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02]首漂大界河之第二章:白夜中追寻北极光

【传媒文旅类话题】

李兰颂:《首漂大界河——探秘黑龙江》

第二章:白夜中追寻北极光

我最早读到的有关于北极村即漠河乡的文学作品,是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出自散文家雷加手笔的散文。雷加是我父亲李又然在延安时代的战友,我由雷加而认识被叫做“北极村”的漠河乡及其那里的白夜现象。与此同时,还为此多读了几遍法兰西梅里美的小说《卡尔曼》和《高龙巴》。

中国首漂黑龙江文化考察体育探险队并电视专题片摄制组,由洛古河村下水,第一站到达就是漠河乡,凌晨5时整,在这里上的黑龙江南岸。漠河乡在洛古河下游的64公里处,在此以北黑龙江主航道即北纬53 °30′处为中国版图的最北端。

[02]首漂大界河之第二章:白夜中追寻北极光

首漂队并摄制组到的时候正好是6月22日。就在此时,用张子扬的话说——

漠河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几乎是白夜,晚上21时多,根本用不着路灯,他们集会、扭秧歌等,搞一个夏至节,每年这一天,这儿都会有一个奇特的自然景观叫北极光出现。

当时我们去也就想追寻这个、拍成这个,想把这一集取个名字叫《寻找北极光》,但很可惜,没有拍成,据说明年有(明年我还想去)。当时也很好玩,我们拍了当地人,问他们北极光、白夜的情况,他们讲这也是中国一绝,当地于夏至前后每天晚上连一场露天电影都放不完天就亮了。所以当时拍摄就比较有意思、比较生动了。

与此同时,张子扬继续说——

我们拍了金矿。当地淘金盛行,中国采金业是从这里开始的(最兴盛的时候是清朝)。黑龙江的资源:森林,矿(包括金),我们现在的开采是第二次或第三次,第一次是清朝,然后是沙俄、日本,所以现在虽然还很富有,但比那时差了很多。

我们去拍了“胭脂沟”,胭脂沟是慈禧太后给赐的名。有个故事说,当时这个地方很荒凉,有个人到这作道台(县长),他有个好朋友,是个猎人,总到他家给他送东西,有一次这个猎人打了两只雁就给他送来,他不在,他夫人破肠开肚时,就发现雁肚里有许多金粒,就问猎人是在哪儿打的,后来,就从这是开始开采,开采就开始进贡。慈禧太后非常高兴,就说,你这一个地儿开采的黄金,我皇宫中所有女性的一年的胭脂钱,你一个地儿就全包了,所以就赐名为胭脂沟。

俄国人过来强行开采过。之后,还有日本人到东北,专在漠河地区画一个十字镐,标明这里有黄金。这个我们也采访了当地人。

这些事情,我就觉得,直到后来我们去拍这些,才跟了一些记者团,这些题材也没有真正热起来。所以我想,叫“探密黑龙江”也好,或叫“发现黑龙江”,都不失为过,因为有许多东西,大家都觉得很熟,黑格尔说“熟知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知”。我是通过这次漂流和考察,体会到了。

史料早有明确记载:1882年,也就是清光绪八年,鄂伦春人在日勒特河谷“掘穴得金数粒”。俄国人很快就越界盗釆。第二年,采金者“约计人数在7000人左右”。第三年,“聚集10000余人”。因“领袖繁多,不能统一”,遂组织“会所”。据赵春芳的《边防采集报告书》称,光绪九年秋即1883年农历七月;黑龙江将军恭镗派旗兵百名,鄂伦春骑兵40名到漠河,“遣汉人杨才、胜玉珍入沟,劝说解散会所”。清政府又同俄国驻华使臣进行交涉,俄人理亏,退出了日勒特河谷,被他们操纵的“会所”亦宣告瓦解。为“杜患防边”,清政府决定自办漠河金矿,至光绪十四年(1888年)成立漠河金矿局,委任李金镛为总办。当地的西林集,是鄂伦春人与他族交易的场所。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对于金矿的描写的大作品——电影故事片和长篇连载小说,都还是早就有了的。比如,李克异编剧、李俊导演、杨光远摄影、寇洪烈美术、李伟才作曲、赵尔康和斯琴高娃主演的《归心似箭》,描写的就是这一地区抗联战士与百姓妇女的故事,金矿和煤窑的背景增加了光影的魅力;而剧作家孟烈创作的《老金沟寻梦》,我在主编《哈尔滨城乡时报》松花江文艺副刊时,将其连载,反响不小,仅看个故事梗概也是起伏跌宕的,这是迄今最直接描写老金沟的大部头创作,完全可以拍出新的电影故事片来,因为,孟烈可还是电影故事片《侠女十三妹》、电视连续剧《雪城》的编剧呀。同时,也可以想见和证明,这里绝非文学艺术创作的处女地,多少大师在此动过心思和笔头啊!

更精确些说,北极村是指漠河村,漠河村为漠河乡人民政府所在地,乡以上还有县叫漠河县。《黑龙江政区沿革纪略》中称:漠河县。明朝隶木河卫。木河卫以河得名。木河,《龙沙纪略·山川》作“末河”;《黑龙江外纪》卷一作“墨河”;《黑龙江述略》卷一作“墨河”,卷四又作“黑河”;《水道提纲》作“谋河”;《漠矿录》卷一“矿山”云“内府图作漠河”。

上述名称皆为当地土人的“音译之转”(《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漠河,自内兴安岭山阴发源,流入黑龙江。起源在(黑龙江)城北1250里”(《黑龙江通省舆图》)。

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是以中国的“北极村”与“白夜现象”而驰名世界的。就说现在的漠河村吧,由于远方的客人越来越多,村里的路旁也盖起了红砖楼,有招待所、储蓄所、饭馆和商店,乡人民政府也是这样的二层楼建筑。当然,平日里,小村宁静如初,并非能够轻易染上城镇的喧嚣乃至噪声。

在包括港澳等境外游客的眼里,他们却如是说:所谓“时空热点”,也是小学校放学时,红领巾跳着橡皮筋;不时由中巴送来的旅游团或零散客,像给村民送来他乡异地的电视现场直播节目一样,图像是通过卫星输的,声音是海底光缆传的,都像是从天而降的,显然都在村民的关注和打听之中,诸如国际啦、民主啦;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是乘坐马车下地去的,“北极市场”上卖鱼蛋和贩蔬菜的摊主本质上也是勤劳的中国农民,他们互相唠着闲嗑,等待生意。

早在1981年5月1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决定:“设立漠河县。将原呼玛县北部的漠河、兴安两个公社和阿木尔、图强、古莲3个区划为漠河县,县址设在西林吉。漠河县由大兴安岭地区行署领导。”

这里要说,名副其实的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与世界相连被全球所知的事情还有一件,这就是中国参加全球气象情报交换的台站之一——漠河县气象站设在此地——北极村边。漠河县气象站的工作人员常年负责监视仪器仪表、抄录有关数据。1969年2月13日夜间气温竟为-5﹒3℃,是已知的中国境内历史有记载以来的最低气温,一般的冬季北极村则为-42℃。这里,一年四季,暖和的日子,只占三分之一。其余时间都是挺冷或特冷的天气。

“查了许多资料才知道黑龙江属于‘宽浅’河的水系,流速也比较缓慢(4—8米/1分钟),而且没有大的落差,这样呢,刺激性就比较少,在探险方面,就觉得色彩差了一点儿。同时也感觉到,像漂这件事,不论是好、是坏都有个结果,这个结果,有时也许是个坏的结果,但也许对个人的一生来说是最辉煌,最永恒的。当然,我们要漂黑龙江时也想到了危险,但客观地说,我们也已经了解到这条江在探险方面与黄河、长江就不一样了。”这番话是张子扬经过深思熟虑后说的。这位大胡子队长兼导演发出命令并作出分析:“修艇,艇再慢撒气,也要继续漂!”

他果断地指出:“6月23日至24日这一宿没白漂,但以后不宜夜漂了,还要避开沿江的那些大张网,咱们再下水干脆漂二流航道,看来,早漂,早睡才有效率。”按照这意思走,就是英国笛福《鲁滨逊漂流记》的风格了,这又与我先前所说的梅里美笔法大为不同,而北极村的自然现象尤其是白夜现象更为叫绝,那种神奇和梦幻简直非科幻巨匠凡尔纳才能写得了似的!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无疑是总给人以震撼的北极村!

说起北极村的大自然现象,我想到了凡尔纳、笛福、梅里美的写作;真正动笔向世界揭示这里奥秘的除雷加外,当然还有许多作家、诗人、歌手、记者,其中突出的一个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女作家迟子建。首漂队并摄制组是在夏至的第二天抵达这里的,从一上岸,就对“北极村地理”、“白夜现象”、“迟子建童话”发生兴趣,要将这些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联系在一起拍成录像。

访问了女作家迟子建的祖母,这似乎是一件必须又做起来很轻松的事;可是,要抓拍“白夜现象”中的北极光可就难了。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的夏季昼长夜短,首漂队并摄制组抵达的夏至时分,正是白夜现象最为明显的几天,整日里太阳似乎总不离去,即使是黑夜,也呈现白光,对面相逢可见人的。

“迟子建童话”、“白夜现象”、“北极村地理”就是在如此的自然环境与人文氛围中发生的。外来的人们很难想像这里的冬季出现最低气温时那种异常寒冷的情形,因为眼前夏天的悠长的傍晚乃至深夜,那似乎整夜都不会远走的太阳,洒落给大地金光璀璨的万道霞光,就是北极村的暮色和夜色的主基调,而这与清新的晨雾的弥漫还有所不同,这是令所有人都会激动不已和彻夜难免的景象。

一位由昆明老家来这里当水兵又复员到黑龙江省旅游局工作的同志,是这样记录他水兵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幕的:

——太阳放射出的强大的带电微粒子流,在地球磁场作用下,急速地向南北两极集中,与高空大气层发生猛烈撞击与摩擦,便产生了五彩缤纷的北极光。

——那年夏至,是一个风轻月柔的夜晚,战友们航行一天后都已入睡。我站头班岗,忽然发现,在太阳远走的方向上空,出现了一条多彩的光束。我向艇长报告,艇长当即决定集合了全艇官兵监视异情,甚至有人怀疑是外星来客了。

——啊,是美丽的北极光!我们为之欢呼雀跃。那五彩光带,照亮了天空,映红了大地,像雨后的彩虹横跨天际⋯⋯微紫色、深橘色、玫瑰色、橙红色、金黄色、银白色的光,集中到一起,壮观又瑰丽。

——不一会儿,光带疏散,空中出现一个硕大无朋的光环,几乎占去了整个漠河的天!又过了20分钟,光带与光环融为一体,是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的奇特风致果真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还意外地发现,江水中的北极光,别有一番景色在召唤着和感动着你⋯⋯

凡尔纳、笛福、梅里美⋯⋯

雷加、迟子建⋯⋯

水兵⋯⋯

我们,首漂队及摄制组,在现今中国版图最北端小村落里所能感受和领略到的一切,都是极为珍贵的,因为,这里的一切,漠河县漠河真漠河村的一切,都与世界相连被全球所知,这里的一切神奇又公开!

如果说上一章讲到首漂队及摄制组访问游寿先生是从历史和文化方面考虑,那么这一章侧重说迟子建小姐是想证明北极村对一个写作者而言确有其大自然的灵气。

大约是在一个穿着冬装的月份,黑龙江广播电视报社邀请了十几位文化人,绐过他们文字上支持的撰稿者或批评家。先不开会,先不吃饭,而是看内部录像,是美国奥利安公司1988年出品,根据米兰·昆德拉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译制故事片《布拉格的春天》(又译《布拉格之恋》、《沉重浮生》)。在一个小型审片室内,一排排沙发,一排排茶几;沙发上坐满我们这些被邀请来的客人;茶几上呢,有香蕉、橘子、苹果等,还有茶水以及可乐。这时,一个头顶好似八角儿帽或博士帽或导演帽的女孩儿,扁扁的幅檐儿下那黑黑的大眼睛加之翘起嘴角儿的无尽笑意,那伸过来的修长胳膊一并显示着颇带时尚的格呢短大衣……我是由低向高先看见锃亮的高筒皮靴,才又发现冲我讲话的她那洋溢青春活力的外在别致整体形象的。

“你是李兰颂?”她问;“我是迟子建。”又答。

我们握手。间隔一个沙发落座,没讲几句话就看起片来。看了3个多小时。下楼,步行;在过了饭口儿的时间去饭店吃饭,连吃带喝还唱之后散伙;印象中我给她个名片,她给我个电话号码,在告别时。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我的;我知道她是在几个特定场合才知道的。先是几个新毕业分配到编辑部的女大学生在一旁议论她。“我看了Cí zhǐ jìan的小说,真棒!” C、Z、S,ch、zh、sh,弄不清就容易这样说——茨芷建——实际应该读Chí(迟)Zǐ(子) jìan (建)。这印象使我够深刻的。但那时我只肤浅地得知,北极村童话中有个女孩儿,她是以写北极村童话而知名的迟子建。

她的处女作《沉睡的大固其固》发表于《北方文学》月刊,时间大约是在1985年初,所谓“大固其固”为鄂伦春语——出大马哈鱼的地方。这是一篇小说,讲述了黑龙江大流域类似悲欢离合的民间爱情故事。北极村的姑娘写小说,被城里的作家们感觉到是大事情了,而作为读者,也就是说在大众眼里,谁能写谁就是写家——诗人或歌者;就小说来讲,坐在哈尔滨想写北极村是困难的,你必须有北极村那童话般的生活,才有可能写出或写好北极村童话。于是,北极村童话中有个女孩儿——迟子建,带着她的小说,来到了哈尔滨,参加了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在华夏才女萧红故乡呼兰河畔开办的小说创作班。那是个春天。她也正是春天般的年龄,2l岁。

大水是因大山而发端和奔涌的。童话般的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的吸引力恰是如此。说这里封闭、僵化、禁锢、愚昧的人是一种无知,就在迟子建成名的同时,有关该地地磁研究开始构筑——中国北极村第一楼建立。距漠河县漠河乡漠河村向北一些约3公里处,于1988年建立了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的漠河地磁台。大水是黑龙江,大山是兴安岭;北极村呢,地磁台呢——位于北纬53°29′20″,东经122°20′30″。可想此地引人注目的程度应该说有多大?北京、三亚、漠河,中国境内设有3个地磁台;中国境外呢,在南极的长城站和中山站,中科院还设有2个地磁台⋯⋯

迟子建正是在这东亚地磁台链最北端骨干点建立的区域内,在大江川和大山脉的或雪白或翠绿的时序轮回中,写就一篇又一篇童话的。例如,中篇小说集《向着白夜旅行》、短篇小说集《白雪的墓园》、散文集《伤怀之美》等等,都不能排除她在北极村确立的生活根基,都具有如地磁台所研究的那般磁性魅力。难怪在中国首漂黑龙江文化考察体育探险队并首漂大界河电视专题片摄制组下榻哈尔滨马迭尔饭店时,迟子建曾前来访问,那天大胡子队长兼导演接待了她,而我正好没有在场,我只看到了她留下的签了自己名字的集子,是小说还是散文我倒忘了。正因为这一次我们失之交臂没有见着,才有了我在本文前边提及的不期而遇。

我最深刻地感受到丹纳《艺术哲学》的博大也正是在这一点上。黑水和黑土文化,山野、平原以及都市文化,是在物质和精神相互融汇和反映中,再由专门的人才通过特别的媒介来予以揭示和传播的。漠河地磁台工作人员的任务就是:记录地球磁场在不同时期的细微变化,向中科院提供诸如太阳活动峰年、黑子增多引起高空电磁和地球磁场变化的数据,为空间物理和地球物理学科的研究服务,使导弹发射、卫星升空、无线通信、地震预报、矿藏勘探保持国际领先地位。

迟子建却用不着那些精度极高的太阳能观测仪,她的职业是以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感悟这里的人文与自然,领略和反映历史与现实、民俗与风情,由小村落走进大都市至多也只是把手中的笔换成电脑,而文化的积淀和文明的创造是始终由其个性包括内涵决定的。

她那样地愤怒过,提起诉讼,走进法庭,保卫自己的审美真诚,状告沈阳出版社庸俗包装了她的长篇小说《晨钟响彻黄昏》。她终于胜诉,抵制了对于自身纯正朴素声誉的亵渎和玷污,又绝非偶然。因为,她是北极村童话中那个女孩儿。

这无疑是大都市里的污浊、耻辱,与迟子建生活过的小村落的恬静、安宁,形成的又一种审美落差。而从幼年时就离开了父母,长期生活在外祖母旁侧的她,最早是带着黑水和黑土的芬芳写就的《初升》《花神》《姥姥》等小说,写出了依恋的童真和深爱的亲朋;至出版了跨世纪文丛个人专集《逝川》时,在这样一个大跨度中间,如此10年里,她所填充的所有空白,依然是积蓄在山野和都市括号里的必然观照,总不会脱离黑水和黑土的涵盖,文学就是这样不得了。

当初是作文,现在是作品;她被保送西北大学作家班就读,继尔又进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合办的研究生班深造;终于成为专业作家,被评聘为一级作家。

我们等于不认识。她的作品我也读得很少,我基本没什么理由写她。我们唯一的那次见面,光在黑暗中看电视以及喧嚣中瞎应酬了,她留给我个电话号码早已忘却,我给她个名片,竟也换过几回地方全无用处⋯⋯然而,我写这部文稿的前边部分则不能不写北极村,写北极村又不能不写迟子建——她就是生长在有永远也离不开黑水与黑土的人。

她毕竟在我们刚由抚远返回哈尔滨下榻马迭尔饭店时主动来探访过,而且在我并不认识她的情况下,她爽快热情地向我打过招呼,我又觉得很有理由写点对她的印象了。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北极村属于她的参照物呢,还是她属于北极村的注脚;她的北极村童话一并系列小说是都市文化给予山野文化的标志性广泛传播呢,还是山野文化天然就是注入都市文化的新鲜血液?⋯⋯

[02]首漂大界河之第二章:白夜中追寻北极光

从批评家们的态度上看,总潜移默化地带有城市中心论的味道。其实,北极村就是个中心,否则那里就不会建立地磁台了。物质论,辩证法,都证实了这观点。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对等和贯通就在这里。漠河地磁台的3名工作者,为防噪声、以保恒温,长年在地下作业,整日里监测地磁偏角、水平强度等七大要素,再计算出日和月的平均值报至中科院,无任何节假日。再来看迟子建的劳作,她栖息在大都市的水泥森林里,写着永远带有北极村童话倾向的文字;她的封闭在于抗干扰,她绐你的电话号码总是找不到人,她抗干扰时又不断有新一篇力作得以发表。

两厢对照,我开始意识到迟子建的得力点从未偏移过。文字是思维的符号,她以不停进步的优秀创作,在始终坚持自己美学认识以及哲学观点的同时,将大都市人们的视线犹如地磁般吸引到了北极村一边。同样是北极村,漠河地磁台将吸引200余位科学家前来观测日全食现象,由中国科学院召开大型国际学术会议。迟子建的创作呢,被书刊报连续而大量地印刷出版发行,不仅有中文版,还有英文版和德文版,介评文字难以计数。

北极村童话中有个女孩儿,就是以写北极村童话而知名的迟子建。她由外祖母启蒙,带着黑水与黑土的灵秀及玄秘,犹如地磁般吸引着大都市里的人们,更为山野、平原和都市文明的融汇贯通做出了超然不群的特别奉献,把审美的中心确立在了荒寂与繁华的多侧面和多触角上,让不同的人们有了沟通的机缘和共识的可能。

把静谧理解为空寂是缺乏想像;山野的人文与自然的诗篇,都市的崛起与时尚的交响,需要科学和文学搭建。与我们访问的游寿先生从时间隧道和历史时空走来的那种厚度形成对比,并非是浅显却不见得一定要有多少积淀的北极村童话中那个女孩儿,是小村落和大都市路桥相通的最直接受益者与见证者!这个人当然是首漂队并摄制组专门要访问的迟子建了。

大兴安岭地区森林特大火灾,发生在1987年5月6日,至6月2日,大火才算被彻底扑灭。从当时拍摄的卫星影像图来看,森林过火面积大得惊人,无疑是一场新中国成立以来毁林面积最大、伤亡人数最多的火灾。

那时候,我对于大兴安岭地区和黑河地区的辖县情况不甚了解。当报告文学作家贾宏图接到稿约而不能前往火场,要我推荐熟悉那里状况的作者时,我竟介绍了一位在黑河当过多年解放军团政委的大秀才,毕竟没能去解燃眉之急或者捉刀代笔。

我当时所在的哈尔滨日报太阳岛副刊特约王忠瑜、刘子成二位作家写了长篇连载报告文学《火的战争》,他们随写,我们随发。王忠瑜老先生不辞辛苦,骑自行车三两天送一次稿;个别情节涉及省政府某部门,几方人士展开舌战,刘子成表现出雄辩乃至诡辩的才能,总将对方质问得哑口无言。

中国首漂黑龙江文化考察体育探险队并首漂大界河电视专题片摄制组,始发地和大走向就是大兴安岭地区的辖县漠河、塔河、呼玛,而在这广大的区域里,昔有老金沟,今有大火灾,都是知名的,令人难忘的!

在林区生活的老人都知道,林子着火,从来不烧住家户。

但是,1987年那场森林大火,却将漠河县城暨西林吉镇、图强林业局、阿木尔林业局所在地全部烧毁。那年的6月初,森林大火刚被扑灭。国务院就决定成立了灾区恢复生产重建家园领导小组及其指挥郜。

几年来,就在首漂队以及撮制组抵达的1993年6月26日,照相机和录像机所能拍撮的镜头,已经是彻底摆脱掉火灾导致大悲惨的情境了,眼前一派崭新画面,失去家园的大兴安岭人民早就从痛苦中无畏地站立了起来。

漠河县辖西林吉、图强、劲涛三镇,漠河、兴安二乡。境内有西林吉、图强、阿木尔三个林业局。在当时和当地,接待首漂队及摄制组的,与其说是旅游局,不如说是林业局,这里以林为主,真可谓林老大。

西林吉也叫西林集,后者为原来的称谓。据说,西林集为鄂伦春人与他族进行贸易的场所,而西林就是指鄂伦春人。“鄂伦春实亦索伦之别部,其族皆散处内兴安岭山中,以捕猎为业。元时称为林木中百姓,国初谓树中人。”这是《东三省政略》所记。再以后,“树中人”演化为“栖林人”,也还有麒麟、乞林、齐凌等叫法。所有这些都足以说明在当地人心目中林的重要,林就是人,人等于林!谁能想到,漠河县城西林吉镇方圆数十里的森林都被大火烧光了。

救命河!这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图强镇南有一条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的阿木尔河,现在被当地人称为救命河了!都说水火无情,可是,1987年5月6日至7日,这条阿木尔河,这刚从冻土状态中苏醒的河床、浅滩、坡坎,几乎救了全图强人的命!

万余名图强人都集中在这里避大火,有的是一家人,有的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亲人?饥饿,寒冷,人们在夜色中看着冲天的火光,盼天明更盼着火快灭⋯⋯以后,每年的5月7日,图强人都会到这里来,向阿木尔河里,向这救命河里,投食品,作祭奠,还要照几张像⋯⋯小桥上,大坝上,都是不约而同前来祭奠的图强人。

大火中有210人被烧死,却在25天里,也有34个婴儿刚好降生,这些孩子又都取了同样的名字:火生。这是难得的,更是难忘的,每一个小火生都有着各自在大火中诞生的传奇故事。他,大名刘然,小名火生,名字就是由一名记者给取的,而这孩子无论如何也难以记起火生的艰辛甚至恐怖。那残垣断壁,那焦土枯木,绝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到的,仅仅是一个火星,一个烟头。大森林顷刻间会出现如此的窘迫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劲涛镇,中学女教师徐广辉分娩,生下了儿子郭火生。母子俩是在大火中被送进停电的医院的,助产士宁玉宴正当班,用她的话说,当时真是—手托着两个生命,即使大火加停电也丝毫轻率不得。宁玉宴和另几个人抬着在危急中的徐广辉,迅疾地奔跑在医院的楼梯上不慎将腰部扭伤,直到今天落下终身残疾,住楼房三伏天也必须睡火炕。显然,当地人现在的居住条件普遍比以前好多了,但这又是多么巨大的代价换取的呢。人们宁可不住或者更晚一些住砖房以及楼厦,也绝不愿意用森林大火来作更新缘起。

火灾起火点揭示牌上写着民工汪玉峰的名字。这好像是一个耻辱柱。正是这个大森林中的违法吸烟者,成为发生特大火灾的一个罪魁祸首。他被判处了有期徒刑8年,要知道啊,大兴安岭的哪一棵树,从幼苗长成材需要80年呢!

这是悲剧,这悲剧令人痛心疾首。我们把这火灾起火点揭示牌多悬挂一些地方吧,以向那些损人不利已的吸烟者——时时、处处敲响警钟。汪玉峰的一个烟头,一个烟头呀,竟成为这特大火灾的几个起火点之一,而由此导致森林大火烧毁的直接或者间接的损失该如何同记得精确呢?!

大界河第一灾。有备而来的首漂队及摄制组成员还是在“五六” 火灾纪念馆内外惊呆了。正是那一次震惊中外的森林大火,烧毁了大兴安岭地区近五分之一的有林地,40万公顷重度过火林地的森林,一时间在地球上化为乌有了。

1987年5月6日,漠河和塔河两线骤然起火。西部的漠河,大风足有8级以上,7日晚,5个小时内火头推进100公里,公路、铁道、桥梁、河流,乃至于500公尺宽的防火隔离带,这一切的一切,都阻挡不住火势的扩展。

西林吉、图强、阿木尔林业局所在地以及9个林场、4个半贮木场,仅在十几个小时内就被大火完全吞噬。东部的塔河,也有盘古林场火势迅猛异常。至8日,从西部的漠河到东部的塔河,在如此之大的跨度间,巳经形成几十万公顷面积的火海,而且此后火势仍在不停蔓延,直到6月2日,前后25天了,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下列数字可以证实,这场森林大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毁林面积最大、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据权威部门统计,直接损失为:过火面积10l万公顷,其中有林面积70万公顷;烧毁贮木场存材85万立方米;房屋61.4万平方米,其中民房40万平方米;受灾群众的10807户、56092人;死亡210人,受伤266人,野生动物资源损失20%。

无头的树杆,焦糊的树桩。连小鸟都不屑一顾的枯枝败叶朽木死树,加之没能及时运走的大量木材腐烂报废,⋯⋯这凄凉的景象真比看统计数字还要令人寒心!

“眼前这片荒山秃岭在大火灾没发生时是一片挺拔的林木。那时候在咱这山沟里风很小,你再看现在这大风,都说明生态平衡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这是大自然的无情报复呀!⋯⋯”任何一个大兴安岭人都能够对来访者讲出这番话的。

我们很难知道这片土地是在什么时候有的大森林。1965年,大陆政府决定正式开发大兴安岭。这里是大陆最重要的木材生产基地,盛产落叶松、樟子松、白桦等木材林。在这里,一棵小树要生长50多年才能基本成材,可见生产周期之漫长。“绿色明珠”、“绿色宝石”,是文学家赞美大兴安岭林区的比喻,这比喻在100多万公顷的土地上,一瞬间成为了无尽的火海。

以漠河乡北极村为标志,在现行中国版图上这里显然是最北端,且年年平均气温最低,无霜期很短暂,而黑龙江北岸则是现在的俄罗斯联邦共和国了。距漠河县城17公里处图强林业局所在地图强镇北面山坡,在大火灾之前,人们的视野内全是碗口粗胸径、两三层楼高树杆的樟子松林,就在漠河县城被大火烧毁的几十分钟以后,大火把图强镇北面山坡上的森林也很快烧光了,可是,人们竟发现山顶上有一块与众不同的大石头。

据林业专家分析,从类似树木的纹络来看,很像现在的木材,假如这些石块是古化石,则证明大兴安岭在远古时代气温是较高的,满山长着别的植物或者高大的树木,由于地壳变迁,在第几个冰河时期,使得刺的植物或者树木死亡了,又由于沉积或者其他原因变成了化石,所以我们判断,整个大兴安岭在远古时期应该是比较好的气候环境,不过,这一判断有待得到验证。

这里在远古时是否历尽沧桑尚待考证,让今天的火灾区重穿绿装却是当务之急。大兴安岭地区过去是一片天然的原始森林,很多树木能够在这里生生不息,靠的是树木自身的繁殖能力。也就是说,每到秋天树木的果实可以随着风飘到任何一个地方,在来年的春天生根发芽。

大火灾后,大兴安岭地区许多地方遭到毁灭性破坏,在很大的范围内连一棵结果实的母树都看不到,那么,怎样才能找到适应树种,尽快地恢复森林面积,人工造林就是一个根本的办法。大兴安岭人开始把营林摆在了基础地位上,加大了管林工作的力度,一改过去重采轻育错误做法,尽快搞好恢复火灾区森林资源的工作。

从1965年开发大兴安岭至今,这里的木材总采伐量已经十分有限,人们的衣食住行等经济来源都和木材紧密相关。大火灾后,人们对森林资源的认识观念大有变化,当时的直接经济损失为人民币5亿元,而生态系统的被破坏是无法用数字统计的。从以采伐为主的林场场长到以栽种为主的管林局长,几个类似的大兴安岭的硬汉表示,过去伐倒了多少棵树现在栽种它多少棵树!

“碧洲苗圃”,看啊,双双奉献,苦苦奋斗,张美钧和林淑云夫妇,为了解决大兴安岭树种比较少的问题,让西伯利亚优质红松落户大兴安岭,现在终于有了挺大盼头儿。1965年,与大兴安岭开发时间相同的这一对山东农学院林学系毕业生,在这里深深扎下了根,为了让大兴安岭闲置荒地以及过火林地都能生长林木,他们二人发明的三防造地法和雪藏苗木过冬法,巳经在大兴安岭所有林业局推广使用。

即使是劳作在国境线上、大界河旁,张美钧只出过一次国,是去俄罗斯联邦共和国的西伯利亚。他从那里背回了1500棵西伯利亚优质红松树苗,为了让这批树苗在大兴安岭生根,长成参天大树,他们情愿献出毕生精力,退休以后也继续干。

空前的劫难,空前的抢救。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大兴安岭森林资源的保护与再生,明确提出要用8至9年的时间完成火烧迹地森林资源的恢复事宜。大兴安岭人向林海腹地发出挑战。他们为了不辱使命,以最新组建的营林大军开赴深山,春植、夏育、秋整、冬清,在寒温带人工造林无法成活的禁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恢复森林资源,首先要有苗木,从漠河到塔河的4个林业局陆续扩建了130.2公顷的育苗基地,兴办起ll处林间苗圃以及68处家庭苗圃,从而使总育苗面积达189.2公顷,可年产上山苗14067万株。于是,我们看到,大大烧不去的绿色风景,是那样的神奇和壮美,充满着希望!

以更新合格率92.4%的纪录,在营造森林资源964329公顷的同时,大兴安岭人的眼界和心境也随之更为开阔了。

[02]首漂大界河之第二章:白夜中追寻北极光

我们没有把火灾发生时人们惨痛悲壮的故事一个一个地翻出来再作叙述的那种必要,却实在应该将火灾之后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可歌可泣的英勇事例编辑成特写集出版发行。首漂队,摄制组,再次把镜头拉回到建于漠河县城的“五六”火灾纪念馆:烧坏的缝纫机、烧化的玻璃、烧变形的高压锅、烧毁的汽车⋯⋯

张子扬针对这里的情形发表了如下感言,他这样讲道:

漠河还有一件世界出名的事,就是前几年大兴安岭发生的大火灾。1987年5月6日那场大火,可以说,把这个地方最古老的东西部给烧没了。这也是一种思考,古老的东西,不光是一种自然景观,或我们看到的人文景观,还有一种我们看不到的某些观念的东西。

所以,采访时特别有意思,他们那个副县长就说:大火把我们这儿的女人都烧“浪”了,把男人烧“胖”了,小城呢,越烧越漂亮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经过一场生死劫难,人们都想明白了,钱不能存。女的呢,有钱就穿起来;男的呢,有钱就该吃该喝;再有就是旧的景观一切皆无,重造新的,整个城市的规化也比较好了。

我们就拍一些小城的风貌和“五六”火灾纪念馆。我觉得很有意义,它讲了毁灭资源、伤亡人数等,看起来很恐怖。中国本来自然资源就不是很多,生态平衡几经破坏,再加上人为的因素很多,反正这个片子带有些忧患意识。我们到他们公园里看到松树苗只有半尺左右,松树真正长成需要60年,要成大材得近百年,人的一生也不过就80年至多90年这么长。刚好,公园湖里有小孩划船玩,我们就现场采坊,问当时“你在哪儿呀”“你看没有看展览呀”,小孩很小,他回答说,当时被解放军救走了,但一看照片什么的都很难过,小孩很自然的哽咽的说一些事情。

我觉得呢,这些东西记录下来,如果能编好,我觉得它还是很真实的,人本能地对一些灾难的畏惧、恐怖,这也是对我们自身的一种警醒。这是在小城拍的一些情况。

是的,一个城镇的毁灭可以在几小时内发生,在当今中国一个城镇的重建也并非难上加难。然而,在当年3500多户西林吉镇居民的心中,一根火柴,一个烟头,都意味着是重大隐患,所以,每个公民于心灵深处的那种觉醒和自律就比任何毁灭和重建都罕见了。

1987年5月7日18时,漠河县城西林吉镇火烧连营,一切的一切都燃烧着,能着的都着了,钢筋水泥不易燃也被烧酥了、熔化了,更有贮木场、木板柈棚助燃,大火过后全城建筑十之有九变成度墟,据说,只有11幢楼房还算保留住个模样,大片民宅都被烧得剩下个影孤形单的烟囱了,一个个烟囱林立着,甚是恐怖。

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就在这废墟上,几年的光景,漠河县城西林吉镇楼厦群起,道桥通畅,在新建的52.4万平方米的房舍中,有民宅41.3万平方米,每户居民平均足有50平方来的住房。

可是,大兴安岭人,尤其包括亲历过大火灾的漠河人和塔河人,他们绝不满足于自己小家的安居,而一定要在这一代人手中重新营造起大森林,哪怕还只是幼苗,还须在50年甚至100年后成材,也要恢复,也要重建,因为,这是,大火烧不去的绿色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