的财富视若无物。
顾维钧与黄蕙兰合照
想来也明白,顾维钧一生骄傲,于事业上官运亨通,于声望上扶摇直上,他唯一受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人批判其借助妻家声势步步高升。
晚年,他宁愿冒晚节不保的危名也要娶严幼韵为妻,而她的精心照顾则深得他心,数次公开称赞。
结合他称赞原配张润娥“宽容、忍耐和天真淳朴”的评价,我们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位“摩登”了一辈子的外交官,内心渴望的,或许从不是势均力敌的婚姻,而是温柔小意的爱情。
可惜,当新时代的巨轮缓缓碾过三座大山,最底下小石子“吱吱呀呀”的悲鸣声,又有谁会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