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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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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故乡人:

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文/乐昌安宇

休道风雪冷如冰,

天地春暖故乡人。

山水民众皆华彩,

暖透心中一片情。

1

去年年底回家,我在拍摄三溪新旧街道的照片和视频。

现在的新三溪街道,将古老的三溪老街推入了历史的风雨中,我舍不得这条老街道,要将之收进相机,藏入心灵。

断裂的墙垣,零乱的石阶,残破的街道,颤抖的老屋,三溪的老街现在已经不像是一条街道,而像一座废墟,一切都令人心悸,这里的一切不再像我们年轻时的记忆。

我与朋友刘小忠拿着手相机,将这些似曾相识、又好像不认识的画面收进了眼底。因为这是年底,新年快到了,我与刘小忠不能太过伤感,只能脸带微笑的从老街缓缓经过。

留恋老街,在老街上舍不得远离、在故址修建新居的只有:孙小平、蒋和平、刘盛全、刘辉柱、刘盛昌、王继忠、刘盛业、严勇军、刘盛柏、李宏海等区区一二十户人家而已,两里路远的长街过早地进入了历史的沧桑。九十年代,这里有两百多户居民,民众来往频繁,街道干净整齐,寸草不生,人们在这里愉快的工作、生活、玩乐、长大。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变得让我们不再认识。

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图片来源网络 图文无关

留下的这些人待我们这些回家的游子都很好、很客气,似乎要将新年的喜气和礼仪全部披在我们这两个来访者身上。

对面不远就是新街道,新街道西面的屁股就坐在三溪的溪流下,东面则将屁股干脆坐在祖宗们视若生命的稻田上,新街道是那么的泰然、是那么的安宁,仿佛在唱着一首首高调的狂歌。

对于新街道的评价,我们两人的意思差不多:四面乡下全部改换门庭,将边远的房子迁出来靠近水泥马路,用新居向世界献礼。这是大势所趋,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三溪如果还是老街,就显然寒酸,显然赶不上形势。我们不能当社会的螳螂,更不能挡历史的车轮。

2

次日,是三溪集日,我忍不住独自去新街道拍照,此时天气很冷,天上下着雪,虽然显得苍凉,但挡不住新年到来的喜气。许多小车停在自家的屋前,有些小车在街上穿梭,天涯归家的游子在坦然地选购自己的各种所需年货,到处一片祥和与欢腾。

这是盛世的壮歌,这是节日的丽景,这是人们的向往,这是故乡的盛典。

在庙山口桥边,我取了几张外景,转头却碰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有七十多岁,尽管多年未见,但我还是依稀认出了他。我叫他:“请问你是友柏哥吧!”对方显然不认识我,说道:“我是友柏,请问你是谁?”我连忙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他惊讶了一阵,努力在记忆中搜索我的面容,最后与我握了手。

他笑道:“关于你写的那篇反映三溪剧团的事,那篇《三溪剧团兴衰史》有名单不全的不足之处,我多次想去你家找你,补充一下名单,但你总是不回来!当年我也在三溪剧团唱过戏,我并且在很小时就加入了剧团演出,但在你的文章中看来看去找不到我的名字,还有很多人的名字也找不到,我生出遗憾,请将我的名字补进去,麻烦你老弟了。”

我吃了一惊,歉然笑道:“那篇文章已经发了出去一年多了,如何能够再补?再一点:我在写文章时不能将所有的名字全部写上,用了‘等’字代替与断句。”

他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唱戏是展现一个人的光阴和美好,记录着一个社会的侧面,我想请你将我加进去,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演员们为了一个节目、一个动作,往往吃不香、睡不觉,我们曾经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宝贵的光阴,现在剧团虽然早已落幕,但过去几十年了,我们的心还在舞台上,麻烦你了!”

我不由得心里一颤,突然间记起一九八零年大年初一,三溪五队胡长风在进会场的门口,为了演穆桂英在《辕门斩子》中一个出场动作,进行反复练习的往事,那次她不顾越聚越多的围观者,独自一人将同样一个动作练习了五六十次时,演艺人员为戏剧的完美,他们献出了太多太多,单用一个“等”字的确对不起他们的付出。

我当时便软了心,说道:“好啊,既然如此,干脆请你将其他人的名字一同说出来,我当面记录完善。”他连忙笑嘻嘻的将我请进屋子里,拿出一支笔,他说一个名字,我记录一个,我怕尚有遗漏和写错的名字,就与其一起,找居住在他家对门的哥哥刘友松一起核对。

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3

刘友松号苍松,是三溪名儒,是诗人和作家,更是名满三溪的名流。在友松的进一步确认和更正下,一串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祁剧和花鼓戏所有演员和管理班子有(这些人有古、老、中、青数代):

王顺富、史达庭、刘祚会、刘凡兴、肖录生、陈建勋、陈立石、肖顺智、肖光华、刘辉柱、刘友松、刘友柏、徐超凡、李梓芬、李国兴、蒋井生、孙青林、刘衍胡、孙华林、申道云、孙先首、刘玉前、刘上达、蒋国兴、申恒虞、申恒坚、孙华林、史庆生、刘盛达、肖扶成、史庆生、刘淑华、蒋雪花、龙宝平、李宏军、刘国铎、刘衍忠、龙秋娥、严家治、刘社云、刘爱良、严爱莲、蒋梨花、孙海燕、贺秀云、孙国英、蒋柳英、胡长风、王国强、王德强、刘立松,刘军强、刘玉华等人。

司乐人员:(前期无记载)刘友松、刘上达、严冬生、蒋国兴、孙泽龙等人。

声乐种类有《南正宫》、《双探梅》(亦有人称双探妹)、《十月子飘》、《杨花小调》、《南开门》(亦有人称之为南天门)等二十余种音乐,很多人一闻声乐响起,皆涌挤观看。

演出祁剧、花鼓戏的剧目有(含清朝末年、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以来的剧目):

春风亭、玉杯怨、红霓关、草桥关、紫金盅、黄鹤楼、硃砂印、血手印、乞食记、斩三妖、双槐树、秦香莲、红绫袄、劈三关、访贤记、闹严府、碧玉箫、金钏会、小打鸟、小放牛、十五贯、十字坡、过五关、双怕妻、双卖武、鱼鳞寨、刘海砍樵、南山捡子、游凤凰山、破摩天岭、西湖借伞、三请梨花、烈女斩子、辕门斩子、赶子牧羊、薛刚反唐、大闹淮安、五女兴唐、五女拜寿、吴祥抢亲、审霜审连、盗女娲镜、平贵回窑、醉打蒋门神、四仙姑下凡、三困锁阳城、千里送姣娘、微型小祁剧等。

4

一九六四年,祁剧与花鼓戏被暂时劝止,文化大革命时期,出演革命现代京剧与宣传戏被搬演上台,参演的有以下人员:

刘友松、龙松贵、肖光华、肖复生、严满田、孙诗文、刘盛全、刘友柏、严才劳、申道忠、申济华(三溪八队)、刘玉前、刘立雄、刘玉田、刘华秀、刘社云、黄艳君、黄腊梅、黄继贵、孙一平(原名孙益平)、陈小林、严红妹、邹春秀、邹兰秀、蒋梨花、龙庆娥、孙田英、刘华秀、李爱莲、刘彩虹、申丽梅、王家明(场景、后勤管理员)等人。

司乐人员:刘友松、刘上达、严冬生、蒋国兴、孙泽龙等人。

演出的新剧目有:

沙家滨、红灯记、海港、白毛女、杜鹃山、刘巧儿、劝郎参军、翠岗红旗、智取威虎山、巧寡妇改嫁、小二黑结婚、田二嫂改嫁、去迎解放军、游击队之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等上百部新戏与小品、舞蹈、哑剧、杂技、相声等宣传曲艺。

以上新剧目演出时间:一九六四年至一九七七年,共历时十三年。

新剧目以歌颂毛主席、新中国和社会主义为内容,历时虽短,但演员们热情十足,他们伴随着新中国一同前进,一同壮大,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可解开的情结,许多人还在怀念舞台,怀念那个时代的激情。

当时县区以上的宣传机构为文工团,公社(街道)、大队(居委会)这些基层演出机构称为革命文艺宣传队。我们不管是什么名称,但这种火热、难舍的情结在一代人的心中长留,永不消散。

5

还有一种,是当时另一种接近舞台形式的宣传,号召者率领大家做另类以宣传、唱歌、台下演艺、喊宣传口号为主,道具十分简单,但仍然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风采,这是由当时一些小演员组成的宣传队,名单特附录于下:

刘国华,孙小春、龙益平、黄继军、刘月华、蒋水娥、蒋耿香、刘彩虹、刘灵芝、严家治、孙国英、严桂妹、刘盛巨等数十人。

他们的节目有以下诸样:

一颗小镙丝,葵花爱太阳、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您待同志亲如一家、红色列车快快跑、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时刻听从党召唤,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四个老头看木瓜山、胸怀朝阳等上百部小歌剧和上百种革命宣传口号。

当时有许多流言蜚语嘲笑这些小演员,但岁月让这些人全部闭了嘴,还暗暗夸奖,事后的回忆与过滤,都变成了无限美好。

6

一九七八年,新戏暂停,旧戏剧重开,三溪演艺界的人民,都以热情的意志又将那些内容健康、烩祭人口、形象活泼的古装戏搬上戏台,此时的祁剧、花鼓戏似雨后春笋,呈现崭新的梨园历史光芒。

这些演员们和当年为新形势、新岁月付出过努力的人们,为大众留下过美好、矫健的身影和不朽的戏剧故事,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他们的人生在舞台上、下做出了一个美好的艺术榜样,将自己的光芒永远照在这多姿多彩的人世间。

在此期间,隆回县领导多次下来亲临现场指导,在参赛中,三溪剧团和演出宣传队也多次被评为“先进剧团”、“先进艺术团体”、“优秀演出奖”“特别优秀奖”和“五.一劳动团体奖”。

7

我看着手里的演艺人员名单,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岁月过得越久,这些人在舞台上曾经擦出的火花越暗淡,但一旦搬出来,擦洗旧戈,又会露出异样的光华,这些曾经为人民带来快乐和美好的人,又现出了万丈光芒。

我十六七年没有回家过年了,回来一次,就碰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老熟人,大家见面,恍如隔世,那一张张憨厚的笑脸,一句句暖心的话儿,将我硬生生、一步步的拉回了昔年的记忆。记忆虽然遥远,但很亲切,故乡人在飞雪的吹打下,分外动人心魄。

自明清以来,三溪人民就爱好艺术,形成了一种美好的传统,于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一九零五年)春,邵阳县知县官(当时三溪属邵阳县管辖)陈吴萃亲临三溪万人殿,庆贺三溪成立“永乐剧团”,接替了摇摇欲坠的滩头“长兴”剧团。不久,陈知县被调离,陈大人临走前反复嘱托继任者上官廉谨要特别关注三溪剧团的发展,上官大人记住了这些话,后来数次请三溪剧团去邵阳参加公益表演,借此扩大三溪剧团的声誉。自清末至民国年间,三溪剧团声名大振,不但有邵阳、长沙、武冈、新化、新邵人来请,连贵州、广西也有人亲临三溪相邀演出,一时被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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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列人员名单中,没有哪一个人是凭演艺发家的,也没有哪一个人是靠出戏致富。他们的演出:是青春的焕发,是生机的涌动,是喜悦的体现,是生命的探索,是时代的召唤,是民众的需要。艺术还凝聚着国家的灵魂,民众的精华,山岳的泰然,流水的灵秀。

曾经风行三溪演艺界的二队社员刘玉前于一九八一年秋说过这么一段话:“我晚上看什么东西也提不起兴趣,只有在看剧本时,身上浑身是劲,全无一点睡意,因为我得出了这么一个经验:戏能上瘾,戏能让人振奋!”

曾经在三溪剧团常演男旦的刘辉柱先生,于二零一五年夏说过:“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我动心,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关注,我天生喜欢唱戏,喜欢演旦角,我在苏塘当医生时,也念念不忘舞台,晚上总是看剧谱,而对医术方面没这么上心。现在三溪有了村志,上面有我年轻时的照片,我一看到这本书就年轻了几十岁,我现在还留恋舞台!”他是解放初期三溪培养的老演员,有“三溪舞台名媛”美誉,一生对舞台留恋,他总是手捧着《三溪村志》,想着当年灿烂生辉的舞台生活。

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如今,三溪剧团虽然时续时断,风华不再,但仍然在三溪和附近四邻八乡的人民心中,留下了一层不可磨灭的记忆。毕竟三溪剧团的百年历史,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忘却的。

可喜的是:剧团有很多内容被载入了《三溪村志》,但愿三溪的后人们:承载和继承剧团的梨园遗风,将三溪剧团再一次从地底托起,奔向精彩、美好的明天。

辞别了友松和友柏哥,我又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同,心里很轻松,又继续去采景拍照,这一次,我沿新街道向城江走去。

四处一片春意,四周一种年味,我愿故乡繁花似锦,愿人民新年吉祥。愿无边的春意暖透故乡人,愿浓浓的年味为故乡人增添幸福、安康!

时为农历二十八日十一点,太阳将浑浊的云层撕开了一道口子,将温暖而明亮的光芒洒向了多姿多彩、铺满年味的大地。

幕幕往事在心头,

不惧霜雪冷如刀。

当年梨园春风劲,

唱得江河水滔滔。

虹彩灯下唱古今,

净末生旦皆入神。

只图振臂摇山岳,

哪管窗前有月明。

三丈之地演古今,

生末净丑在人心。

帝王小民无高下,

愿大陆民永太平。

乐安昌宇作

2022年2月22日

沉没于历史沧桑的隆回三溪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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